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十年,災區的親歷者們找到自己的歸宿了嗎?

2018年4月5日,清明。汶川大地震已經過去了近10年,在當年受災最重的北川老縣城和汶川縣,一對對行人或手捧鮮花,或揣著一個裝著紙錢、香燭的袋子,向著遇難親人的長眠之地莊嚴肅穆地走去。父母祭奠孩子,丈夫祭奠妻子,遊子從遠方歸來……空氣中瀰漫著香火的味道,山谷中簌簌的風常揚起紙錢的灰燼,鞭炮的啪啪聲也此起彼伏著……

那場大地震,對他們是不能忘卻的紀念;對當時尚未出生的兒孫,是一段家族乃至民族的歷史。如今,他們帶著兒孫向逝去的親人敬禮,他們說得最多的話是:“為了死去的親人,我們要好好活下去。”

2008年5月12日14時28分04秒,汶川。

十年前的這一天,時間彷彿定格在了這一秒。那是一段刻骨銘心的記憶,沒有人會預見那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一瞬間的房倒屋塌,一瞬間的倉皇無措,無法想象命運加載給當地人民的痛苦與悲傷,多少人還沒來得及從慌亂中抽離,下一秒的餘震隨之而來,然後是悲慼的呼救與迅速的救援。

69227人死去,17923人失蹤,他們的生命就定格在那個天崩地裂的瞬間。無論生活是艱辛困苦,還是幸福快樂,此後的十年,他們無從領略。

汶川地震已經過去了10年的時間,震後的災區重建已經基本完成,受災群眾都住進了樓房或者如同別墅的鄉村小樓,或是在當地上班或是從事鄉村觀光旅遊,每個人都看似過得富足而閒適。

如今,災區的親歷者們走出那場浩劫的陰影,找到自己的歸宿了嗎?

十年之後,今天的他們在哪裡,過得怎麼樣?有人從失夫(妻)的陰霾之中走出,組建了幸福的家庭;有的失孤夫婦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還有的傷殘人員變成了功成名就的成功人士……生活是一次又一次的蛻變,讓他們在經歷劫難後浴火重生。

災區出現了大量的震後重組家庭。重組夫妻中,有些過去是朋友、有些是鄰居、有些是親戚,還有很多過去是陌生人,震後強烈的孤獨感和無助感讓很多喪失親人的倖存者走到一起相知相伴。

李國榮和李豔芳便是一對這樣的重組家庭。2008年11月,帶著一個女兒的女主人李豔芬和帶著一個兒子的男主人李國榮成婚。現在,李國榮和李豔芬生活在北川羌族自治縣擂鼓鎮, 夫妻倆一起經營一個商店;女兒考上了教師,兒子也大了,考上了公務員,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十年前,李文雲一家喪失6人,自己的愛人也走了。後來他與自己的大嫂重組家庭,一開始兒子不理解,後來漸漸理解了。他們領了結婚證,一晃十年,他們如膠似漆。

因為一張“背妻照”,吳加芳當時感動了不少人,被稱為最具有情誼的丈夫。

十年裡,他收到多份情書,閃婚,又離婚,他的感情生活一直很混亂。在結婚不到兩年的時間裡,他又離婚了。

後來還遭遇各種社會的壓力,說十年前的這張照片實際上是被壓迫的,現在他選擇再也不去想這些事情,重新做回了一個普通人。

一場地動山搖的鉅變,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有人說,生命本就是經歷痛苦的過程,歡愉時少,苦難時多。每個人的經歷不同、心態不同,面對挫折時的選擇不同,能承受的生命之重自然也是不同。

王紅豔是一家北川縣綜合超市的老闆。十年前,她在地震中失去了15歲的獨子。直到現在每當有人提及此事,她還會哽咽。地震後,她和丈夫又生育了一個孩子,現已6歲。現在,她們夫妻倆經營著自己的超市,生意興隆,日子過得紅紅火火。

有些因地震而殘缺的人,也徹底忘卻了那時的陰影,重拾生活的信心,和正常人一樣地生活,甚至比正常人活得更好。

代國宏在汶川地震中失去了雙腿,震後一年鼓起勇氣進入游泳隊開始專業游泳訓練,克服重重困難,憑藉一股子拼勁兒,代國宏在多項比賽中獲得獎牌。退役後,代國宏正在發揮更大的自身價值,為更多受過地震傷害的人輸送正能量。

十年前,廖智是一棟樓唯一的倖存者。失去雙腿的她重新學起她熱愛的舞蹈,後來在一檔節目裡認識了為她調節假肢的男孩。後來他們成婚了,在婚禮當天,男孩為了配合她,男孩一直雙膝跪地。現在十年後,她擁有他們自己的孩子,擁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擁有愛情。

震後青少年在社會各界的幫助下,逐漸走出了災難造成的心理陰影和創傷。

2008年5月12日,在北川災區一片四周仍在冒煙的廢墟上,一個左臂受傷的幼童躺在一塊小木板做的臨時擔架上,用他稚嫩的右手向八位抬著他的解放軍戰士敬禮。

這個“敬禮娃娃”就是3歲的男孩郎錚,當時是北川縣曲山幼兒園的小朋友。人們為小郎錚得到及時救治感到欣慰,小郎錚的敬禮之舉也成為百折不撓之精神的影像寫照。

地震給他的心理造成了陰影,剛開始,每逢颳風下雨或天黑他都會害怕。地震十年,郎錚已從當初的三歲小男孩,成長為13歲的初一少年,現在身高170釐米的他,活潑而開朗。十年前,地震讓郎錚擁有了“敬禮娃娃”的光環,十年後,郎錚沒有生活在這樣的光環下,已經不再害怕颳風下雨或天黑,學會了感恩和堅強。

5·12”汶川大地震中,薛梟被困廢墟80個小時。2008年5月15日晚上11時,他被救出來後的第一句話是:“叔叔,我要喝可樂,冰凍的。”

這一幕被鏡頭定格成了永恆,這位18歲的男孩有一個可愛的名字“可樂男孩”,因為這句話,他被喻為“逗樂了悲傷的中國”的陽光男孩。這位熱愛打籃球的男孩因為右手臂傷情嚴重最終截肢,失去右臂。

後來,薛梟被上海財經大學免試錄取。畢業到成都可口可樂公司工作,負責可樂博物館工作。

現在的“可樂男孩”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他養成了一個習慣,自己的事情自己辦,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也都是自己去扛,遇事也不急不躁,“現在更在意自己去想辦法,而不是面對困難時的抱怨,實在扛不過去再說,況且當真連自己都搞不定的時候,也許家人也難以搞定吧。”

薛梟說,什麼是“可樂男孩”,內涵不在這簡單的四個字,而是一種精神,“一種面對事情,泰然處之的樂觀精神,是一種樂觀的態度,也許這也是當年引起關注的重要原因吧,而我只是其中的一個代表,我周圍的人都很樂觀,有不少因為地震截肢的人,也沒有人因此而走不出來。”薛梟說,對自己而言,延續這種精神更重要,如果能夠影響到別人就更好了。

上述這些人也許是幸運的,他們走出了地震的陰影,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但地震也改變了很多人。災區內部的社會結構發生了顯著變化。災區單親家庭的重組,失孤夫婦的重新面對生活,地震中傷殘人員尤其青年人、學生群體的心理和身體,與地震前相比則完全不同。有人因為婚姻而迷茫,有人因為愛情而失意,有人因為事業而困頓……在面對這樣一個巨大的災難時,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改變了既定的軌跡。地震以後,人們心靈的創傷難以癒合,長久難以平息。一場大地震似乎顛覆了人們的世界觀和價值觀,芸芸眾生,都各自在心裡點化著自己。

在汶川地震當中的受傷人員達37萬人,遇難的人數接近7萬,而失蹤的人數接近2萬,由此做乘法所得出他們的家屬、親人、朋友和同事該是一個怎樣的數字?該如何照料好他們及其所有的家人?

目前社會公眾對於災害和災後重建等問題還存在很多不瞭解和誤解,體現在很多人在災難發生的時候會有很多的同情心去關注,但可能一段時間後就慢慢遺忘了。其實災後重建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也是同樣需要密切關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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