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馬蹄篇:從莊子的視角來看儒式教育

《莊子》馬蹄篇:從莊子的視角來看儒式教育

莊子有一個美好的嚮往:同與禽獸居。場景描述如下:

各種物類共同生活,人類的居所相通相連而沒有什麼鄉、縣差別。禽獸成群結隊,草木遂心地生長。因此禽獸可以用繩子牽引著遊玩,鳥鵲的巢窠可以攀登上去探望。人類跟禽獸同樣居住,跟各種物類相聚並存。

於是有學者說,同與禽獸居,那不就是原始社會嘛!莊子這是要大開歷史倒車,讓人類倒退回到原始社會啊!

但是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卻越來越深刻地意識到,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妙。人們不再那麼喜歡鋼筋水泥叢林,而開始嚮往鳥語花香;人們不再那麼喜歡喧鬧熙熙攘攘,而想要與鳥獸結隊成群,放飛自我,打開心靈,自由自在奔跑在遼闊的原野上。

可惜的是,除了少數國家少數地區,人們要想實現“同與鳥獸居”,還只是一種奢望。為什麼呢?因為鳥獸被我們整治得怕了,一見到人,就趕緊遠遠避開,生怕遭殃。

《莊子》馬蹄篇:從莊子的視角來看儒式教育

馬就不幸遭了殃。它們也曾自由自在地奔跑在草原上,用蹄子踐踏霜雪,用皮毛抵禦風寒,餓了吃草,渴了喝水,性起時揚起蹄腳奮力跳躍,快快樂樂,無拘無束。但是不幸被善於治馬的伯樂看上,從此再也不能放任自我,跳脫飛揚。

悲慘啊!烙燒雜毛,理鬃剪鬣,修腳釘掌,火印打號,安籠頭,銜嚼鐵,系韁繩。又用皮帶捆紮背部、胸部、腋部、腹部、臀部,再拖進馬棚內,關入糟櫪,押上棧床。有一些天性倔強的馬,受不了這一連串的厚愛,或咬或踢,怙惡不悛,遂被拉到屠宰場,十有二三之馬因此而死。

悲慘啊!耐飢考驗,餓斃一批;耐渴考驗,又渴死一批。測試長跑能力,倒斃一批。突然加速,說是培養爆發力,又累死一批。整頓作風,淘汰自由散漫份子;統一步調,清洗離心離德份子。這樣一來,十有五六之馬就已經喪命了。

剩下的馬,終於被調教成了合格產品,戴上轡頭,車軛加身,拼命奔跑,拉車載人。從前啊,這些馬還比較蠢笨天真,高興時頸交頸相互摩擦,生氣時背對背相互踢撞,智巧不過如此罷了。但是現在啊,它們卻變得一個比一個聰明。

它們用陰險的目光打量周圍的一切,扭頸縮項,詭計脫軛;猛拖蠻撞,皮帶斷裂;偷咬韁繩,暗吐嚼鐵;鬼鬼崇崇,似人做賊。馬的智巧竟然能被提拔到“賊”的高度上,這又是誰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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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這樣,人們提到伯樂,還仍然一個個讚不絕口,說他善於治馬。於是又有木匠站出來說:“還有我,善於治木。曲的正曲,直的筆直。”陶匠也不甘落後,站出來說:“我也不差!善於治陶。圓的溜圓,方的正方。”

世上伯樂何其多也!那些馬群、粘土和樹木,可就一齊遭了殃。在世人眼裡,好像馬生來就應該被整治,被勒索,被鞭打;好像粘土生來就應該被整治,被捏成圓,搓成方;好像樹木生來就應該被整治,被彎成曲,被削成直。

因為如果不這樣,它們就成不了為人所用的“才”,成不了為人所用的“器”。至於它們原本是什麼模樣?那又有什麼關係!上天哪裡比得上人會塑造人,會製造器。所以老子也只能呼籲:“大器免成!大巧若拙!”你們這些人,又哪裡領會得了天地之巧,製造得了天成之器哦!

天地之巧,在於能夠同時放牧萬物,卻沒有誰說不服,想要反抗的。天成之器,在於萬物生而有形,成而有性,莫名其妙而生而成。這其中的道理,我們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摸不明,又怎敢說自己巧過天地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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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時,黎民百姓日常處居沒有明確的目的,交往走動也沒有確定的方向,口裡含著食物嬉戲,鼓著吃飽的肚子游玩,人們所能做的就只是這樣了。

等到聖人出現,矯造禮樂來匡正天下百姓的形象,標榜不可企及的仁義來慰藉天下百姓的心,於是人們便開始千方百計地去尋求智巧,爭先恐後地去競逐私利,而不能終止。

他們砍倒原木,做成酒器;分割白玉,做成玉器;廢棄人的自然本性,推廣仁義;背離人的天性真情,作樂行禮;錯亂五色以調文彩,搭配五聲以和六律。

不整垮天下正德,誰去聽鼓吹仁義。不毀掉天性常情,誰需要制禮作樂。不沉湎五彩誘惑,誰去看美術圖案。不接受五聲擾亂,誰需要音樂律呂。砍倒樸素,敲碎天真,工匠是罪人。整垮正德,毀掉天性,聖人是罪人!

聖人啊聖人,正是因為你勉為其難地倡導所謂仁,竭心盡力地追求所謂義,誇誇其談自己善於治理,天下才會有這麼多的迷惑與猜疑!

莊子說“馬蹄”,真是說到了我們心裡。其實我們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匹馬,只是誰又知道,誰又在意,它現在活得怎麼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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