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她的姓名，去世20年的她，常走進我的夢裡！‖老家許昌
文‖段紅克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是常理，但潛藏於大腦深處的記憶，有時會在你無所思想的情況下，突然清晰地出現在你的夢境。
2018年4月3日凌晨，己經去世20年的她再一次走進我的夢裡：她依然穿著一身黑色的棉衣，小腿上打著裹腳帶，一雙小腳步履蹣跚，花白的頭髮被梳在頭後盤在插有簪子的黑色髮網裡，滿臉都是慈祥。
她是我的姨姥娘，可我不知道她姓什麼，更不知道她叫什麼。聽母親說：姨姥娘姊妹兩個，姥娘於1960年被活活餓死。姨姥娘命也不好，嫁的男人將家產賭了個精光，早早丟了性命。她獨自含辛茹苦地拉扯三個孩子長大，後來兩個女兒出嫁，一個兒子外出打工。
我小的時候，每年春節，父母都要帶我們去她家串門。那時她還住溝裡的土窯洞，家裡也沒有收入。可生活十分拮据的她，每次都會發給我們姊妹四個每人發嶄新的2毛壓歲錢，並送給我們一捧拉炮兒。
拉炮兒兩邊有拉線，兩手輕輕一拉，聲音不大，卻十分清脆。我們邊走邊拉，伴隨著那悅耳的拉炮兒聲，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年味十足的春節。
1983年春節過後，我所在的村辦小學因拖欠老師薪酬而停課。為了不影響我學習，在國勝表叔的幫助下，我來到方崗公社方北小學上學，並寄宿在姨姥孃家。
方北小學就在姨姥孃家東邊約50米處，坐在屋裡便可清晰地聽到學校的敲鈴聲。那時，表舅外出打工，很長時間沒有音訊，自此，我便和姨姥娘相依為命。
每天早上五點半，同學來生便喊我一同上學，一個小時的早自習後，姨姥娘己做好飯，盛放在桌上，不熱不涼，我迅速吃飯後返校上課。天天如此，從未因吃飯晚點而耽擱上學。下午放學後，時間較為充裕，我便到方北村西邊的水井處挑水，或到麥田裡澆水、鋤地。吃過晚飯後便到學校上晚自習。
姨姥孃家院子有片空地，春天來了，我翻了土地，種上了四季豆，並在地的周圍找來樹枝立成柵欄。很快綠油油的豆芽長了出來。我每天放學後就給豆苗澆水，那年四季豆長勢喜人，姨姥娘和我吃上了自己親手種的疏菜。
每天除了上學和幹些力所能及的農活，我便是讀書學習。姨姥娘非常喜愛我，逢人便誇我勤奮好學。那時我很靦腆，也不愛說話，但每每聽到姨姥孃的誇獎，內心滿滿的溫暖與鼓舞，學習就更加努力了。
教我語文的方自周老師就住在姨姥孃家前邊，他每天都能看到我努力學習的情景，就不斷鼓勵我，孜孜不倦地教我寫日記。我也很認真，方老師在晚自習上多次將我寫的日記當作範文念與同學們聽。
當方老師念我的日記時，我滿臉通紅，十分不好意思，但自此我熱愛上了寫日記，並養成了寫日記的習慣，這為我以後的寫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礎。
空閒時，姨姥娘便給我背《三字經》、《百家姓》、《弟子規》。她沒上過一天學，也不識字，可她居然能將《三字經》、《百家姓》、《弟子規》背得滾瓜爛熟，而且她背誦時滿臉都是興奮。
據她回憶說：“小時候，家裡窮，上不起學，況且舊社會女孩子沒有受教育的權力。每次割完草後，她便偷偷躲在私塾的窗戶下，聽裡面學生背書，裡面的男孩子還不會背時，她已能熟練背誦。”
那時，小學課本里根本沒有《三字經》、《弟子規》、《百家姓》等這些傳統的國學內容，是姨姥娘無意之中在我的心田裡播下了傳統國學的種子。
有時候，姨姥娘也會給我背《毛主席語錄》，尤其是她背的《為人民服務》一篇，給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以致於後來學習《為人民服務》一文時，有了一見如故的感覺。我驚詫於姨姥娘超人的記憶力，對她老人家更加尊敬崇拜，按當下網絡用語來說，姨姥娘是我的偶像，我是姨姥孃的鐵桿粉絲。
在姨姥娘無微不至的照顧與薰陶下，在方自周老師的辛勤培育下，我的學習進步很快。小升初時，我以方崗公社重點小學第三名的優異成績考入重點初中。
上初中以後，每到放假時間，我都要去姨姥孃家，陪她說說話。上班後，去的次數便減少了。特別是結婚有了孩子後，忙於生計，看望她的次數愈發少了。
直到1999年的某一天，我在街上偶遇表舅，問起姨姥孃的身體狀況。表舅告訴我姨姥娘己經走了，走時很安祥。因那時正推行火葬，表舅家裡又窮，便沒有通知家屬，偷偷地將姨姥娘葬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內心一陣傷痛。姨姥娘活著時坎坎坷坷，沒過幾天舒心的日子，死後也是如此。她像一縷清煙，嫋嫋過後便了無痕跡。自此，姨姥娘常常走進我的夢境，總是那麼堅毅，總是那麼慈祥。她彷彿在告訴我：“無論生活多麼艱難，無論人生遭受多大的委屈，都要堅強面對，笑對人生。”
躺在床上，與姨姥娘相依為命的場景像過電影一樣在眼前浮現。猛然醒來，打開手機，時間剛剛凌晨5點，正是2018年清明節前夕。我想我該到姨姥孃的墳頭上燒幾張紙，點幾柱香，磕幾個頭，以告慰她老人家在天之靈，寄託我對她深深的思念！
（文圖無關。文中圖片來自網絡，版權歸原攝影者或原製作者所有，在此表示誠摯的感謝。）
【作者簡介】段紅克，男，1970年7月出生於禹州市方崗鎮石坑村，1991年6月於河南省鈞州機械廠參加工作，現任機械廠工會主席兼黨辦主住。業餘時間愛好舞文弄墨，喜歡用撲實的文筆敘述家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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