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3月28日，“二次元”聖地B站在納斯達克掛牌上市。僅一日之後，愛奇藝站在同樣的地方敲鐘。
文. 韓曉晨 | 北京雲通律師事務所
有著“B站”暱稱的嗶哩嗶哩（Bilibili）網站是國內知名的文化社區，也是年輕網友看片追劇的大本營之一。
不過近日，火到嗶哩嗶哩的B站攤上事了。
視頻網站愛奇藝在北京市海淀區法院正式起訴B站，稱其未經授權，擅自在其網站上向公眾提供熱門綜藝《中國有嘻哈》的視頻播放，並據此索賠100萬元。
來自海淀法院官網的案件快報。
話說《中國有嘻哈》是愛奇藝花了2億多元血本投資自制的選秀節目，當紅小生吳亦凡的擔綱造勢以及Gai爺等熱點人物的湧現，使得這一節目迅速躥紅成為中國的知名綜藝品牌。正因如此，愛奇藝認為，B站運營者上海寬娛數碼科技有限公司作為一個用戶數量巨大的知名視頻網站，趕在《中國有嘻哈》的熱播期，未經授權提供視頻播放，嚴重分流了愛奇藝的用戶流量，給愛奇藝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在B站檢索“中國有嘻哈”，能夠得到1000多條結果。
這通起訴大概讓鍾愛在B站等視頻網站追劇看片的用戶一臉懵B：多少年都在網上找資源看片，怎麼今天B站就突然“違法”了？
事實上，B 站被第三方起訴侵權已經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早在 2014 年，愛奇藝、鬥魚、華視等九家網站就曾以“侵害作品信息網絡傳播權”起訴 B 站。而愛奇藝與B站的糾葛也早有先例：B站曾未經授權播放被愛奇藝買斷網絡信息傳播權的《快樂大本營》，被法院判決賠償經濟損失5.7萬元。
2018年3月，B站在納斯達克上市前發佈的招股書更是披露，公司已經因為用戶上傳的內容遭到50起侵權訴訟。
這樣的“招訴體質”與B站視頻的來源渠道密不可分。
B站起家就在於大量熱愛動漫的二次元（即“二維”，在日本的動畫愛好者中指動畫、遊戲等作品中的角色）愛好者將自己喜愛或改編、製作的視頻上傳共享，這其中大部分的視頻或視頻源文件是未經版權方授權的。
感受一下B站用戶打造的活躍彈幕~（滑動查看B站“最厚”彈幕）
前些年，我國公眾的著作權保護意識淡漠、執法力度薄弱，未經授權的視頻比盜版光碟更加廉價，更易獲得和儲存，因此藉助互聯網平臺廣泛傳播。一些視頻網站以“分享”為名傳播這些視頻，甚至往往萌生出某種發揚“共產主義”精神的道德優越感。而為原創付出艱苦努力和巨大成本的版權方卻無法從作品的廣泛傳播中分享應有的收益。
隨著近年來我國對著作權保護的關注和版權方維權力度的加大，包括B站在內的視頻網站也開始下架存在版權風險的視頻，加強視頻上傳的審核，並且通過版權交易引進視頻作品（但是相比主打原創和授權作品的愛奇藝2017年在內容成本上開支126億元，B站2.6億元的版權費用仍屬“小巫見大巫”）。
當然，從用戶的角度，最直觀的感受就是曾經垂手可得的免費視頻音頻資源越來越少了，而付費下載逐漸成為常態。
B站用戶熟悉的404錯誤頁面，意味著曾在這裡的視頻已經被下架。
我們在談論視頻網站的授權與侵權時，主要指的就是作品著作權中的信息網絡傳播權。
所謂信息網絡傳播權即以有線或者無線方式向公眾提供作品，使公眾可以在其個人選定的時間和地點獲得作品的權利。它是著作權中財產權的重要內容。
比如《中國有嘻哈》是由愛奇藝投資作為製片人拍攝的，愛奇藝就享有包括信息網絡傳播權在內的作品著作權。而《快樂大本營》是由芒果臺節目中心製片的，芒果臺享有其著作權，但愛奇藝買斷了它的信息網絡傳播權，就只有愛奇藝一家可以在網絡上播放這部綜藝節目。
通常，在網站涉嫌信息網絡傳播權的案件中，如果未經授權的內容是由網站自行上傳的，那麼網站就必須承擔侵權責任。但如果是用戶自行進行上傳的，那麼網站通常將可以通過“避風港原則”來規避責任，也就是說，被侵權人可向網站平臺發出通知，要求採取措施停止侵權行為，如刪除相關鏈接、下架侵權視頻等。如果網站平臺在收到通知後採取合理措施，就不必承擔侵權賠償責任，否則就要和侵權人承擔共同侵權責任。
不過對於B站這樣專做視頻的網站，法院在以往的判決中顯示了更加嚴格的態度：
2016 年，在廣州佳華文化同樣以信息網絡傳播權為由起訴B站未經授權播放電影《SABOTAGE 破壞者》、《OCTOPUS1 史前大章魚》和《UNDISPUTED2 終極鬥士 2》的案件中，B站就嘗試以“避風港原則”來規避責任，但受理本案的上海市楊浦區人民法院法院不予認可，並在判決書中解釋道：
被告開放服務器空間，並開闢了動畫、音樂、電影、電視劇等專區，允許網絡用戶任意上傳電影作品到其網站上供其他用戶在線播放，其行為本質是屬於有意製造一個危險的狀態——即吸引、幫助用戶集中上傳侵權影視劇到被告網站再供網友觀看，因此，在被告對服務器空間完全開放供用戶上傳分享的經營模式下，明知網絡個人用戶上傳的影片通常不具有合法授權，便應當負有較高注意審查義務，應當對網友上傳的資源加以嚴格審核甚至不予通過的方式制止侵權行為的發生。
而被告從日常的經營模式和本案提交的證據中，無法體現其已盡到相應的注意義務，其實質就是在明知且應知可能侵權的情況下仍提供存儲服務的幫助行為，故無法適用避風港原則予以免責。
簡單來說就說，B 站明知用戶會上傳侵權視頻，仍提供相儲存服務，並且沒有盡到視頻合規的審核義務，因此不能夠適用“避風港原則”規避責任。
圖片來自視頻網站“人人影視”網播美劇《生活大爆炸》。
從反擊到反思
上面這個案例發生在2016年，而B站在2018年3月的招股書中表示，目前內容篩選團隊已安排200多名員工，實時對平臺內容進行篩選和監控。這樣的措施是否可以被法院認定“盡到注意義務”尚不可知。但可以猜測的是，大概正是B站此前敗訴的經歷和法院擺明的態度，刺激了愛奇藝繞過“避風港原則”，選擇直接起訴。
愛奇藝起訴B站消息一出，B站鐵粉們群情激憤，一面打出“保衛B娘”的口號，一面揪出愛奇藝《中國有嘻哈》涉嫌抄襲韓國綜藝節目《Show Me the Money（smtm）》的小辮子，要求愛奇藝起訴別人前“先擦乾淨自己的屁股”。
愛奇藝維權引來B站鐵粉炮轟，然而聲勢雖大卻算不上真正的辯護。
無論如何，公眾及市場對著作權的認知和保衛運動才剛剛開始，我們期待這些轟轟烈烈的維權運動過後，鐵粉們能夠沉澱下對著作權規則的認識和尊重，畢竟，對一個平臺最基本的熱愛就是不使其陷入違法的險地。也期待這些勵志成為視頻領域獨角獸的公司能夠承擔起保護著作權、引導文化產品消費行為的社會責任，讓著作權領域的種種亂象海晏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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