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忠孝表清門——東晉名臣卞壼的凜然之氣

 魏晉南北朝時期,世家大族在政治上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中央集權遭到削弱,導致門閥政治的出現。九品中正制度淪為世族維護特權的工具,所謂“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勢族”,就是世族控制選官、任官權的表現。官場以空談、交際為尚,勤於政事者不僅得不到表彰,反而遭到鄙視。甚至,一些官吏已經喪失了做人、做事的基本原則,他們放浪形骸,高談闊論,不務實政,拋棄了社會的基本禮法與道德規範。這不僅導致吏治的嚴重腐敗,而且使社會正氣得不到伸張。對此,一些有志之士嚴於律己,不苟時俗,致力於整頓吏治,為國盡忠,東晉名臣卞壼(kǔn)就是其中一位。

千古忠孝表清門——東晉名臣卞壼的凜然之氣

尊禮守孝 律己責人

卞壼出身官宦之家,祖父卞統曾擔任過琅琊內史一職,父親卞粹六兄弟均為時人所重,被贊為“卞氏六龍,玄仁無雙”。卞粹曾擔任侍中、中書令,並進爵為公,位極人臣,但掌握政權後的長沙王司馬乂因忌憚卞粹的剛正不阿而將其殘忍殺害。父親遇難後,卞壼回到兗州冤句老家。

晉懷帝永嘉年間,卞壼被授予著作郎之職,並承襲父爵。當時,正值“八王之亂”後,西晉的實力遭到嚴重削弱,統治出現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雪上加霜的是統治階級內部的權力鬥爭愈演愈烈,卞壼的命運也隨之起起伏伏,後被出鎮建鄴的司馬睿召為從事中郎,繼而被委任為司馬紹(後來的晉明帝)東中郎將長史。

後來,卞壼的繼母去世,遵照禮法,卞壼需要在家丁憂。時當多事之秋,正是用人之際,司馬睿派遣使者敦促卞壼出來任職。

卞壼堅持為母守制,給司馬睿寫信陳述原因,指出自己本無追求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的慾望,只因時局艱難,一方面為求安身,迫於無奈,另一方面國家重於個人,國事不可延誤,才勉強出仕,但一直準備讓位於賢者。自己生母早年過世,自十二歲起,就蒙受繼母撫育之恩,如果母親活著的時候,自己無法盡到贍養的職責,給她帶來天倫之樂,去世後,又不能遵照禮法為其守制,自己將懊悔終身,時刻承受著刀割五臟般的痛苦。司馬睿被卞壼真誠懇切的言辭感動,不再加以逼迫。

表面上看,卞壼堅持為母守制是孤立事件,但是如果結合時代背景,不難發現卞壼嚴於律己,以實際行動匡正時俗的良苦用心。

魏晉時期,崇尚自然,名士們以極其荒誕放任的形式談論玄學,反對名教禮法,反對儒家綱常,當然這有其積極進步的一面,但玄學中也有不切實際清談的消極一面,這種風氣侵染官場,就會對吏治的清廉、官僚機構職能的正常發揮等造成危害。如王式,身為淮南小中正,掌握人才品級的評定,不以身作則,反而公然違背喪禮。王式在繼母去世後,沒有按照“繼母如母”的喪服規定,為繼母服齊衰三年,而是服齊衰一年。時任御史中丞的卞壼認為王式所作所為“犯禮違義”,在社會上產生了惡劣影響,因此彈劾他。對於負有領導責任,卻沒有崇正禮法的司徒荀組、揚州大中正陸曄、淮南大中正胡弘等人,卞壼請求削爵免官,並交付廷尉定罪。雖然朝廷下詔赦免了荀組等人,但是王式經鄉邑清議,終身不得為官,一定程度上糾正了官場不正之風。

不苟時俗 匡正吏治

卞壼不僅嚴於律己,為人正直,而且勤於吏事,注重實幹,這自然與當時社會上大行其道的清談之風相牴牾。因此,卞壼雖然具備很強的政治才能,深受晉明帝司馬紹的器重,但他未能獲得名士們的認可與讚譽,反而經常遭到他們的輕視與奚落。

當時王公世族子弟多仰慕王澄、謝鯤等名士,爭相模仿他們放浪不羈的行為方式,卞壼在朝中嚴詞厲色地說:“這種舉止違背禮法,有傷教化,沒有比這更大的罪了,本朝中途傾覆,實在是由此導致的。”他準備上奏彈劾他們,雖然由於朝中不同意見而作罷,但是很多聽說這件事的人紛紛改變志向和行為。

卞壼不僅不苟時俗,而且以匡正風氣、整頓吏治為己任。在朝廷徵召南陽樂謨擔任郡中正、潁川庾怡為廷尉評的時候,二人藉口父命,拒不赴任。卞壼上奏指出:人皆有父,假若均以父命為由拒絕擔任公職,國家將無人可用,導致“先聖之言廢,五教之訓塞,君臣之道散,上下之化替”。故此,他建議堅決制止這種“以私廢公”的行為,並且將其制度化以防此類事件再度發生。卞壼所言合情合理,獲得朝廷上下一致贊同,樂謨、庾怡迫不得已,只好上任。

東晉政權帶有典型的門閥政治特徵,所謂“王與馬,共天下”,表明在司馬睿建立東晉的過程中,以王導為代表的“琅琊王氏”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但受整個社會風氣的侵染,王導這樣的重臣也經常做出違背綱常禮法的事情。卞壼剛正不阿,屢屢指責、彈劾王導,以維護朝綱。

晉成帝時,作為顧命大臣的王導就曾稱病不上朝,卻私下送別郗鑑。卞壼彈劾王導破壞朝綱,喪失了大臣的操守。雖王導並未因此被免官,但是朝廷上下懾於卞壼的浩然正氣,變得肅然起來。

忠貞報國 一門三仁

永嘉之亂,使北方陷入長期的混亂之中,流離失所的百姓紛紛南遷,一時之間出現了大量流民。為了自保,這些流民自然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流民集團。流民首領因此擁有了強大的軍事力量,這當然有利於抵抗北方政權的南下,但對東晉來說,同時也是潛在的分裂割據勢力。蘇峻既是朝廷命官,又是流民首領,他擁兵自重,不臣之心日漸明顯。

此時的東晉朝政,因晉成帝司馬衍年幼,庾太后臨朝稱制,中書令庾亮、司徒王導、尚書令卞壼等共同輔政,庾亮以帝舅之尊裁決一切政事。因為擔心養虎為患,庾亮決定削奪蘇峻兵權,徵召其入京,加以控制。王導認為蘇峻為人猜疑陰險,必定不會奉詔前來,建議暫時容忍他。此時已調任光祿大夫的卞壼堅定地反對徵召蘇峻入京,他認為,應該做更深思遠慮的謀劃,恐怕不可以匆匆忙忙地就確定對策。然而庾亮一意孤行,最終蘇峻聯合早已對庾亮不滿的祖約起兵,討伐庾亮。

蘇峻叛亂後,卞壼出任尚書令、右將軍、領右衛將軍等職務。由於庾亮指揮失誤,蘇峻很快進逼京師。朝廷授予卞壼都督大桁東諸軍事、假節,加領軍將軍、給事中,即賦予他持節都督諸軍平叛的權力。不幸的是,卞壼被叛軍擊潰。隨後的清溪之戰,卞壼又與諸軍一起抵抗。這次戰役,卞壼背瘡未愈,立志報國的他勉強支撐病體參加戰鬥,英勇殺敵,終因寡不敵眾,壯烈殉國,時年四十八歲。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兩個兒子,卞眕、卞盱,見父犧牲,相隨殺入敵軍,皆力戰而死。

蘇峻之亂平定後,朝廷下詔追贈卞壼為侍中、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諡曰忠貞,祠以太牢,卞眕為散騎侍郎,卞盱為奉車都尉。卞壼的妻子裴氏抱著兩個兒子的屍體,哭著說:“父親是忠臣,你們是孝子,哪裡還有遺憾呢!”

千古忠孝表清門。卞壼父子三人英勇就義,演繹了“忠孝雙全”的家族忠烈史。《晉書》稱讚卞壼父子的忠孝行為:“望之徇義,處死為易。惟子惟臣,名節斯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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