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珂:真正的愛是將你的狼狽,修飾成另外一種可愛

臺灣作家九把刀曾經寫過這樣一段頗有意思的對白:

——“公公,如果胖的我跟瘦的我同時出現,你會選哪一個啊?"

——“當然是胖的那一個啊。”

——“少騙人了,哪有人會選胖的啊。”

——“……因為,胖胖的你沒有人疼。”

阿珂:真正的愛是將你的狼狽,修飾成另外一種可愛

假設你愛上一個人,此時,當衣著光鮮、風度翩翩的他和落魄潦倒、狼狽不堪的他,同時出現在你面前,你會喜歡哪一個?毫無疑問,你又不是傻子,怎麼可能不選那個更好的他?

可是,如果你真的足夠喜歡他——或者說,足夠愛他的話,那麼,你會不會不忍心,放著另外一個他沒人疼沒人愛?當你看到,從前自己眼裡,那個燁然若神人的男子,原來也會有驚惶失措的瞬間,原來也會有瑟瑟發抖的時候——你會不會下意識地伸出手臂,想要緊緊地抱住他?

有人說,真正的愛,就是愛你最狼狽的樣子。

其實嚴格說來,任何人都不會愛你最狼狽的樣子。只不過,他們心中強烈的想要愛你的慾望,將你的狼狽,修飾成了另外一種可愛。又或者,那人只是一意孤行地想要愛下去,所以不惜屏蔽掉你一切的缺點。

《鹿鼎記》裡的一對璧人——阿珂與鄭克塽之間,莫過於是。

自從猥瑣男韋小寶見到鄭克塽的那一刻開始,他對鄭克塽的整蠱從暗中盤算到明目張膽,惡作劇的篇幅足足延續了一冊書有餘:

……韋小寶忽然想起一事,忙從草堆中鑽出,走進欠車,拔出匕首,將呼巴音一刀戳死,心念一動,將他右手齊腕割下……他將匕首插入靴筒,右手拿了那隻死人手掌,想去嚇阿阿一嚇,左手摸出去,碰到的是一條辨子,知是鄭克塽,又伸手過去摸索,這次摸到一條纖細柔軟的腰肢,那自是阿珂,心中歡喜,用力捏了幾把,叫道:“鄭公子,你幹什麼摸我屁股?”鄭克塽道:“我沒有。”韋小寶道:“哼,你以為我是阿珂姑娘,是不是?動手動腳,好生無禮。”鄭克塽罵道:“胡說。”韋小寶左手在阿珂胸口用力一捏,立即縮手,大叫:“喂,鄭公子,你還在多手!”跟著將呼巴音的手掌放在阿珂臉上,來回撫摸,跟著向下去摸她胸脯。

先前他摸阿珂的腰肢和胸口,口中大呼小叫,阿珂還道真是鄭克塽在草堆中趁機無禮,不禁又羞又急,接著又是一隻冷冰冰的在手摸到自己臉上,心想韋小寶的手掌決沒這麼大,自然是鄭克塽無疑,待要叫嚷,又覺給師父和韋小寶聽到了不雅,忙轉頭相避,那隻大手又摸到自己胸口,心想:“這鄭公子如此無賴。”不由得暗晴惱怒,身子向右一讓。

韋小寶反過左手,拍的一聲,重重打了鄭克塽一個耳光,叫道:“阿珂姑娘,打得好,這鄭公子是個好色之徒,啊喲,鄭公子,你又摸我,摸錯人了。"鄭克塽只道這一記耳光是阿珂打的,怒道:“是你去摸人,卻害我……害我……”阿珂心想:“這明明是隻大手。決不會是小惡人。”韋小寶持著呼巴音的手掌,又去摸阿珂的後頸……

阿珂:真正的愛是將你的狼狽,修飾成另外一種可愛

我們原以為,這樣一番非禮的誤會,已經足夠讓阿珂從此遠離這個“喪德敗行”的鄭公子。哪知阿珂姑娘一轉身就將這一節忘得一乾二淨,仍是把這鄭公子視為皎淨白雲,把那韋小寶當作腳底爛泥。

後來,韋小寶玩出一個又一個的花樣,誣賴鄭克塽欠賭債,又誣賴他嫖妓不給錢,接著還讓天地會的兄弟押著鄭克塽去和一個男扮女裝的“醜女”成親……這一切失盡尊嚴的無厘頭場面,他還非要讓阿珂在旁邊觀摩不可,真是想想都可怕。

可是阿珂的反應呢?不管這一場又一場的鬧劇把鄭克塽的形象破壞得有多厲害,她始終是睜著一雙愛慕的眼睛望著鄭公子,卻吝於將這樣溫柔的眼風分出哪怕一絲絲,給那個一次次為她赴湯蹈火,或是裝作為她赴湯蹈火的“小惡人”韋小寶。

也許可以說,女人與生俱來的最強烈的情感,莫過於天性當中的母性。當一個女人初初愛上一個男人,她總會情不自禁地把對方當成一個小孩子來看待,處處體貼,時時留意,下意識地原諒他的每一次失態,不由自主地為他每一次不成熟的舉動進行開脫。

她可以眼睜睜看著他狼狽出醜,卻一次次視而不見。她可以把他失態的畫面全部屏蔽或者瞬間刪除,只在心裡,固執地為彼此的未來勾畫出一幅美好的藍圖。

網上有句話叫做:“我們現在談戀愛,總有種當媽的感覺。等我們什麼時候有種做女兒的感覺,那才是對了。”

後來做了妻子和母親的阿珂,聽說鄭克塽亡國被俘,深悔自己當年被此人外貌所迷,一時竟感到羞愧無倫。拋開阿珂最終的歸宿不談,光是她對鄭克塽態度的轉變,本身也是一件挺可悲的事。

阿珂:真正的愛是將你的狼狽,修飾成另外一種可愛

有人說,最可悲的不是沒有人愛過你,而是所有愛過你的人,都覺得自己當初是瞎了眼。但我想說,愛情從來都是一場兩敗俱傷的戰役——這種“可悲”,對於“被愛過的你”,和“愛過你的人”來說,都是一樣那麼深刻。

最後選擇了韋小寶的阿珂,對自己初戀時的怦然心動感到羞愧,對自己曾經母性大發的無私的愛情感到懊悔。一手牽著兒子、一手與“姐妹”們搖著骰子決定今晚誰與丈夫行房的她,年輕的心早已蒙上風塵,清澈倨傲的眼裡早已佈滿寒霜。

她看不起她愛過的鄭克塽,其實就等於是看不起自己,也看不起自己那顆曾因為年輕而無懼無畏的心。不知她會不會想起,曾經胸口好似燃燒著一團熱火的她,可以勇敢到忽略所有的流言蜚語,執意選擇自已的感覺;也可以屏蔽掉所有的負面信息,在心上人狼狽不堪、瑟瑟發抖的時候,伸出一雙手臂,試圖將無措的他緊緊地擁入懷中。

也許這樣立足不穩的初戀,早已註定了要死去。但曾經那一刻在心上人面前生出的那一份無懼無畏的保護欲,曾經那一刻被愛情矇蔽理智而產生的母性的萌發——對阿珂來說,這些零碎而輝煌的片段,無論隔了多長的歲月,都足以照亮她那顆沉睡已久的曾經倔強而孤傲的、少女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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