LEO 家族的小夥伴們:
見信如晤。
借簡媜之言向大家問好——
“認識你愈久,愈覺得你是我人生行路中一處清喜的水澤。
幾次想忘於世,總在山窮水盡處又悄然相見,算來即是一種不捨。
這麼多年,我很幸運成為你最大的分享者,每一次見面,你從不吝惜把你內心豐溢的生息傾注於我的杯。”
最初接觸簡媜就是她的這篇散文《四月裂帛》,“三月的天書都印錯,竟無人知曉。”多少年了,這個開頭依然記憶如新。她的行文雋永,情感真摯,讀來讓人動容。
在三月的日子裡,選取優美語段贈予你,且讓我們以春風為伴,沐明月之光,聆聽歲月的訴說。
-01-
時光,重疊在一棵樹上。
舊枝葉團團如蓋,新條從其上引申。時光在樹上寫史,上古的顏色才讀畢,忽然看到當代。
舊與新,往昔與現在,並不是敵對狀態,它們在時光行程中互相辨認,以美為最後依歸。
-02-
知道與你的緣份,也只有這一盞茶而已。結局早已先我抵達,蟄伏於五月的一場雨,十分鐘,或許不夠一生回憶,卻足以使所有年華老去。
-03-
我是累了,左腳邁出的黎明永遠被右腳追隨的黃昏趕上。時間裡,季風一目十行讀亂我的字句,我不敢想象在長長的一生裡,我的足音能否鏗鏘?
-04-
當上帝賜給你荒野時,就意味著,他要你成為高飛的鷹。
-05-
所有不被珍愛的人生,都應該高傲地絕版。
-06-
當我無法安慰你,或你不再關懷我,請千萬記住,在我們菲薄的流年,曾有十二隻白鷺鷥飛過秋天的湖泊。
-07-
縱浪就縱浪到底吧,我已拍案下注,你敢不敢坐莊。
-08-
原諒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尋日布衣,把你的一品絲繡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嫻熟的三行連韻與商簌體,到我的手上變成縫縫補補的百衲圖,安靜些,三月的鬼雨,我要傾箱倒篋,再裂一條無汗則拭淚的巾帕。
-09-
或許行年漸晚,深知在勞碌的世間,能完整實踐理想中的美,愈來愈不可得,觸目所見多是無法拼湊完全的碎片。再要苦苦怨忿世間不提供,徒然跟自己倒戈而已。想開了,反而有一份隨興的心情,走到哪裡,賞到哪裡。不問從何而來,不貪求更多,也不思索第一次相逢是否最後一次相別。
-10-
明明將你鎖在夢土上,經書日月、粉黛春秋,還允許你閒來寫詩,你卻飛越關嶺,趁著行歲未晚,到我面前說:“半生飄泊,每一次都雨打歸舟。”
-11-
去光榮地受傷,去勇敢地痊癒自己。願意這樣期待我的生命,直到生命的盡頭,我願意是一個傷痕累累的人,殉於對人世的熱愛之中,以血泊酹我衷心敬仰過的天地。
-12-
若能澄心淨耳聽,萬籟俱寂亦是韻。
-13-
難道不能在名韁利鎖中做一名脫巾獨步的逸士,在倉皇歲月中揚鞭,做一個誓死無悔的輕騎。等到老來,且讓我沉劍埋名,獨與綠杉野屋惺惺相看。
-14-
有時候我們抱怨世界愈來愈醜了,現代文明的噪音太多了;其實在一灘濁流之中,何嘗沒有一潭清泉?在機器聲交織的音圖裡,也有所謂的“天籟”。我們只是太忙罷了,忙得與美的事物擦身而過都不知不覺。
-15-
如果,有醒不了的夢,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變不了的愛,我一定去求。讓懂的人懂,讓不懂的人不懂;讓世界是世界,我甘心是我的繭。
-16-
我們已各自就位,在自己的天涯種植幸福;曾經失去的被找回,殘破的獲得補償。時間,會一寸寸地把凡人的身軀烘成枯草色,但我們望向遠方的眼睛內,那抹因夢想的力量而持續盪漾的煙波藍將永遠存在。
就這麼望著吧,直到把浮世望成眼睫上的塵埃。
-17-
昂首,問候天空,伸指彈去滿天塵埃,扯雲朵拭亮太陽。從今起,這萬里長空將是我鑲著太陽的湛藍桂冠。
-18-
你若問我,走的是哪條路?
我說,
是哭過能笑,
記時能忘,
醒後能醉的那條小徑。
-19-
人纏不過自己的性格,常常在萬籟俱寂的時刻,以刀鋌與自己短兵相接。
-20-
無論如何,請你滿飲我在月光下為你斟的這杯新醅的酒。此去是春、是夏、是秋、是冬,是風、是雪、是雨、是霧,是東、是南、是西、是北,是晝、是夜、是晨、是暮,全仗它為你暖身、驅寒、認路、分擔人世間久積的辛酸。你只需在路上踩出一些印跡,好讓我來尋你時,不會走岔。
-21-
深情即是一樁悲劇,必得以死來句讀。你真是一個令人歡喜的人,你的杯不應該為我而空
-22-
我常想,人生在世,種種濃淡、輕重的情感皆須經歷時間火燎方能證成金剛不壞。朋友如此,夫妻如此,血緣至親亦是。當情愫萌生之時,誰不是一朵心花怒放,其欣喜之狀,彷彿擋得住任何一場暴風雨。然而,當這情感灰飛煙滅,其憤懣之心,又恨不得將世界一手捏碎。人生這門功課,說穿容易,看透難,是以,人人一身糾纏。
-23-
歲月是個撕書人,把故事章節塞入每一扇窗戶,開幾朵微笑的,流幾滴淚的,浮世如倒影。
-24-
行路不難,難在於應對進退而不是其中;難在於婉轉人跡而猶有自己的字裡行間;難在於往前鑄足之時,還能回頭自我眉批;難在於路途段窮之際,猶能端莊句點,朝天一躍,另起一段。行路頗難。
-25-
如果生命是一冊事先裝幀,編好頁碼的空白書,過往情事對人的打擾,好比撰寫某頁時筆力太重,墨痕滲透到後幾頁,無法磨滅了。 時光,重疊在一個人身上。
-26-
遺憾像什麼?像身上一顆小小的痣,只有自己才知道位置及浮現的過程。
-27-
舊與新,往昔與現在,並不是敵對狀態,它們在時光行程中互相辨認,以美為最後依歸。
-28-
人們的世界沒有錯,錯的一定是星空,那種無法跋涉的寒冷,總讓深情的人錯足。
-29-
我們積極相聚也毫不掙扎地品嚐舍離,遂把所能擁有的辰光化成分分秒秒的驚歎。
-30-
我將自己攤成稿紙,讓歲月前來點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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