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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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
在沒有看見張國榮穿著女裝在舞臺上放電之前，第一次看見那麼妖那麼妖的歌手，是羅文。他愛穿珠片衫和佩戴寶石首飾。
他下面是亮皇皇的草裙，劈開大腿，屁股使勁熱舞，跟甄妮一起，貼身貼面斯磨纏綿。
這樣熱辣辣的場面，看得面紅耳赤。這男的還真是“流氓裡的流氓”。跟羅教父一比，哥哥那還是很純情的，充其量不過是嫵媚和風情。他比張國榮，更加妖嬈。
羅文這個才是妖媚和風騷。那聲音裡的高昂，無論怎麼婉轉也帶著的高昂。
“羅聲羅氣”的唱腔，那嫵媚，居然和高昂如此佳偶天成。就這樣，很長時間，我總是無法把這個羅文，與那個唱小李飛刀的羅文，畫上兩槓等同起來。不同的歌者形象，我甚至也覺得分裂。
大唱特唱之間，叫人歡喜，卻又有些難以接受，實在有點混亂了。可憐一直受著正統流行音樂教育的人，怎麼能夠一下子接受歌手這樣的多面。
但當中的那一點點歡喜，使我明白我到底是喜歡這樣的東西的。很性情，很無常，沉靜悲傷又熱情高亢。那是行吟詩人的氣質。
《小李飛刀》裡那真正多情而俠義的嗓音：難得一身好本領，情關始終闖不過，闖不過，柔情蜜意，亂揮刀劍無結果。
愛上這歌也愛上羅文。在K房裡要唱得豪情萬丈，要無比過癮，你一定要點《射鵰英雄傳》主題曲。你一定要拉起羅文腔。一定要找個也放得開的女孩，一起來，開頭的前奏更加要跟著模擬出人聲來：
（男）問世間是否此山最高，或者另有高處比天高；（女）在世間自有山比此山更高，但愛心找不到比你好。
什麼是俠骨柔情？這就是。你可能一輩子都沒機會當大俠和佳人。但跟著唱的那刻，你就是大俠和佳人。
《名劍風流》同名大碟上，羅文一身白西裝，卻系鮮紅腰帶，還金雞獨立，以扇作劍擺了一個姿勢，那樣的放浪形骸瀟灑自如。一臉想怎麼玩就怎麼玩的得意。還有那日本藝伎的扮相。
1981年羅文演唱會上，大概用了5000支孔雀羽毛製成，可謂奢華至極。同場演唱會還出現了一件60多條狐狸尾巴組成的裘皮，但比較於華麗的孔雀衣，就相形見絀了。
羅文後來在電臺自己的節目中回憶自己演唱會風格時說，曾有觀眾批評他唱歌的時候“扭身扭勢”，他遵從觀眾意見希望自己改掉，但無奈“好難控制自己”，這也成就了他獨特的舞臺風格。
還有個風騷之極的歌，《紋身的獵人》。“狂恨那美麗紋身獵人，那美麗紋身獵人，那美麗危險的吻，沒有半點真卻偷心。”這個歌你要看電視版的。還要再看《波斯貓》裡貓男郎。唱功加造型，出演“刀馬旦”裡的虞姬，明明的又一個絕代名伶梅蘭芳。
《錦繡前程》《好歌獻給你》的勵志歌，儼然是位優秀的人生導師。“斜陽裡，氣魄更壯，斜陽落下，心中不必驚慌，知道天邊一光新的希望。”“好歌獻給你，讓愛藏心裡，陽光在我心裡照耀，光輝歡笑永伴隨。”《幾許風雨》裡的“一生之中誰沒痛苦，得失少不免，看透世態每種風雨披身打我面。”
多年後，在羅文病去的悼念之後，重去複習複習華山論劍的演唱會錄像，那時而妖媚時而慷慨的羅文，重新組合，形象漸漸完整。
對羅文，更加多的是一點敬佩。草根天皇巨星，羅文算一個。裁縫出身，演了多年舞臺劇才大紅起來。那時候的香港歌壇，跟美國西部開發時期一樣，誰都可以通過奮鬥成功。
他童年就父母雙亡後，少年時期才從內地到香港，不是香港本地人。他跟劉嘉玲一樣，被香港媒體嘲諷取消過很長一段時間。
羅文年輕的時候深受披頭士的影響，玩樂隊、酒吧駐唱一些歐美歌曲。
真正有家境地位的人家也是不會答應從事這一行，吃這碗飯的。含著金勺子出世的，能夠成就天皇巨星的也就很少。況且出名走紅是一時可以捧的。沒有聲色藝全掛的才華，很難登到顛峰，成為樂壇教父。
羅文這樣的歌手，在香港音樂黃金時代裡，是怎麼出位都不怪的。香港人當時見怪不怪，只是內地的聽眾少見多怪罷了。南方的廣州有鄰居便利，曾幾何時，羅文的打扮也是時尚潮流。
反串藝伎的羅文，至今看來，仍然是驚世駭俗，獨領風騷幾十年。
舞臺上，什麼樣的人才能夠閃亮，是羅文甄妮這樣的，登臺能夠煽動氣氛，是前輩歌手的必修一課。
颱風要放開，才能夠調動全體熱情。羅文投入，帶動觀眾投入。
他和他那樣歌手的演唱會，是對得起那門票的，甚至超值。
那一代巨星多戲劇出身，上了舞臺有很嚴格的職業道德。絕對買力，不偷工減料。舉手投足的星光味道和風範，都要做足。
羅文的草裙和扭屁股，就和黃霑給張國榮得獎時候，現場送上的賀禮一樣。是性情中人的無所顧忌，自由自在。那賀禮，是嘴對嘴的一個熱吻。
風騷在老派的詩詞裡，本就是風流氣度的同意詞。
他的騷是好玩，風是熱情。多數男人哪敢這樣孟浪輕狂，西裝穿著就是枷鎖，不管該不該的，一概套中人。凡人之苦，眾多束縛的不自由是為其中之首。
《射鵰》裡的東邪黃藥師，心存大義和積極熱誠，順著自己性子，哪怕別人說三道四。胸懷真愛與歡笑，堅如磐石，遊戲人生又何妨？
他的《我冷傲，但我是暖流》裡，是這樣唱著：“一生追趕霓虹和白晝，淚滴在寂寞夜中乾透，就像冷的酒，喝一口卻燙熱兩手，人冷傲而血液是暖流。” 人冷傲而血液是暖流，人風流婉轉，而情懷是高亢入雲。
還有一首電視劇的片尾歌曲《走我路》，很喜歡，是羅文的經典。“無怨無悔我走我路，走不盡天涯路。人在江湖卻瀟灑自如，因為我不在乎”。
像他的一生另外的性情。喜歡的人可以溫習一遍，以做悼念。
妖男遠去，愛妖媚之外，只希望聽歌的人，還能夠記得他心裡的其它情懷。
如《塵緣》所唱：人隨風過，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
羅文當之無愧港臺頂尖實力歌手的代表，香港流行音樂最後一位歌聖。
作者 ·馮俊傑 著名作家、評論家。曾任都市時尚刊物主編，文字發表於《中國青年報》《新京報》《南方都市報》《中國文化報》《東方文化週刊》等眾多權威知名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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