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10月，美國股市崩盤。接下來的幾周和幾個月內，數十億美元市值的財富蒸發，銀行倒閉，企業關門，美國及世界各地數百萬普通民眾失業，幾乎落得一無所有。大蕭條開始了。
大蕭條時代失業的民眾
美國的第一反應是竭力保護本國工業和農業，1930年6月17日，《斯姆特—霍利關稅法》簽署生效。這項稅法對兩萬多種進口產品提高了關稅，確定了孤立主義的貿易政策。
在該稅法正式出臺之前，世界各國政府紛紛提出抗議，警告美國將採取報復行動。一千多名美國經濟學家聯名簽署了一份請願書，敦促胡佛總統否決該法案。雖然胡佛總統本人也反對該法案，但迫於黨內壓力他最終還是簽署了這項稅法。
各國隨即紛紛提高了針對美國產品的關稅，激烈的貿易戰就此打響。
歷史學家和經濟學家幾乎普遍認為《斯姆特—霍利關稅法》及接踵而來的全球性貿易戰加重並延長了大蕭條。上千萬的工人、農民、手工業者、小企業主等在十多年的時間裡生活困苦不堪。後來爆發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給亞洲、歐洲和世界經濟造成了巨大破壞，只有美國例外。事實上，二戰最終導致了美國經濟的復甦。
經歷這一系列事件後，各國逐漸達成了一項共識：為確保世界長期和平與普遍繁榮，需要採取一種新的思維方式來引導貿易、全球化以及政府和企業的處事方式。
重設制度 共享繁榮
經歷了大蕭條和二戰的雙重打擊後，全球經濟顯然需要重建。美國的態度發生了180度的大轉彎，轉而開始追捧自由貿易。由於當時其他國家還沒有采取自由貿易的模式，因此起初美國在這方面的行動也很謹慎。從最初各國在佈雷頓森林體系下協商商貿和金融關係到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簽訂，當今世界的各種貿易安排逐漸形成。
新的全球性金融機構，全球化運動及從二戰結束後到21世紀初簽訂的各種貿易條約是70年來維護世界和平與繁榮的基石。在自由貿易和全球化時代，迄今為止，世界還沒有發生過規模龐大的武裝衝突。
總體而言，全球化和自由貿易給世界帶來了積極的影響：幾十億人擺脫了貧困，發展中國家的經濟蓬勃發展，且能更加公平地享受創造財富的成果，科技創新和進步積極推進。
世界貿易組織總部
然而，新的秩序也確實存在缺點，這是任何重大的體系變革都不可避免的結果。新秩序擾亂了全球各地企業的運行和個人的生活，很多人失去了工作。如何處理這些問題，如何實現企業轉型和個人收入方式的轉變，這些問題都未充分考慮到，也無相關規劃。先進技術、自動化，更高效的市場和自由貿易在總體帶來利好的同時也確實導致了一部分人掉隊。
尤其是在歐美和亞洲，未能跟上全球化步伐的人們開始認為：自由貿易只有利於大公司和精英人士，如果“他們贏了，那麼我們就輸了”。這些感覺是真切存在的，因此必須加以解決。
美國前財政部部長、哈佛大學前校長勞倫斯•薩默斯（Lawrence Summers）近幾年來就這個話題寫了很多文章。2016年他在《金融時報》發表的一篇評論中首次承認，要推動自由貿易和全球化的進步和成功就需要消除普通人的擔憂。這具有里程碑式的重要意義。勞倫斯寫道：“自由貿易之所以遭到抵制，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人們對它缺乏瞭解。如今人們的薪水可以購買到的服裝、玩具和其他商品是全球化到來之前的兩倍，但是沒有人會因此感謝全球貿易。生意興隆的出口商們通常認為賺大錢是因為自己有生意頭腦，他們不會想到各種國際貿易協定所起的積極作用。因此，政商兩界都理所當然地應該讓大家瞭解到全球一體化的優勢。但是，抵制全球一體化的核心原因並非人們對此缺乏瞭解，而是現在存在一種並非完全沒有道理的思潮，有人認為全球化是精英之間的遊戲，基本不考慮普通人的利益。這些人認為全球化是由大公司設定議程，旨在使各國陷入混戰。”
很難反駁說這種想法是錯的。但是，受益於全球化的大多數人有責任教育並幫助那些還未公平享受到全球化成果的人們。
針鋒相對 劍拔弩張
當下，全球颳起了充斥著民族主義和保護主義言論的勁風。美國行政部門開始鼓吹“美國優先”，英國的脫歐進程正在排除萬難向前衝，歐洲和亞洲的民族主義情緒開始上漲。這些都是全球化和世界繁榮面臨的危險。
產生最嚴重影響的是當前中美兩國的緊張局勢在不斷升級。特朗普總統本人首先是表示要兌現競選承諾，縮小自由貿易的規模。特朗普政府則是先退出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然後把注意力轉向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最近又威脅要和中國打貿易戰。
美國總統特朗普在白宮正式簽署對華貿易備忘錄
作為回應，中國也威脅要以同樣的方式進行報復，並且已經擬定了涉及範圍較廣的反制措施以對付美國。
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雲4月11日在《華爾街日報》發表評論文章，對當前的形勢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中國正從全球最大出口國轉變成全球最大消費國。以中國老百姓現在的財力和收入完全可能實現自由支出。他們要給自己和孩子購買優質的進口食品、化妝品、時尚產品、保健產品。習近平主席去年在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上的講話中提到，中國將在接下來的五年進口8萬億美元的商品。世界最具潛力的消費市場正在開門迎客，但恰恰在這個時候，美國政府決定發起貿易戰，美國是要放棄這個機會嗎？”
最近這輪博弈在多大程度上是雙方為了促成最終的積極談判而創造條件，或者，世界到底距離全面貿易戰的爆發有多近，目前還看不出端倪。
逐漸冷靜 氣氛緩和
近來，至少從表面上看，形勢發生了一些積極的轉變。顯然，中美兩國最優秀最有智慧的商界、政界和金融界的重要人物都在呼籲兩國展開談判協商，並達成解決方案確保最近兩國的緊張局勢能得到和解。
習近平主席在博鰲亞洲論壇2018年年會開幕式上的講話朝著中美之間緊張局勢的緩和又邁進了一步。他正確地指出，中國不以追求貿易順差為目標，真誠希望擴大進口，促進經常項目收支平衡。
消費、技術創新、服務業是中國未來經濟的支柱，因此確保貿易的開放和自由及知識產權保護不僅符合中國的最大利益，也有利於世界。
公平平衡的貿易好比雙向街道。習主席表示，希望發達國家對正常合理的高技術產品貿易停止人為設限，放寬對華高技術產品出口管制。希望習主席的演講揭示的是最近中美之間爭鋒相對的激烈言辭和相互威脅已經開始消退，且這種緊張局勢不會破壞中美之間的重要關係，反而有利於進一步加強兩國關係。
美國、歐洲、印度等世界重要國家和經濟體應利用這一危機時刻加強相互之間的商貿和消費聯繫，而非削弱這種聯繫。
我們期待著民粹主義和民族主義的消退，因為說到底如果自由貿易真的不在了，那些叫囂取消自由貿易的人將會成為最大的受害者。1929年是這樣的，今天依然如此。
作者：邁克爾•扎庫爾（Michael Zakkour），湯普金斯國際亞太區執行副總裁，潘小喬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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