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小波,他們說我已經死了

“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們都會死去,追求智慧的道理還會有人在走著。

死掉以後的事我看不到,但在我活著的時候,想到這件事,心裡就高興。”——王小波

我叫王小波,他們說我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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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小波,他們說我已經死了

好像我是蹲在作協荒冢裡的骷髏怪,丫的!

我是王小波,從舊石器時代開始,他們就把人分為兩個階段:“活人段”和“死人段”。

據他們說,我現在處在“死人段”,我只好對他們做個得體的恐怖大鬼臉,

就像對著肉臉朝後,抱在媽媽懷裡的小娃娃。

大多這個時候他們會犯傻,當然也有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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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小波,他們說我已經死了

我媽給我取“小波”的名字,主要得感謝我爸在教育部的領導。

1952年5月13日我出生了,在我還舒舒服服地泡在羊水裡時,我爸被開除了黨籍。

當時國家提倡對知識分子搞思想改造,作為高教部的支部書記,老王同志下去調研。

卻受了那些該死的知識分子蠱惑,迷了心竅,居然覺得“大有道理”。

還不忘在各種會上為這群混蛋說話,

弄得領導們很不happy,所以後果很是surprise......

事實上,我媽拿我的名字做了祈禱,希望能化大波大浪為小波小浪,

搞得我一出生時就有點像耶穌

我三四歲時肋骨外翻,醫生說那是嚴重的軟骨病,需要每天大把大把地吃鈣片。

後來自己長到一米九幾,長到和唐朝樂隊的丁武那樣令人記不住臉,長到比吳亦凡還高半頭,

我是說肯定和那些不怎麼苦的藥片子有關。

我媽可不這麼認為,她說,

是當初她因我爸的脆弱性,故意苛扣了通過臍帶運輸給我的營養所致。

就像近十幾年世界最牛逼的思想家塔勒布在《反脆弱》中說的:

生命體和組織在不斷受到非致命傷害後,會產生自我補償機制。

所以,她的意思是她比塔勒布更早地發現了“反脆弱”,

讓我更早地生活在“壓力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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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小波,他們說我已經死了

比起身高,更讓我驕傲的是記憶力。

我可以一天讀完一本大部頭書,而且能記住其中的大部分,騙你是孫子。

不過,我不太喜歡那種帶有聖徒色彩的東西,比如車爾尼雪夫斯基的。

我想說,我在小學四、五年級時,就能看懂馬克·吐溫的黑色幽默了;

也愛死了“毒舌”~~~蕭伯納老頭。

據記載,我看書能看進書裡去,我哥說他喊我吃飯,我都聽不到,非得踢我一腳才行。

(這個混蛋,他從來就是直接踢我!)

因為我記憶力太好,所以很能也很喜歡記住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比如跟屎尿有關的笑話、歇後語,什麼吃棉花、拉線屎......

還能記住不少金線以上的律詩,比如:

昨夜北風寒、老天大吐痰;

一輪紅日出,便是止咳丸。

比如“大躍進”時期蕩氣迴腸的絕句:

抓起雲彩擦把汗,

湊近太陽吸旱菸。

以至於,我後來雖只寫小說和隨筆,

但我老婆李銀河卻說我像個“行吟詩人”,連小說裡也有韻。

“在《三十而立》裡那句詩就不錯:

走在寂靜裡,走在天上,而XX倒掛下來’”她總這麼說。

(想知道“XX”對應的人話是什麼,請看我的《黃金時代之三十而立》自行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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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對臭蟲發誓說,我最好的詩不在《三十而立》裡,而在《綠毛水怪》裡。

我說:“妖妖,你看那水銀燈的燈光像什麼?

大團的蒲公英浮在街道的河流上,吞吐著柔軟的針一樣的光。

妖妖說:“好,那麼我們在人行道上走呢?這昏黃的路燈呢?”

我說:

我們好像在池塘的水底。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

原來,我的血液裡流得是詩水兒,可倒究怎麼成了小說家和思想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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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在雲南插隊的事在《黃金時代之黃金時代》裡寫了,

雖然我也很是想自己是山下十四隊的王二,

和每個男人一樣,都十分期待精確地研究出,

山上十五隊隊醫陳清揚的白大褂裡面到底穿沒穿衣服。

因為找她打了一次針,她就追來讓我證明“她不是破鞋”,但大家都說她是。

我當然也證明不了,既然無法證明她不是破鞋,就索性“一本正經地向她建議舉行一次XX。”

(請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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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另一種插隊的經歷,在相當程度上,這個更像事實。

我插隊時只有十六歲,所以我也沒豔遇了陳清揚,而是很快感染上了肝炎,

於是我媽為了不讓我客死異鄉,求組織上讓我回北京養病,

組織說:“養病可以,戶口不能遷!”

就在所謂的我的忌日的昨天,北京頒佈了《積分細則》,

我的天啊!我要給它點上滿屏的66666666......

作為一個老老實實的、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終於有機會在自己的國家裡自由遷移了,

萬歲!

對的,我媽見我這個“黑戶”在北京找不到工作,有點少年維特的煩惱,

就設法讓我去了她老家山東牟平二次插隊,所以,我是插了又插。

1975年,我終於不用再插了,光榮的成為“北京牛街教學儀器廠”工人。

78年恢復高考,你知道的,我是一零一中學的高才生,當年在數學競賽中還獲得過第一名。

所以,我就考上了中國人民大學貿易經濟系。

一幅牛哄哄的圖畫唄!

不過,我是一個有分寸的人,雖然十分得意,但又不太忘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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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李銀河,據她說,我們倆屬於那種長得很不美的人。

而我想告訴她,“真正的無知,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

比如,當你處在“死人段”,

很多人,我是說非常多,都變得比“活人段”醜陋、粗鄙多了,

儘管現在他們都承認,這才是他們的本色。

可喜的是,我反而變漂亮了,比“活人段”的李易峰、鹿晗、陳偉霆、楊洋......都漂亮。

所以,漂亮是我的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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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怎麼樣?”

我相信,她,可能也只有她,能看清我的本色。因為她說:

“能把情書寫在五線譜上的,醜親醜親的男人,肯定不一般。”

在那封情書的結尾,我寫道:

但願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

這個臭流氓,什麼美好的東西,都能想到“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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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匹茲堡大學東亞研究中心做研究生的那段故事,我沒什麼好說的。

因為去了我才發現,離開了祖國,我的根就像被拔掉了......

因為我是深愛我的祖國的,愛得死去活來,痛徹心扉。

不管它過去、現在、未來多麼醜陋,又會多麼美麗。

不管他是不是像我《紅拂夜奔》裡的洛陽城:

李靖住在泥水洛陽,人們都架著拐在街上行走,

不是老百姓的人坐在8匹馬拉的轎車裡呼嘯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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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點嚴肅,

這個“暈倒粉”~~

再後來,我回國了,銀河留在那裡讀“女博士”,哈哈。

不過她確實很有範兒,現在已是一位著名的社會學家了。

她一點不偉大。因為菲爾丁曾說:

既善良又偉大的人很少,甚至絕無僅有。

所以,她天性善良,像我。

我們很關心遊走在社會邊緣的弱勢群體,中國的。

我覺得他們之所以弱勢,就是有些話沒有說出來。

就是因為這些話沒有說出來,所以很多人以為他們不存在或者很遙遠。

但他們有權利說話,人人都應該有。

我的理想就是,我想站在冰箱上驕傲地說:

人們應該自由地生活在寬鬆的環境裡,而這是人類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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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後,我在人民大學當老師其實只有一年,

1993年,我發覺了臂展的天賦,能夠把那個“鐵飯碗”仍得遠遠的,一條美麗的拋物線......

但我媽很為我擔憂了一陣,大洋彼岸的哥哥弟弟們也很不理解。

我之所以生氣,是因為他們戳中了我的痛楚,

如果不戳,我可以用肉體忍著,但如果戳了,我還得外加精神忍著,

於是乎我發飆了:

一個人怕這怕那,就什麼事也不要作了,還算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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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第一次吼我媽,現在很愧怍。

“你在人民大學的事,我知道——《三十而立》!”

我知道你只會記住我的那段經典“臭貧嘴”,就是我想對校長罵的那句三字經。

這只是故事的另一個平行宇宙,我想說,

我要辭職時,所有領導都很驚愕,也有露出尷尬表情的,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但他們確實沒為難我。

這個決定使我沒了保險,

所以,雖然我整天悶在舅舅的舊房子裡把書讀垮,把字寫不完,

卻感覺不到四周的牆,彷彿腳下踩著乞力馬紮羅的雪,有點要滑下懸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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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白銀時代之未來世界》裡寫了我舅舅這個從來沒有出版過書的作家——逆來順受的蠢貨。

因此我知道他的那顆爛心臟的種種,所以我是知道自己心臟挖出來可能不比他的更不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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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都四十了,歲月匆匆,想幹的事,想寫的書太多了。

(雖然所有真正的作家都會是一個孤獨的窮光蛋。)

所以即使經常渾身無力,嘴唇發紫,我也沒時間去看病。

“別編了,你得承認自己在慢性自殺,哼!”

“我沒瞎編,我認為我不是自殺,因為那晚心臟病發的時候,我大喊了兩聲——兩聲呢!”

鄰居都聽到了,他們可以作證。

當時我發現牆上居然還有一道門,是桐油油過的,貼著一副萬年紅的春聯:

向陽門第春常在,積善人家慶有餘。

我想進去,但是手抬不起來,於是我用牙啃,

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他們發現我時,我的牙縫裡還留有白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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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我的呼機響了,肯定不會是鬧鐘,因為可能我沒有。

我懶洋洋地撥通了那個陌生號碼,“誰呼我呢?”當時有點情緒,昨晚該死的大酒......

“請問是王小波嗎?......哦,您好!您好!”

“我是劉心武,......”

我應該再說明一下我和劉心武之間的事情。

那天,他在一家小書店發現了我的《黃金時代》,

就施展自己的“立讀”功夫,看到走火入魔,是店主“打烊”的提醒才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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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只關心他錢包裡的錢。

這個葛朗臺(《守財奴》),這個李梅亭(《圍城》),居然把書放回了書架。

“小波啊,你手頭還有《黃金時代》嗎?”

我“啊”了一聲,告訴他沒有了。

再後來,劉心武請我到他家做客,我從出版社要了一本,裝在一個破塑料口袋裡,提著。

“是給我帶的嗎?”

他把書放在雙膝上,輕輕地翻著,像在撫摸一隻母貓,

“你要給我簽上大名呀!”

我就簽了,你知道我手勢很節約,話向來不多,

比結婚5年的老公話還少,一月不超過三句,每句不超過3個字。

前段時間,北京作協叫我去開會,我就在角落裡貓著,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聽懂,

所以沒有樂趣,後來就再也沒去過。

參加我死的儀式的,有哲學家、歷史學家,也有社會學家、電影導演 ,卻沒幾個主流文學家。

“為什麼還有導演?”

我的劇本《東宮 西宮》獲得過阿根廷國際電影節最佳編劇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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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說劉心武,他很誠懇的為我寫了一篇悼詞,他說我寫的文字:

“不僅滲透著詩意,也熔鑄著極濃極細極深的時代、社會、人生信息,並有對人性的探幽發隱,

而這一切的組合卻又並不導致灰暗的‘沉甸甸’。”

總之是“十二萬分的‘有趣’!

我覺得他很仗義,那本書沒白送。

這件事是在我進入那個桐油油過的門之前幾年發生的,嗯,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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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之前還發生了什麼?

我的《黃金時代》和《未來世界》先後獲得了臺灣“聯合報文學大獎”。

“這個獎在華語世界裡很厲害!”

因為我說過:

對於文學,先把文章寫好看了再說,別的就管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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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結尾了,

我說白燁不是誇我:

“王小波的小說一出來,就把別的寫性的小說全給“斃”了。”嗎?

我說弗洛伊德那個老不死的不是流著口水說過,“性是一切美的來源嗎”?

我說能不能把我那些看家的東西拿出來讓大夥兒流流口水。

後來我就是一條狗了,這件事是這麼發生的:

他決定用“大咕咕雞叫”《武漢某幸福中產家庭裡一個狗的波瀾壯闊大計劃》中的一段來做結尾。

理由除了覺得我真像一條狗,

他還說中國近當代文壇只有魯迅、“大咕咕雞叫”和我能到一起去玩尿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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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是這麼寫的:

~~~~~~~~~

最後的關鍵時刻了。一個狗......"噌"一下跳到冰箱頂上,......"嗷"地叫一聲,

靠後腿們直立起來,激動地開始說:

"我是尤利西斯!”

"我是摩西!"

"我是吉慶街邊的俄狄浦斯!"

"我是東湖岸邊的達摩!"

"我是二人轉檯上的jim morrison!"

高速率揮舞雙前手。

"我見到過地獄與天堂的婚禮,戰艦在獵戶座肩旁熊熊燃燒!"

"我注視萬丈光芒在天國之門的黑暗裡閃耀!看時間枯萎。"

"我駕著瘋狂通往智慧的聖殿!"

"在我面前的是一條荊棘路!"

"我放棄舒適安逸的生活,去進行靈魂之旅,"

"去追日逐舟!"

"去叩開感知的大門!"

"去參加電子葬禮!"

"與眾神裸體午餐!"

"這是多麼的偉大!"

揮舞。眼神焦點放無限遠。迷離。

"一個狗! 偉大!偉大!"

"生活! 偉大!偉大!"

"文藝! 偉大!偉大!"

"你必須給我5000塊錢!"聲嘶力竭。

"你必須給我5000塊錢!"舔一下嘴唇。

"到南方去!到南方去!到雲的南方!"

"尋找!尋找!尋找!尋找自己!"

~~~~~~~~~

我說很不壞,我真是一條狗耶!

不過,"你也必須給我5000塊錢!"

事實上,當時我的右手正撐在他的寫字檯上,左手正準備掐向他的脖子,

以表示我是認真的。

他卻突然攥起一支鉛筆,猛戳向我的右手,居然直挺挺的立在那裡,

然後說:“你這個混蛋,拿了錢你什麼事幹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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