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仁的小超市開業不久，不僅方便了鄉親鄰居購物，更方便了村主任馬強一家子。馬強因公在村裡轉一圈，回家路過劉仁的小超市，順便拿包食鹽;他的老婆為了應急？做熟湯飯了，跑到小超市拿瓶醬油;馬強的小孩上學，拿幾盒餅乾……可無論是馬強，還是馬強的老婆以及馬強的小孩，高興時說一聲記賬，不高興時拿著就走，比他家自己開的店還方便。日積月累，一本記賬簿都快記完了，還不見馬強給一次錢。劉仁有時找馬強要，說要拿錢去進貨，馬強卻冷笑一聲說：“你還缺這點錢嗎？”
“村長村長，一村之長，誰敢惹他，倍受冤枉。”這是村民們給馬強的畫相。買東西，要付錢，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但馬強偏不。他憑職權，在村裡是螃蟹過路——橫行霸道。誰要得罪他，誰就寸步難行。村民要辦什麼事，動不動就要證明介紹。上戶口，上學讀書，辦低保，批地基，樣樣都要村委會的證明。劉仁知道得罪村主任的厲害，不得不忍氣吞聲，他和家人要啥就給啥，喊記賬，就記賬。天長日久，專記他家欠款登記的厚厚的一本筆記本都記完了。劉仁用計算器按了很久，一百多頁的累計，共是一萬三千二百五十三元。因年終已到，正好是商家收賬的好時機，劉仁就拿著賬簿上門要賬。
馬強接過賬本看了看，用怪異的眼光緊盯著劉仁說：“哎唷，劉老闆，你的進步真快啊，經商還不到兩年吧，就把黃世仁的那套本事都學到手了。嗨呀，你真不簡單呀！”“主任，不幾天就過年了，我是想把這點錢收去，開年好去進點貨呢！”劉仁輕言細語地解釋說，“小本生意，賺不了多少錢呀！”
“哼，我看你劉老闆的心是越來越大了！”馬強好像吃了生牛肉似的拉長馬臉說，“還嫌賺得少啊，光是我的，你就賺一萬多塊，我看你，真是吃老蛇嫌短呢！”
劉仁想申辯幾句，馬強卻不讓他開口，搶先就以教訓的口吻說：“正月忌頭，臘月忌尾，你選擇這個時間討賬，真是腦殼上擦桐油——討逛！”他一邊說，一邊心不在焉地翻著賬本說，“欠你這麼點錢，就追上門來要！真是門縫裡看人，把人都看扁了。”
馬強把賬本交給劉仁，傲氣地說：“你拿回去好好保管，我把錢湊足，就親自送到你家來。以後你就不要來了，聽見沒有？”
劉仁離開座凳，無可奈何地邁開步子剛要走，馬強又皮笑肉不笑地拍了兩下劉仁的肩膀說：“劉老闆，你就放心回去吧，這點錢嘛，我再窮還是拿得出來的！”
做得起生意的劉仁，本來不是憨包。他也聽得出馬強的話中有話，是不值一駁的。無奈正如俗話說的“不怕官，只怕管。站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馬強當了幾年的村官，比大肥豬還要肥。上級撥給村民們的各種款項，筆筆都要從他手中過，這一筆筆的款子都像老蛇一樣，只要過手，就短半截。他大權在手，村民要求他辦事，都得送禮，特別是每年春節，上門拜年的村民像辦喜事吃酒一樣，還要排隊。幾年時間之內，馬家就修了兩棟小樓，家中擺設的傢俱家電，還有摩托車、轎車，應有盡有。照理說，劉仁開辦這個百貨小超市既要進城提貨運貨，還要起早貪黑，熬更守夜，苦心經營，是苦掙苦磨得來的一點血汗錢，實在也不容易。如果馬強肯拿出來，只不過是九牛一毛，可是貪婪的他偏當鐵公雞——一毛不拔。
欠債要還，有賬要收。劉仁接二連三地想方設法向馬強索取欠債。找和馬強關係好的人去說情，馬強不給;逢年過節，送點禮品去討好，馬強也不給。總說錢不多，叫他不要著急，遲早是會給的。劉仁想和馬強撕破臉皮，可這等於雞蛋碰石頭，很有可能辦不成事，結果吃虧的是自己。可是，這錢總不能不要，白白地送給他吧？
在一個陽光明媚，風和日麗的下午，劉仁坐了輛豪華轎車回家。從馬強家門前經過時，他叫司機停車，自己提了個大包精神抖擻地下車了。馬強正在門口坐著，問劉仁從哪裡來。劉仁中氣十足地說：“從省裡來。”馬強兩眼盯住劉仁的提包，問裡面裝的什麼寶貝。劉仁把提包放在地上，慢慢打開，裡面露出名牌菸酒，高檔茶葉，還有幾件時尚的服裝。他興高采烈地說，這都是娃娃的大舅送的。劉仁拿出一條中華煙撕開，掏出一包從中拿出一根遞給馬強，又打火給馬強點燃。馬強猛吸一口，不停地讚賞：“好煙，好煙！”劉仁也不說什麼，又掏出一包中華煙，大方地遞給馬強，說一聲：“拿去抽吧。”馬強伸手接過，劉仁又拿出一包普洱茶，說：“這包茶也給你。”接著彎腰把東西揀了放回包內，提在手中，說過兩天娃娃的大舅來家時，要請主任到家相陪，共同喝個痛快。馬強一聽，禁不住問：“娃娃大舅是幹什麼的？怎麼原來沒聽說過？”劉仁一本正經地告訴他說：“是剛從部隊轉業的，說是在省裡的什麼委。”
“省委？”馬強提示。
“不是。”劉仁伸手抓抓頭皮。
“是政法委？”馬強表現出對國家機關很熟悉的樣子。
智慧討欠款(2)
“也不是。”劉仁拍了兩下腦袋。
“機關黨委？”馬強極力地搜索。
“不是不是。”劉仁連連搖頭。
“紀檢委？是吧？”馬強有些黔驢技窮，如果還不是的話，他還真想不出來了。
“對對對！”劉仁連連點頭，說，“還是主任厲害，要不是你，我還真的說不出來。”
兩人都鬆了一口氣。
稍停一會，馬強又試探地問：“你家娃娃大舅在部隊是個什麼官？到省紀檢委任職沒有？”“在部隊是個團長。”劉仁肯定地說，“到省紀檢委只當個處長，據說還是個副的。”說到此處，劉仁提著提包走了幾步，返身給馬強打招呼說：“娃娃大舅多年沒來過我家了，他過兩天來，主任一定要給面子，到我家去陪一陪啊！”
馬強把頭點得像餓雞啄米似的。
說來也怪，當天晚上馬強就把一萬三幹二百五十三元錢一分不少地送到劉仁家裡來了，而且一進門就笑容滿面地把錢交給劉仁說：“你數一數，注意看看假不假？”
“我相信主任不會少拿，也不會用假錢。”劉仁接過錢，數都不數，看都不看一眼就裝進營業的錢包內，又抽出一根中華煙遞給馬強。馬強接煙在手，自己點燃後，猛吸一口說：“好煙好煙，真是好煙，你給我的那包都抽完了，你還有啊？”
劉仁知道馬強說話的用意，順手從抽屜裡摸出一包遞給他說：“好，就再給你一包。”
“兄弟，對不起了，拖欠太久，很不好意思，你要多多諒解呢！”馬強伸手接過香菸，心情舒暢地一邊走一邊說，“兄弟以後有什麼事，你就說。聲啊！”
過了兩天，娃娃的大舅沒來。馬強疑心劉仁騙他，就有意去劉仁的小超市打聽消息。劉仁說娃娃的大舅去北京開會，要過半個月左右才能來了。因劉仁說得很實在，馬強雖然疑惑又無依據，只好等待。而且他買東西都給現錢，不再賒賬。劉仁說慢慢拿，馬強總不從。
左盼右盼，都不見劉仁的大舅子。馬強知道上當，他要想方設法整治劉仁。偏偏天有不測風雲，村裡搞換屆選舉，馬強落選。他像洩了氣的皮球，整治劉仁的全套計劃落空，好長時間都沉浸在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鬱悶心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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