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德改命(摘自《济公传》)

往前走了不远,只见路北一座广亮大门,门口上马石,下马石,有八株龙爪槐树,上有幌绳,拴着有百八十匹骡马,对面八字影壁,这所房屋高大无比,一概是磨砖对缝,雕刻活花。

和尚来到门首一看,迎门抹的棋盘心,白灰涂的影壁,真白花瓦砌的咕喀钱。

和尚一道“辛苦”,由门房出来一位管家,有二十多岁,道:“和尚你快去罢!你看我们门上贴着,僧道概不化缘,我们员外可是个善人,就是不斋僧布道。前者来了一个老道,不叫他化,他偏要化,我们员外出来,拿马棒打了一顿,还给送衙门去。这幸亏我们员外没在外头,你要化一吊香钱我给你,你快走,我可说的是好话。”

和尚说:“你给我,你可知道我要化多少钱?”管家说:“你要化多少钱?”和尚说:“我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还得今天施舍给我,明天就不要了。”管家说:“我不叫你化,可是为你好。”心里说:“这个和尚必是穷疯了。”和尚说:“如要不叫我化,你得借枝笔我使使,我在影壁上写几个字,我在门口减三声,我就走。”管家说;“那行。”立刻把笔拿出来,和尚接过笔来,在影壁上写了几句。管家说:“和尚可借你这点笔法,真可以的。”和尚说:“那是自然。”和尚就嚷:“化缘来了!喂!”拿手比划着往里捺。管家说:“你这是干什么?”和尚说:“往里捺呀!”管家说:“你嚷罢,我们员外要出来就得了。”和尚就大嚷了三声,说;“回头你们员外要出来,劳你驾,就提灵隐寺济颠僧要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明天给就不要了。他要不施舍,就提我说的,他不久必有一场横祸飞灾,我和尚走了。”

说罢,和尚就走,管家也不解其意。焉想到和尚走了,王员外带着四个家人,由里面出来。原本员外在后面书房里坐着看书,耳轮中就听外面喊嚷:“化缘来了!喂!”连嚷了三声,王员外心中纳闷,暗说:“怪道,这院子是五层房,素常外面有叫卖东西里面听不见?”王员外一想:“外面喊嚷化缘来了呀,我怎会听得真真切切?”立刻带着四个家人出来,王员外就问:“什么人在此喧哗?”

管家正要叫瓦匠拿灰水把影壁上的字涂去了,省得员外瞧见,还没涂呢,员外出来了,管家说:“员外要问,方才来了一个穷和尚来化缘。”员外说:“你没告诉他么?我这里僧道一概无缘。”管家说:“我告诉他了,他跟我要笔在影壁上写了几个字,他说员外出来,叫我告诉你,他是灵隐寺济颠僧,他要化一万银子修万缘桥,他说员外爷施舍,今天施舍,明天给他他就不要了。员外要不施舍,必有一场横祸飞灾。”

王员外一听,抬头一看,影壁上和尚写的墨迹淋漓,王员外“呀”了一声,说:“赶紧把和尚追回来,我施舍一万银子。’借家也不知所因何故?赶紧追赶和尚。

书中交代:王员外为什么一瞧影壁上的字,就要施舍一万银子呢?这其中有一段缘故。这位工员外名叫太和,原是这兴隆庄生长,幼年的时节,家中很有钱。父母给定下前庄韩员外之女为婚,与王太和同岁。不料王太和少运乖舛,七岁丧父,九岁丧母,把一份家业全被一家坑骗了,自己过的一年不如一年。长到十六岁,家中这落得柴无一把,米无半升,自己住的这所房子,都被人家拆着零碎卖了,就剩了两间破屋。

王太和已到十六岁,自己一想:“莫非束手待毙不成,总得想个主意,护住身衣口食才好。”左思右想,实在无法,把家中的破烂书收拾收拾,买点笔墨纸张,挑着书箱出去游学,到各学馆去做买卖。游来游去,游到松江府地面,学馆也多。太和做买卖,人也和蔼,凡事死店活人开,做买卖是运筹,有道定生财。王太和做出条路来,各学馆的学生都不买别人的东西,专等他去,买他的笔墨纸张。越做越活动,也就有利息了,王太和就在这西门城外,有一座难提寺内住着,过了有二三年的光景,自己存下有五六十两的银子。

王太和自己虽说年轻,在外面创业,并不贪浮华,很务本分。

这天王太和走在松江府大街,见有许多人围着拥挤不动,王太和一瞧,是一个卦棚。蓝布棚上有白字,是一副对联,上联是:“一笔如刀,劈破昆山分玉石。”下联是:“双瞳似电,冲开沧海辨鱼龙。”

王太和也挤到里面一看,是一位老道,面如古月,一部银髯,飘洒在胸前,头戴青布道冠,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白袜云鞋。看这位老道精神百倍,发如三冬雪,鬓赛九秋霜,真是仙风道骨。抹着卦摊,上面摆着是六天的卦盘,按单折重交,有十二元辰,接八八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天,摆着各样的卦子,有父母兄弟妻子宫里去,就听老道说;“山人也能算卦,也能看相,可是诚则灵。可是有一节,要直话前来问我,爱奉承另找别人,卦礼倒不拘多少。”

大众也有算卦的,有叫老道相面看,一个个没有说老道相的不对。王太和一想:“我也叫老道来相相我的终身大运。”这才说:“道爷,给我看看相。”

老道睁眼一看,就一愣,说:“贫道我可是直言无隐,尊家可别恼。”王太和说:“君子问祸不间福,道爷只管说。”

老道说:“可是直言无隐,尊家可别见怪。”王太和说:“道爷只管说。”

老道说:“看阁下的相貌,可与众不同,额无主骨,眼无守睛,双眉寒散。主于兄弟无靠,山根塌陷,主于祖业不擎,准头为土星,主人之财库,左为井,右为灶,井灶太空,有财而无库,你是一世不能存财。峨蛇文入口,将来必主于饿死,你七岁丧父,九岁丧母,十六岁犯驿马星。这几年在外面奔忙劳碌,幸喜你还勤俭,也没落下什么,从此之后,你是一天不如一天。尊家的相貌,贫道也就不能往下再说了。”

王太和一听老道所说之话,已过之事,果然一点不错,大概未来之事,也必有准。把卦金给了,就初到准提寺,自己一思想:“我终归饿死,我还往前奔什么?莫如我赶紧回家,把亲事退了,叫我岳父给姑娘另找婆家。我是这个命,别连累人家。”

心中越想越难过,真如万把钢刀扎心一般,买卖也不做了,告诉和尚把房交了,自己挑着书箱,由松江府往回够奔。这天走在半路上,本来是无精打彩,垂头丧气,也觉着累了,就在大道边树林子歇息歇息。

刚来到树林子一瞧,见地下有一个黄缎子包袱,自己把书挑放下,把包袱捡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一个硬木小匣子,有领锁着,有一个黄缎子小口袋,里面有钥匙。王太和拿钥匙把锁开开一看,匣子里是黄澄澄,两对金镯子,两头赤金手饰。宋朝年间,黄金最贵,每一两可换白银五十两。大概这两对阈有八两一对,首饰约有五六两一头,大概可值一干两银子还多些。

王太和一想:“我自己终归得饿死,我别害人家,要是这个东西是这个本主丢的,丢的起不要紧,倘若要是家人给主人做事,或替人办事,把这东西丢了,就有性命之忧。我莫如在这里等等,有人来找,我给人家。”

想罢,把这个包袱包好,放在书箱里,王太和就在地下一坐,等了工夫不大,只见由北边飞也似赶来了一个骑马的,是一匹黑马,走的甚快,亲至切近,马站住,这人翻身下马。

王太和一看,这个人是长随的打扮,有二十多岁,白净面皮,看这人脸上颜色都变了,惊惶失色的样子,热汗直流,下了马赶奔上前,冲王太和一抱拳,说:“这位先生请了!在下姓苏叫苏兴,在临安苏北山苏员外家当从人。今春我家员外之命,到松江府我们姑奶奶家,取来一个包袱,内中是两对金镯,两头金首饰。走在这里,我这马一眼岔惊下了去,把包袱由马上掉下来,我也下不了马,好容易把马勒住,我这才回来找包袱。可没碰见有过路的人,先生你老人家要看见我这包袱,你老人家得救我。我要把这包袱丢了,我就得一死。你老人家若见抬着,给了我,可就救了我的命了,将来我必有一分人心。”

王太和点了点头,打开书箱把包袱拿出来,说:“你瞧瞧,这点东西对是不对?”

苏兴一看说:“先生,你真是我的重生父母,救了我的命了。要没这个东西,我真得死。也就是你老人家这样好人,千金不昧。未领教先生贵姓呀?”

王太和说:“我是石杭县兴隆庄的人,我叫王太和。”

苏兴说:“老人家何时到了临安城,可千万要到青竹巷四条胡同,苏北山苏员外家来找我,我叫苏兴。”

王太和说:“是了罢。”苏兴实在心里过不去,掏出五两银子,说:“先生,我也不敢说谢你,我尽我这点穷心,给你老人家买一杯茶吃。”

王太和微然一笑,说:“你胡闹,我打算要你的银子,我捡着你这东西,就不给你了,你趁此拿着去罢。”

苏兴见了王太和实意不肯要,自己也无法,便道:“先生,既是不要,我也不敢相强。先生哪时到了临安,可千万赏脸来找我。”

说罢,趴地下给王太和磕了一个头,竟自告辞走了。

王太和自己还是心里顿想;“老道所说的七岁丧父,九岁丧母,十六岁犯驿马星,真的说赛神仙,未到先知其实。”

书中交代:这个老道本是大路的活神仙,乃是万松山云霞观的紫霞真人李涵龄。老道下山,并不是相面算卦为要钱,所为是普渡群迷,教化众生,故此断事如见。

王太和哪里知道老道的来历?今天见苏兴走后,王太和烦了半天,才挑了书箱往前赶路。

这天正往前走,上不靠村,下不着店,天有日落之时,偶然云生西北,雾长东南,狂风暴雨下起来了。

王太和想要找个地方避避雨,见眼前一座破庙,又没有和尚老道,墙俱都坍了,中有大殿三间,尚可避雨。

王太和赶到切近,刚要进大殿,一瞧大殿里有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十分美貌,正在大殿里避雨呢。

王太和一瞧一愣,自己一想,“男女授受不亲,虽然是四野无人,我焉能不避嫌疑,坏人名节?我莫若就在外面廓下避避雨罢。”

想果,王太和就在大殿以外廓檐下一蹲,并不与那女子说话。焉想到雨越下越大,直下到天有五更方住,平地数尺深的水,幸喜山道水下去的快,天亮水都流没了。

王太和挑起书箱就要走,那女子可说了话,说:“这位君子尊姓?”

王太和说:“我姓王。”

那女子说:“尊家乃是一位好人,奴家姓马,叫马玉荣。就在这前面马家庄住家,望求尊驾携带我几步。”

王太和说:“那有何妨。”立刻送着姑娘来到马家庄。

这位姑娘家有父母,有哥哥,姑娘原本在她舅舅家住着,跟舅母拌了几句嘴,姑娘赌气回家,走到半路,遇着雨了。

王太和把姑娘送到门首,自己要走,姑娘到家跟父母哥哥一提,在庙里避雨,遇见王太和怎么是好人,连大殿都没进来,并未答话,今天送到家来,把这话一说,姑娘的父母退出来,把王太和让到屋中,置酒款待,一家老小甚是感激。姑娘的父亲说:“尊家贵姓?是哪里人?昨天小女原本在她舅舅家住着,因为拌一两句嘴,姑娘也大任性,她舅母也不该叫她一个人回来。偏巧赶上下雨,在庙里避雨,幸亏遇见尊驾,乃是正直君子。这要遇见歹人,那还了得?”

王太和说:“我姓王,叫王太和,原本是兴隆庄的人。往后姑娘别叫她一个人走路,总要有人跟着才好。”

马老文说:“是是,王先生可以在我家多住几天罢。”

王太和说:“我还有事。”立刻告辞,姑娘的父母千恩万谢送出来,王太和这才顺大路往回走。

这天到了自己家中,他这几间破房子,有本村一个苦人住着呢,王太和到家,自然还得让他住。

王太和把书箱放下,自己甚为凄惨,吃了点东西,安歇睡觉。次日亲身到韩员外家去追婚,韩员外在他年幼的时节,把女儿给他,那时王家还有钱呢。自从他父母一死,一年不如一年,后来听说王太和出了外了,韩员外家里有几顷地,也算是乡下财主,也不能把女儿另聘了,就得等他。

姑娘跟王太和同庚,偏巧姑娘心重,自己想着命不好,将来到婆家也得受苦,日积月累,一忧愁把两只眼睛急瞎了,双目失明,王太和还不知道呢。

今天来一见韩员外,两下寒喧了几句,太和便道:“我打算叫你老人家把姑娘另聘罢,我的命苦,别连累了姑娘跟我受罪。所有的定礼,我也不要了。”

韩员外说;“那可不行,现在我女儿把眼瞎了,你走的时节,可没有残疾。现在我也不能再给人家,你赶紧搬娶过去,你自己慢慢的混。若说你做个小买卖,二三百银子我给你拿,你只要勤俭,还不可以吃饭么?”

王太和一听姑娘已把眼瞎了,自己一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该当要讨饭,我前头走,拉着一个瞎子,这倒也不错。”

想罢,说:“岳父既是你女儿把眼瞎了,我也不能说不要,你可得成全我,我也没有多钱办事。”

韩员外说:“倒好办,你有轿子就招人。”

王太和自己无法,这有几十两银子,回家张罗办事,定了吉日,把妻子娶过来。

他这个时节,也没有亲戚来往人情,韩员外打算女儿过门后,过一两个月,再给王太和拿钱做买卖。

焉想到王太和娶过来,末到半月,王太和晚上睡不着,思想这日子怎么过,翻来复去睁着眼。偶见地下有一个火球,滚到南墙根没了,一连三天。王太和就跟他妻子说道:“地下有个火球,你是瞧不见,滚来滚去,不知是什么道理?”

韩氏说:“许是闹财罢。”

王太和说:“也许有的事。”

韩氏说:“你瞧准了,拿我的金簪插到那里,等明天创开瞧瞧。”

王太和果然把金簪插上,次日用铁锹一创,创刨了二尺多深,就听“咯当”一响。王太和一瞧是石板,揭开石板一看,是一容金元宝银元宝。金元宝都是一百两一个的马蹄金,银元宝是二百两一个的大元宝。

王太和一看,先拿出一个来,照样理好,也不敢声张。次日到岳父家提说要盖房,韩员外说:“你有钱么?”

王太和说:“没有多钱,对付着办。”

先买了两个银柜,找木厂子一看,他这片地基不小,先盖三间瓦房。

随着动工,随着往外搬运金银,把房盖好了,把金元宝一数,是六百个,每个能换银五千两,银元宝是四百个,共一千个,从此陡然大富,有三百多万银子。在本地开的银楼缎号,置买田地房产,大众都知道王太和发了财回来了,都不知道怎么发了财。

王太和自己想起,当初在松江府老道给我相面,说我该当饿死,现在我得了这大家私,还能饿得死么?老道几乎耽误了我终身的大事。从此不信服和尚老道,说僧道都是谣言惑众。

王太和每年冬施粥,夏施奈,舍棉袄棉裤,遇穷苦人等,贫老病瞎,必要周济,就是不斋僧布道。

今天为什么要把和尚找回来,施舍一万两银子呢?只因他瞧见影壁上写的字了,济公写的是两首绝句。

头一首是:昔日松江问子平,涵龄道我一身穷。事至而今陡然富,皆因苏兴马玉容。

第二首是:梦醒更深三更无,见一红光奔正南。揭开石板仔细看,四六黄白整一千。

王太和一看,暗道:“怪呀,我的事没人知道,这和尚可是神仙?”故此赶紧叫家人追回来。管家追出村口,一瞧和尚正往前走,管家说:“大师父请回来,我家局外施给一万银子。”

和尚这才转身回来。王太和一见,说;“圣僧情里面坐。”

和尚来到书房,有家人献茶,王太和说:“圣僧,我的事情,圣僧何以知晓?”

和尚说:“你那事瞒不了我,你休要毁谤僧道。你可知道有两句话,‘心不好,命穷苦,直到了心好命也好,富贵直到老。命好心不好,中途夭折了’。人要做些阴骘(zhi)事,能逢凶化吉,遇难成样。当初老道给你相面之时,你是蚮蛇纹入口,主子饿死。你做这两件经事,你这蚮蛇纹通下来,变为寿带纹。”

王太和这才如梦方醒。

一命二运三风水

四积功德五读书

六名七相八敬神

九交贵人十养生

十一择业与择偶

十二趋吉要避凶

人生若要更如意

以上事事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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