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西坡
“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很令人佩服的，不是勇士誰敢去吃它呢？”
好像最開始說這句話的是魯迅先生，但我不太敢確信，畢竟魯迅說過和被說過的話太多了。
但不管怎樣，這句話流傳了開來，成為人們形容勇氣、氣魄的一個固定說法。
不過人們在誇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的時候，似乎忘記了一種可能：當時也許除了螃蟹，沒有別的東西可吃了。
在餓的兩眼昏花的人眼裡，螃蟹就不是後人眼裡可吃可不吃的美味，而是簡單、純粹、用來果腹的食物。
也就是說，第一個吃螃蟹的人，可能不是吃膩了饅頭、燒雞，突發奇想吃個螃蟹解饞。而是在吃完了所有的食物之後發現再沒有可吃的東西了。
嚴歌苓在小說《第九個寡婦》中寫到：史屯人看見河灘上蘆鵬邊拉起繩子，繩子上掛著一串串的魚。他們咋吃這些腥臭的東西呢？
村裡有條狗吃魚，被刺給卡死了。史屯人於是斷定這些黃水邊上的人命比他們賤。史屯連柿糠面也吃不上的人，都不會去忍受一口肉半口刺的腥臭魚肉。
但是在饑荒中，吃魚的人活了下來。在生死關頭，“腥臭”的魚肉跟望而生畏的螃蟹一樣，都不是想不想吃的問題，而是應該怎麼吃的問題。
當然即便在這個時候，吃螃蟹依然是需要勇氣和智慧的。你要面對他人的冷眼，因為你準備吃螃蟹意味著，你家比別人家先斷糧了。這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肚子比面子重要多了。死要面子活受罪，非智者所為。
即便你打定了主意要吃螃蟹，光憑蠻幹也是不行的，蠻幹可能連螃蟹都捉不住，遑論去吃。
賣了這半天關子，終於要說正題了。
據《瀋陽晚報》報道，遼寧省政府近日印發了《遼寧省人口發展規劃（2016-2030年）》（以下簡稱“規劃”），提出到2020年，遼寧人口生育水平穩步提高，人口總量保持與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相適應的合理規模。
《規劃》透露，遼寧將完善生育家庭稅收、教育、社會保障、住房等政策，探索對生育二孩的家庭給予更多獎勵政策，減輕生養子女負擔；推進生育保險和基本醫療保險合併實施，確保職工生育期間的生育保險待遇不變；完善計劃生育獎勵假制度和配偶陪產假制度。
鼓勵生育這隻“螃蟹”，終於有人打算吃了。跟我前邊推演的差不多，首先吃螃蟹的，是家裡餘糧不多的主。
東北地區處於新一輪振興期，但天時地利人和似乎都不太有利。由於之前計劃生育執行嚴格，東北地區的老齡化比其他地區更嚴峻。據統計，遼寧省老年人口比全國高出5.0個百分點。
老齡化問題突出、出生率低，雪上加霜的是，由於近年東北經濟不景氣，年輕人持續外流。與此同時，“投資不過山海關”的聲音不時響起。
此時再不鼓勵生育，更待何時呢？但遼寧全國範圍內邁出第一步，依然值得肯定。
雖然目前看來，輿論反響並不是太友好，但該吃的螃蟹還是要堅定地吃下去。而遼寧也不是僅有的需要吃螃蟹的人。
其實輿論關心的更多是過去而不是未來，是解釋而非實務。但輿論反應是值得重視的，不關心輿論，螃蟹可能就吃不下去，因為高齡化、低生育率難題是擺在所有人面前的難題。
輿論最在意的，是人應該被當做目的而非手段。如果說過去有過教訓，就應該汲取教訓，而不是換個角度重新犯錯。
鼓勵生育沒有錯，但鼓勵生育應該是在保障女性權益，減輕教育、住房負擔，完善母嬰基礎設施之後家庭的自發選擇。應該以明確姿態打消人們對行政主導的顧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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