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水滸傳是一部“元末社會犯罪實錄”,其內容接近於刑事案卷卷宗,呈現了大量的犯罪細節、流程和技術。

如潘金蓮毒武大郎後,擔心他死不透,騎到被子上來,假意說我幫你發汗。隨後將其悶住死透。這類筆墨已經不像是傳奇或者武俠小說,而非常接近於刑事現場描寫。

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潘金蓮和王婆害死武大郎

水滸雖稱一百零八將,主體內容還是五個人的列傳:魯智深,林沖,楊志,宋江,武松。這五個人當中,除了魯智深被通緝在逃,剩下幾個都有被審訊、定罪、充軍、流放、刺文、下獄的經歷。監牢、官司類的事務極其之多。雖然寫英雄好漢免不了吃官司,但是官司描寫如此之多、細節如此翔實,也很罕見。

水滸作者施耐庵的身份一直沒有明確答案,比較常規的說法是生於興化白駒鎮,當過山東的縣官,追隨過張士誠造反。我不懂考據,就從讀水滸產生的直觀感受,對施耐庵的身份有幾點猜想:

1、此人沒有在政府高層(乃至州郡級以上)的工作經歷,對於朝堂的描寫比較蒼白。

2、此人對於江洋大盜行事過程,異常熟悉,異常平靜,有大量的事實細節。參與張士誠或者其他造反組織的可能性比較大。

3、此人對於刑事訴訟的流程非常老到。而且宋江的宋代原型是個英雄人物,作者卻給他在小說裡安排了小吏身份,即山東鄆城押司。很可能是

作者的投影

我懷疑施耐庵有過元代縣一級政府的刑名方面的經歷,比如六房書吏中分管刑名,或者是刑名師爺。

我們引用一份當代2013年的《司法判決文書》,是我從司法判決文書網截圖而來:

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截圖來自司法判決文書網)

然後我隨便又翻了一頁水滸,第十二回《汴梁城楊志賣刀》:

“牛二喝道,你說我打你,便打殺直甚麼。口裡說,一面揮起右手,一拳打來。楊志霍地躲過,拿著刀槍入來,一時性起,望牛二顙根上搠個著,撲地倒了,楊志趕入去,把牛二胸脯上又連搠了兩刀,血流滿地,死在地上。”

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楊志賣刀

可見內容形式和司法判決風格十分相似。

又,看到楊志被審之後的描寫,幾乎是專業名詞大全。

“推司也覷他是個身首的好漢,牛二家又沒苦主,把款狀都改得輕了。三推六問,卻招做一時鬥毆殺傷,誤傷人命。待了六十日限滿,當廳推司稟過府尹,將楊志帶出廳前,除了長枷,斷了二十脊杖,喚個文墨匠人刺了兩行金印迭配北京大名府留守司充軍。那口寶刀沒官入庫。當廳押了文牒,差兩個防送公人,把七斤半鐵葉子盤頭護身

枷釘了。分付兩個公人,便教監押上路。”

可以說是一套古代司法流程全景,二十句話用了十九個專業術語,施耐庵對此可謂純熟。

(二)

書中有很多情況,接近於真實經歷。如王倫要求林沖投名狀一事,近於江湖隱密,施耐庵寫了出來。

在古代,資訊傳播比較困難,涉及到到江湖隱密,更是很難通過文獻資料獲取。需要第一手經歷資料。根據推測,施耐庵即非參與張士誠造反組織,也很近似一個大型犯罪組織的高級管理層,就是江洋大盜的當家人之一。很多事情可能出自於親歷,以及身邊人的故事。

例如投名狀,銀能染毒(武大郎的骨殖染黑了銀子),戴宗的監獄裡打殺威棒,以及張橫的板刀面餛飩麵江湖切口。我們後面評書和武俠看得多了,並不希奇,而水滸卻幾乎是最早引入了這些概念,他們都是學習了水滸,不再有誰真有此等經歷。

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又例如王婆教西門慶勾搭潘金蓮,——事情發生在街面,但一定取材於江湖。非常的技術流。這應當是下九流裡面的門類。是江湖上拍花、做戲、仙人跳、做皮條客一類的老手段。先講潘驢鄧小閒,又說分三個步驟,小娘子肯拾筷子有幾分,你摸了他的小腳有幾分。

施耐庵的身份與《水滸傳》對各類刑事案件的白描

王婆教西門慶勾引潘金蓮

這裡面,有章法,有節奏,有過程。今天社會上,仍有人做這門營生,以一整套流程誘引婦女上鉤,然後勒索生財。金瓶梅雖然生動,但是也沒有如此老辣情節,雖然漁色,並不是江湖手段。 若說這些是水滸作者空想出來,那這份憑空製造的想像力也太嚇人了。今天我們看水滸是傳奇,當年也許有很強的紀實文學成分。

類比一下,相當於今天寫一本書,把整個中國地下社會進行整體描繪,我隨便舉幾個在社會上道聽途說的例子:例如偷盜,上海偷車者用臺灣的解碼器破解鎖車(所有車都能解鎖),連夜開車到山東和安徽地下車廠,改挫發動機和大架號,噴漆改裝,18小時就可以漂白交易,或者分解為零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