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出嫁前是我家的一把手。
雖沒人任命，沒有聘書，名不正，言不順，雖戶口本上她排在最末頁，雖年齡最小、資歷最淺，但人家自出生之日起，就堂而皇之理所當然地當上了一把手。
從一把手的出生時間，我們就嚐到了領導的威力。
話說二十多年前那個6月，按醫學推算，丫頭的預產期應是中旬。但人家偏偏不急不忙，硬是捱到了6月底才呱呱墜地，姍姍來遲。
早在孕檢的時候，醫生基本默認，是個丫頭（那時候沒現在這麼嚴格）。
三把手李同志，知此消息，有一天時間沒回過神來。晚上一人在家喝起悶酒，仰天長嘆：為何我就不能有個兒子？後經同學勸解，方才恢復正常，勉強接受無兒子的現實。
早在5月份，李同志因個高人帥（我個人是這麼認為的，情人眼裡出西施嘛），要求參加單位迎七一晚會演出，表演交誼舞華爾茲。
我早有擔心，怕生孩子時間與李同志演出時間相沖突。李同志提出後，工會同志說，演出是6月底，你家孩子早生過了，不會受影響的。
可14號一點動靜也沒有，十多天過去了，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29號晚上，是正式演出時間。而恰恰是那天下午，我開始出現陣痛。
李同志忙著去彩排，忙著到醫院看望我，忐忑不安中，忙得腳底生風。為了錯開時間，交誼舞節目跟別人調換了演出順序，放到了正數第二個，好早點演出結束。
真是無巧不成書，丫頭哇哇大哭著來到這個世界時，李同志正嘭擦擦嘭擦擦地跳著華爾茲呢。
等李同志演出完畢，來不及卸妝、換下演出服，匆匆趕到醫院時，我已平安順產，回到病房了。
所有人都說給這丫頭起名叫李搗蛋吧，沒這麼巧的呀。
我猜，這是一把手對三把手的小小懲罰吧？或許她早就聽到那一聲長嘆，要跟三把手開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呢，誰叫你膽敢把一把手不放在眼裡的？
真正知道一把手的厲害，是在她出生後。
放在肚子裡，我們尚有自己的時間、空間，可一把手出生後，我們察言觀色，鞍前馬後，操心忙碌，焦頭爛額。一把手笑了，長牙了，會走路了，每一個小小的變化，都讓我們欣喜，一把手哭了，病了，每一次微微的不適，都牽動著我們的心。
一把手幾個月時，每次睡覺，必須平抱著。平抱著還不夠，必須兩手來回晃悠，口中還要念念有詞。
一開始還能念個兒歌童謠什麼的，可一把手要求高，不能重樣，於是三把手只好對著書架，念著書脊上的書名：高等數學、高等物理、高等化學，有時把書架上的書名從上到下唸了一遍，一把手彷彿饒有興趣，聽得津津有味，眼睛骨碌碌地睜著，毫無睡意。此時，三把手累到崩潰，也不敢仰天長嘆了，萬一又被一把手責罰了呢。
當然一把手不光會胡攪蠻纏，也會恩威並施。小時候，會給二把手、三把手畫幅畫，留個祝福字條，長大工作了，不忘給二把手、三把手買個禮物，發個紅包，天冷囑咐多穿衣，出門關照注意安全。二把手、三把手每每感動不已，從此越發忠心耿耿，任勞任怨。
一把手也有軟弱、無奈、糾結、焦慮的時候。這時候二把手、三把手都挺身而出，寬慰、鼓勵、出謀劃策，好在一把手英明，都還能聽得進去，倒也一起平安走過二十多個春秋冬夏。
這不，一把手幾天前成功地把自己給嫁了，到小家繼任一把手。臨出門前，還不忘賺了二把手、三把手一把傷心離別淚。
按理，我接任一把手，李同志也榮升一級，都該高興得意才是，但總覺心裡空落落的。被領導了二十多年，早已習慣成自然，突然就當家做主人了，還真不能適應。
這不，
新任一把手的本人，還沉湎於被領導的過去中，囉哩囉嗦寫下這麼多，估計老一把手看到也會笑哭了吧？閱讀更多 鄉村百靈鳥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