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任松筠
甲：(雙手兜住兩耳，仰面、凝神、聆聽)
乙：幹嗎呀?你出什麼洋相?
甲：我在聆聽鳥語。
乙：得啦吧你，有些人言，你都聽不懂，你還聽鳥語!
甲：我已經聽懂了很多鳥語。
乙：那學人說話的鸚鵡、八哥的鳴叫，你也許能懂。
甲：那是被困在籠子裡、受人豢養、跟人學舌，拾人牙慧的鳥。跟個好主人還好，跟個賴主人，光說些陳詞濫調，咱甭談這個!
乙：談哪些鳥?
甲：有一種鳥，講信用、守時間，不分城鄉，不分貴賤，不分貧富，不分區界，視地球如村，以天地為廬。
乙：唔，它到處飛，巡遊江山，親近人類。
甲：它知道對什麼人說什麼話，到什麼地方唱什麼歌，還知道在什麼時候用什麼詞兒。
乙：你甭吹啦，吹得越大越難兌現，你快說是什麼鳥吧!
甲：好，咱就剪短截直，少說兩句，單表布穀鳥。
乙：唔，布穀鳥，春夏之間唱高調，它不就那一個調嗎?“光光光顧。”
甲：你不會聽，你聽不懂。
乙：那你都是聽出什麼意思來啦?
甲：它見了農民說：“光膀扛鋤，鋤禾當午，鋤禾不誤，鋤禾辛苦。”
乙：它很體貼農民。
甲：它見了養蠶姑娘就說：“姑顧桑樹，蠶老上鋪，姑護五鋪。”
乙：它關照採桑女。
甲：它飛進市區，看見那穿著低腰露臍褲的小妞就說：“胯骨掛褲，剛剛掛住，逛逛馬路，露露光肚。”
乙：人家還露著光肩膀頭兒哪，你沒瞧見?
甲：它看見接二連三都是網吧就說：“網主網住，入網入戶，眼珠盯住，旁無所顧，酷酷酷苦。”
乙：有些青年被網住以後，連父母家庭教師學校國家社會都忘了。
甲：它飛過非法經營的礦區就說：“礦主誆僱，光誆窮苦。”
乙：黑心礦主，的確坑騙工人，殘害窮人。
甲：它飛過貪官家就說：“誆賂無數，如虎如鼠，穢腸汙肚。
乙：貪得無厭，專收賄賂。狼心犬肺，如腐鼠之類。
甲：它飛到北京，繞著鳥窠，一面盤旋一面說：“鋼骨剛固，光硌我肚，我可不住。“
乙：你住進去就是嘍，又不用買門票。
甲：它嫌鳥窠是落地式，大而無當，又不在樹上。還嫌建築材料不是天然的有機物，而是人造的無機物。
乙：嗬，它還有這麼多講究!
甲：它又卑飛斂翼滑翔到水立方，說道：“立方水庫，我喝不住，光讓光顧，酷夠嘎咕!”
乙：你喝不到裡面的水，人家也根本沒打你的牌啊!
甲：它順著高速公路邊飛邊叫：“高速公路，車流如注，光怕下霧，下霧堵住!”
乙：下了霧就都得停住啦。
甲：它飛著飛著瞧見一個人喝麵條，它說：“麵條澆醋，可口入肚，入肚鼓肚，鼓肚咕嘟，咕嘟苦吐。”
乙：那個人怎麼學起陳佩思來啦?
甲：它見旅遊團來了就說：“觀光帶路，管吃管住，處處幫助，步步關注，好酷典故，可樂破肚。”
乙：噢，它要和旅行社搶生意!搞競爭!
甲：不!它在歌頌導遊小姐!
乙：那導遊小姐能聽得懂嗎?
甲：當然懂啦!她常對旅客說：“瞧啊!聽啊，那布穀鳥就是唐朝導遊小姐變成的。”
乙：哈哈哈，還唐朝!是大唐嘍?
甲：不是。
乙：是盛唐?
甲：不是!
乙：初唐?
甲：不是!
乙：是中唐?
甲：不是!
乙：是晚唐?
甲：不是!
乙：殘唐?
甲：不是!
乙：後唐?
甲：不是!
乙：前唐?
甲：不是!
乙：南唐?
甲：不是!
乙：那是什麼唐?
甲：是荒唐!
乙：唉!這些不經之說，旅客也相信嗎?
甲：相信!有人就說：“上帝保佑!讓它再變成小姐吧!“
乙：對!快變成穿唐裝的導遊小姐吧!
甲：它飛到古玩市場，就說：“博古國故，國故拐故。怪乎拐故，乖乖觀誤。”
乙：噢，它看見假古董啦。
甲：它說：“楚國官布，虢國國琥。”
乙：嗬!有楚國的錢幣，還有虢國搬兵的虎符!
甲：它說：“秦戈漢斧，蜀國貫珠，刀屬關公，璋歸呂布，杵屬許褚。三國文物，吳國出土。”
乙：嗬!搞起了文物鑑賞，你也玩收藏嗎?
甲：“吾管古物，不如未都。”
乙：嗬，你還想比馬未都呢!嘿!
甲：它飛到了美國則說：“光漏帳戶，光出逃戶。”
乙：發生次貸危機啦，呆帳越來越多。
甲：它還說：“舍股折股，股股跌谷，底股跌谷。跌股低谷，光酤不沽，股跌瀑布，跌入五湖。”
乙：唔，股市行情連續走低，它變成金融評論員啦。
甲：它又飛到了歐洲，見那裡正召開歐盟巔峰會議，它說：“光顧保護，各顧各戶，保不保住，光靠孤注。佑我天主，祜我基督。”
乙：唔，它還兼職國際會議觀察員哪!那裡出現了貿易保護主義。
甲：它飛到澳大利亞則說：“光出火路，火光多處，光露火戶，火戶模糊，火撲火樹，火樹無數!”
乙：噢，那裡發生了森林大火。它比衛星還發現得早哪!大火燒了不少人家。
甲：它飛到日本旅遊歸來說：“奇褲卡褲，八個亞鹿。”
乙：什麼意思?
甲：奇褲卡褲是鬧鐘，八個亞鹿是豬狗。
乙：唔，是豬狗牌的馬蹄表。
甲：它到處飛，闖出禁區，得以博識廣聞。
乙：因為它開放。
甲：家禽就不行啦。
乙：怎麼的啦?
甲：比方說雞，不出家門，孤陋寡聞，叫聲很簡單。
乙：它的叫聲是什麼意思?
甲：母雞說：“哦，我，我，個個大，個個大!”
乙：是說它下的蛋個個大吧?
甲：對啦，它就知道宣傳它那萬古不變的老產品!光說自己的大。
乙：它不會做橫向比較，再小也是個個大。
甲：公雞也只一句話：“各個哥兒，各個哥兒!”
乙：它怎麼光喊哥兒?不喊姐妹兒?
甲：它以為人們和雞們一樣，公的要早起外出打工，母的在家孵卵不用起身。
乙：哎呀，封閉在家裡，見識短淺，迷信偏見，囿於一隅，還自以為了不起。
甲：鴨子雖然也沒跩出過老家，卻以嘲笑雞們為能事。
乙：它怎麼嘲笑?
甲：它說：“呱寡詿!嘎尕玍!”
乙：什麼意思?
甲：它說雞寡陋謬誤，乖僻小性。
乙：唉，光挑別人的毛病。
甲：鵝還比較開明些，眼光也比較高一些。
乙：表現在哪裡?
甲：它說：“遐邇啊，詭異啊，鬼兒啊!”
乙：什麼意思?
甲：說遠處近處都看看吧，詭異多得很啊，有鬼啊。
乙：它警覺性高!主動搞偵探，防患於未然。
甲：它一會兒伸長脖子抬高頭往遠處望望(演示)，一會兒又把脖子貼著地皮往前伸，像蛇一樣。(表演)低空搜尋。
乙：鵝的確能擔當看家守夜的任務，生性適合做保安。遇到險情，它就一面發警報，一面親身投入戰鬥，咬住嫌犯不放鬆。
甲：你一提到看家守夜，我又想起狗來啦。
乙：狗的叫聲你能聽得懂嗎?
甲：它說的是：黃網罔，蟥魍亡，魍妄王。黃往望，魍枉!罔王。
乙：一連患的汪汪汪，到底是什麼意思?
甲：它的意思是：老黃的網沒啦，螞蟥鬼逃亡啦。鬼妄想稱王。老黃去望了望，鬼是枉然!它沒有成王。
乙：唔，它講的是古漢語。
甲：小獅子狗叫的是另一回事。
乙：哪回事啊?
甲：它說：“娃娃望蛙臥窪玩兒，娃往窪，挖蛙挽蛙玩兒。”
乙：又是一串娃娃娃，到底說的什麼事?
甲：它說：“娃娃望見青蛙臥在水窪裡玩耍，娃娃就跑到窪裡把青蛙撈出來，手挽著青蛙玩起來啦。
乙：唔，它講的是現代漢語，不過它們這意思也只有用漢字才能表達清楚，用拼音文字是不行的。
甲：是啊，漢字作為文化載體越千年而不變，亙萬古而無疑，遠非拼音文字之所能比。
乙：難怪它叫出來的意思多，聲音也大。
甲：要論聲音之大，響度之高，狗則比不過驢。
乙：驢叫的是什麼意思?
甲：它叫的是：
6 6 5 6 5——5 6 5 6 5——5 6 5 6
耳 耳 阿 耳 啊! 阿 耳 阿 耳大!阿耳 阿耳
5 6 5——6 3 5——5 3 2 1——
阿 耳 大! 大好 啊!達好 哦!
乙：嗬!還有腔有調的哪!它光宣揚自個兒的長處!
甲：驢耳的確好!造型優美，又長又圓，挺拔柔軟，有質感量感。上面敝開口，如巨型荷花瓣。周邊孤線，曲率處處變。聚尖而不折，收攏而不卷，乃萬類一絕耳。
乙：孰謂黔驢技窮?豎此雙耳，可令百獸拜服。
甲：年青人就特別喜歡驢耳型!
乙：您怎麼知道?
甲：每逢過情人節，他們總是買些驢耳型的鮮花送情人。
乙：驢耳型的花不好買啊1
甲：實在買不到時，就用玻璃紙做成個驢耳筒，把別的花放進去，然後再送情人。
乙：這是什麼心理?咱真不明白!
甲：因他們特別欣賞驢耳型，一瞧見那玩藝兒就高興。
乙：談起耳朵，我看貓耳也挺美，常有人縫個貓耳結，綴到衣服上。
甲：貓耳確實也美，嬌小、秀氣、圓而尖，尖而團，提升了虎頭豹額，襯托了銀針眉，精神了杏子眼，但貓不自誇，它叫的時候，從來不提耳朵。
乙：它叫喚些什麼詞兒?
甲：它叫：“妙吾，覓吾，迷吾，縻吾，瞄吾!”
乙：那是什麼意思?
甲：可妙啦我，覓我來吧，迷上我吧，繫住我吧，瞄準我吧!
乙：瞄準你能行嗎?你那婚姻狀況不明朗啊!
甲：你太偏執啦，貓世界裡不管是貓小姐還是貓太太，都同名義、同身份、同職稱、同職務、同工作、同待遇、同檔次、同覺悟、同奮進、同歸宿。
乙：噢!它們倒先搞了個大同世界。
甲：這些家禽家畜們雖說各有所長，但畢竟是千載一腔，萬年一調，別人不嫌，它們也自覺無趣。
乙：是啊!得與時俱進，搞些創意啊!
甲：貓小姐牽頭，串聯大家，召開了一次代表大會，做出一項決議。
乙：什麼決議?
甲：要舉辦一次服裝展覽會。
乙：那好啊，說辦就辦。
甲：不行，必須向服展委員會提出申報，等待批准。
乙：批准了沒有?
甲：服展委辦公效率特高，當年就批准啦。
乙：的確快，沒跨年度。還得請些評委啊。
甲：那些評委們不等聘請都雀躍相從。
乙：好!服展開場啦!
甲：貓妞捷足先登。
乙：效果怎樣?
甲：它貓步一邁，全場喝彩。各評委立即爭劃滿分。
乙：當然啦，人家這是首創、原型、標準、正宗!
甲：miss 狗一登場，大家眼睛猛一亮。
乙：為什麼?
甲：見它披一件小褂搭在脊樑上，沒領、沒袖、沒前襟。
乙：怎麼穿上的?
甲：兩條絆帶兜住兩腋，半根腰帶系拴肋下。
乙：捆到身上啦。
甲：露著股肱，裸著胸膛，腰部、腹部、臀部、正面、背面、側面全無遮擋。
乙：這算什麼款式呀?
甲：這是新近流行的“倒袼”時裝。
乙：夠新鮮。也得了個滿分?
甲：各評委意見分歧，七上八下，高低有天壤之別。
乙：審美觀點不一致!
甲：狗仔一轉身，大家觀點又一致啦。
乙：都看出什麼來啦?
甲：都看出了狗尾圈具有古典美。
乙：這從何說起呀?
甲：因為在支撐古希臘、羅馬神殿的愛奧尼克列柱的柱頭上帶有狗尾圈狀的裝飾物。
乙：唔!在希臘古國、羅馬帝國的光輝文明裡，還有狗尾巴的影子!
甲：接下來評委們的意見分歧可就更大了。
乙：怎麼個大法?
甲：花委員說：“公雞服飾具有大漢之典雅，盛唐之絢麗，眾色相間，華彩豐滿，搭配交接有順序，層次迭出無紊亂，堪稱第一。”
乙：確實是好。
甲：白委員說：“公雞太繁雜，給人以沉重感;太陳舊，像個古代的英雄，沒有時代感。論美還是鵝，白淨、明亮、簡潔、大方、純正、飄逸，有風格、有神韻、有氣派、有詩意。
乙：說得也有理。
甲：黃委員說：“鴨數第一，其色調雜而不亂，灰而不暗，有特色而不刺眼;有個性而不平凡。已被選定為2010年的流行色。”
乙：為青年所向往。
甲：花委員說：“還是雞好，公母雞差別明顯，各具特色，各表特點，鵝鴨太遜色，不分性別，毫無性感。”
乙：說得也在理。
甲：黃委員說：“鴨雖無性感，但有溫暖感。”
乙：什麼叫溫暖感?
甲：花委員也不明白就問：“你看見鴨子怎麼有溫暖感?”黃委員說：“看見鴨，就想起了鴨絨。”
乙：他想起了鴨絨被。
甲：黃委員說：“看見鴨子還有口味感。”
乙：怎麼又扯上了口味?
甲：大家都責問他為啥扯得這麼遠?黃委員說：“看見鴨，想起了北京烤鴨。”
乙：嗬，看服展吊起了味口。
甲：大家一致譴責他說：“評的是服飾，你幹嗎聯繫肉體?”黃委員說：“您看服展會上的名模美女哪一個不展現肉體?”
乙：那倒也是，都展現得越來越多了。
甲：黃委員進一步論證說：“請看那泳裝展，遍體周身有95%以上的面積全是肉體，只有巴掌大的小布片，一指寬的小布條，那何以為衣?安可成裝?大家還都評得美得嘖嘖嘖。
乙：都比的讚的嘖嘖嘖。
甲：等到驢一登場，各評委意見又一致啦，又全打滿分。
乙：為什麼?
甲：他們看見驢妞穿的特製皮鞋，立整整、黑生生、團團圓圓，叩地有聲，咯咯登登，鏗鏘錚錚。走起來像穿了高跟鞋一樣踮踮地、蹺蹺地，顫顫地、巍巍地、柔柔地，韌韌地、晃晃地、婷婷地。
乙：我看它穿的是平底鞋啊，沒見它抬起腳後跟呀!效果怎麼那麼好?
甲：驢子是用腳趾走路的，它的腳後跟是早早地、久久地、遠遠地、絕對地離開了地面，用不著再墊呀、抬呀、支呀、撐呀的。
乙：這麼說那蹬高跟鞋的小姐們是比不上嘍!
甲：任何穿了高跟鞋的女子的腳後跟都不如驢子的腳後跟能穩妥地、乾脆地、自主地、安全地提得那麼高，動態那麼妙!
乙：難怪妞們不肯和驢們比賽!
2009年3月16日
（謝網絡珍圖，謹致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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