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荒推文——超級甜的爽文《我家夫君顏色好》

文案:

人生在世幾多飄搖,誰能給她一個安穩的家,誰便是她的天下

可他偏要逆著她

京城第一翩翩公子,寄人籬下,閒來無事時,唯一能欺負欺負的,只有她

但當他張開雙臂,拋開江山錦繡,只擁她一人入懷時,她不禁揉眉輕嘆

罷了,左右能和夫君在一起,天下之大,哪裡都是家。

內容標籤: 布衣生活 甜文 爽文

搜索關鍵字:主角:簡玉珩、林莞爾 ┃ 配角:蘇染白、林子夙、念夏 ┃ 其它:京城第一美少年

書荒推文——超級甜的爽文《我家夫君顏色好》

楔子

“孃親,那個人怎麼一動不動的,一直坐在橋上。”小女孩兒糯糯的嗓音響起,她仰著臉兒,去拉孃親的衣角。

“大概在等什麼人吧。”女人摸摸孩子的頭。

“那人可真狠心,這樣的寒冬臘月……”

七天七夜,期限已到,她撐在橋墩上的手一揚,扔了手中染著血的彎刀,身子搖搖晃晃地,仿若毫無重量的紙片兒。

“孃親不好,她跳下去了。”

“真是可惜了,她還那麼小。”

冰冷的湖水四面八方地灌進口鼻,天空陰沉,漸行漸遠,卻遠不及她那顆冰冷的心,“戚觀鬱,若有來生,只盼……”

只盼你我永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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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家內宅前是一片空落落的院子,門口端立著一對石獅,其中一個眼似銅鈴面目猙獰,張了血盆大口立著,韻了一副氣吞山河之勢,而另一隻卻低眉順目乖巧討好,貓兒似的蹲坐,雖是石頭做的,卻讓人看了打心窩子裡頭暖和。

冬日的夜晚寒風呼嘯,一個小小的腦袋自那蹲著的石獅後冒出,漆黑的眼眸裡倒映出月亮的光澤,她稍稍活動了下筋骨,用早就凍僵了的手挑起身旁的夜燈,嘴巴張了張,小聲地嘟囔了一句:“怎麼總做這種夢。”

總夢見自己跳河死了,多不吉利,她吐了吐舌頭,抓緊石獅的爪子,從那石墩子上跳了下來。

石獅後頭是值夜人避風的好地方,那獅子蹲坐,前爪和身子連成一個窩兒,阮阮個子小,躬身一鑽,能擋大半的風雪。

每當阮阮站在這兩隻獅子面前時,總能想起來簡家那嬌養慣了的少爺,簡家老爺有兩個男孩兒三個女孩兒,他排最小,是太夫人一手帶大的,故而也就最疼他,但久而久之慣的他沒了樣子。

在阮阮的印象裡,那位爺怒起來,就像左邊兒這獅子,怒髮衝冠的一身戾氣,可趴在太夫人床邊兒撒嬌時,又像極了右邊兒這個,軟榻塌的沒有骨頭。

紈絝子弟罷了,除了那一副好長相,當真是一無是處。

此時已是深夜,風聲烈烈,吹在人臉兒上刀割似得疼,阮阮從外頭回來,放下手裡的夜燈,反覆揉搓自己凍僵了的雙手。

阮阮轉了一圈,給屋子裡的燭臺換上了新蠟,太夫人今天去了廟裡祭拜,又偶遇了這樣的寒風天氣,怕是今晚不會回宅子裡住。

想到這兒,阮阮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一屁股坐在床上,踢掉帶著冰碴子的靴子,露出一雙凍成紫紅色的腳,小丫頭腿一盤,兩手鞠起來,呵上幾口熱氣兒。

暖暖活活的,點上個火盆就更好了。

擱往常,太夫人是絕對不允許在外室燒火盆的,可現在天高皇帝遠的,阮阮才不管那些個規矩。

屋子裡火光葳蕤,阮阮滅了火摺子,揚起一雙腳在火盆子上顫悠,等再過半個月就到了年底,工錢發下來,就可以買一雙棉鞋,如果有富餘,就扯上幾尺棉布,求管事給做個花襖,開心兒地過個年。

阮阮坐在床上,咧著嘴直笑,前幾年管事兒說她小,做不了值錢活不給工錢,今年是她第一次領,真想早點聞聞那銅臭味兒,是不是真和花燭說的似得那樣誘人。

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毫不留情地吹進來,此時的後宅沒打燈,幾顆星子零落灑在蒼穹之上,襯著下頭的是一派死氣沉沉的寂靜。

“花燭,花燭?”阮阮坐了一會兒,才從外面的冰天雪地中緩過來勁兒,屋子裡火燭快要燃盡,她站起身準備去換一根,然而就是這一起身,阮阮才突然意識到這太夫人房裡,彷彿過分地安靜了些。

按理說這換班之際,花燭應該和自己接個頭再走,可她在這兒坐了也有一會兒子了,遲遲不見她露面,這丫頭可不像自己,花燭她做事素來謹慎小心,是萬萬不會做這種欠考慮的事。

可阮阮找了一大圈也沒找著,就在她要放棄了的時候,低沉的嗚咽聲一陣一陣地,從太夫人的內室中傳來,阮阮心一凜,原本放鬆下來的神經,一下子又緊繃起來。

怕不是這月黑風高的,屋子裡還招了賊。

阮阮嚇得轉身便要去喊人,可哪料剛一回身,內屋的門倏地打開,腳步聲急促,兩隻冰涼的手拽了她後衣領,一卯勁兒將她掀翻,連拖帶拽拉進了屋子。

“啊!”阮阮一聲尖利的驚叫破口而出,情急之下抓了手邊案几上的雞毛撣子,閉著眼朝後頭一通亂打,邊打邊在嘴裡罵著:“臭毛賊,壞毛賊,好手好腳,正經事不做,學人家做賊!臭毛賊!壞毛賊!正經事不做......”

“別打了,是我!”花燭的聲音滯緩了很久才進了阮阮的耳朵,阮阮的後衣領被鬆開,站不穩,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細看那臉上,還掛著因害怕溢出來的淚珠。

她在這裡做什麼,這可是太夫人的內室,除了每日的例行打掃,外人是絕對不可以隨便進來這裡的,而現在花燭她不僅堂而皇之的進來,還將自己也拉了進來。

“唔!”阮阮一手捂嘴,纖細的手指朝花燭的身後指去,花燭的身後,散落著一地的玉渣,再看花燭的臉,完全是一張因害怕而有些扭曲了的陌生臉孔,她原本姣好的面容,此時竟憑空掛上了幾分憔悴。

阮阮嗓子被扼住了似得,發不出聲說不來話,傻愣愣地望著那渣子。那可不是一般的玉,那是太夫人的小孫子,在她壽辰上親手捧上的禮物。

是個用和田玉製成的茶壺,阮阮曾在服侍太夫人就寢時看著過,她還記得那晶瑩剔透的壺身,恰到好處的紋路,以及上面提的字,她不太認識,只知道那上頭龍飛鳳舞的字跡,是出自前宅小少爺的手。

“你碎了太夫人的......”話還沒說出口,阮阮的嘴立馬就被花燭堵了起來,花燭大她兩歲,個子比她高出不少,此時的花燭卸去了所有的柔弱外表,一個反手鉗制住了阮阮的身子,任她如何掙扎也逃不出她的控制。

“唔,你要做什麼!”

話音剛落,花燭的手凌空舉起,一記手刀朝阮阮的脖子橫劈下去,突生的變故也打了花燭一個措手不及,她知道,這事兒瞞不過阮阮,便只能出此下策。

阮阮在失去意識前只記得這一句話,是花燭貼在她耳邊說的,她的聲音從來都是好聽的,所有她認識的丫頭裡,花燭的小曲兒唱的最有韻味,而此時,這副好聽的嗓子正顫抖著對她說:“你莫要怪我。”

可又如何能不怪?

寒冬料峭,冬梅卻在白雪中綻放,這樣一派生機盎然的景象,是阮阮平日裡最愛看的,可此時,小丫頭被蒙著一雙眼睛,雙手反綁著,扔在了破破爛爛的馬車上。

馬車一開始還很平穩,但過了一會兒便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好像是在走山路,阮阮只覺得自己小小的身子馬上就要晃散,好久沒進食的胃也開始泛著酸水。

然而眼前,未知的恐懼佔在了主導地位,她也顧不上自己的難受,絞著手,奮力掙脫腕上的繩子。

這繩子一定是花燭綁的,倉皇之下綁的極不精細,花燭恐怕也覺得阮阮的小身板兒受了她全力一擊,不會太早醒來,於是沒在這兒費心思,阮阮挺了幾下身,繞開了手上的繩子。

拿掉嘴裡塞著的東西,一陣惡臭飄進了她的鼻子裡,阮阮乾嘔了下,跪在車內直起身,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她撩開一點前車的簾子,探了探頭,露出一雙黑溜溜的眼睛。

御馬的少年是老爺房裡新升的管事,名叫風揚,常聽人家說他一直貪戀著花燭的姿色,怕是花燭隨便給他一些甜頭,他就能幹出現在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而她所在的馬車,現在正馬不停蹄地往山上走。

一股從未有過的涼意從頭頂蔓延到腳趾,堪比她每一次值夜的風雪,涼涼的將她浸泡起來,這真的是一條死路,花燭和這少年,竟然是想將她直接送下懸崖嗎!

一陣惡寒後,阮阮撐著身體,挪到馬車後面的位置,小手挑開簾子,看了看車後飛馳一般驚掠過的樹木,那寒風呼嘯而過,擁擠著吹進車裡,阮阮不禁整個人都抖了一抖,太快了,這樣的速度,跳下去滾上幾滾,也會是個非死即殘的下場。

“該死!”阮阮小聲地咒罵了一句,花燭那樣一個八面玲瓏的人,老夫人若是先聽了她隻言片語,怕是再不會相信自己的話了,眼下一定要趕緊回去,趕在太夫人祭拜完之前回去。

“停下!車停下來!”

阮阮詫了下,這本是她想喊出來的話,不知是什麼人幫她喊了,御馬的管事皺眉,手腕一翻,將馬車換了一個方向接著朝前飛馳,不理那喊叫的少年。

阮阮扒開簾子,朝前望了望,並沒有人,她目光隨著剛剛的聲音尋了去,這才看清楚了,在她斜上方有個一身墨綠衣衫的少年,他正倒掛在一棵老槐樹上,左手握著皮鞭,右手提著剛剛獵到的野兔,這樣狼狽的樣子,顯然是中了別的獵人的陷阱。

“我是簡家小少爺簡玉珩!我現在命令你停車!”少年左手手臂一震,皮鞭的那一端脫手而出,劃破風的縫隙,發出刺耳的聲響。

少年的鞭子打的很準,一下子就抽到了風揚的臉上,一道紅痕立即便顯了出來,順著眉梢一直到嘴角,立著皮開肉綻的一道鞭口。

“嘶!”風揚抬臂控馬,他這才看清楚,那掛在樹上的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前宅的小少爺,太夫人的掌上寶,原本飛馳著的馬車也快速停下,阮阮一個不穩向前倒,撞在堅硬的車壁上,額角一陣火辣的疼痛傳來,幾滴血珠滑落,緩緩地在眼前匯成一片殷紅。

她再沒力氣支撐起自己的身體,俯臥在馬車上,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

簡玉珩被放下來,一把將手上的獵物扔給風揚,緊接著便皺起眉活動了一下手腳,許是掛的時間太長了,他全身的骨骼都發出咯咯的輕響,嚇得風揚一個勁兒的往後縮,腦袋快要埋進前胸裡。

在這個毀屍滅跡的當間兒撞見小少爺,實在是倒了八輩子血黴,現在就祈禱這簡家的紈絝少爺千萬別上他的馬車才好。

“我認得你,你是爹房裡的管事,你還幫我們撿過風箏。”簡玉珩一雙略顯嫵媚的桃花眼上下打量著風揚,末了,他薄唇上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救了我,明兒來我的房裡領賞。”

“風揚謝過小少爺。”

此時的風揚一張俊俏的臉上還淌著血,簡玉珩卻是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樣子,將手裡的鞭子一折,塞進懷裡,邁開步子奔著風揚的馬車就走了過去。

“等等……”風揚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雙眼睛裡突然寫滿了恐懼,他追了兩步,一把抓住了簡玉珩的手臂。

簡玉珩本來走的好好的,被風揚這麼一扯,差點一個踉蹌摔在那山溝子裡,他穩了穩身子,原本無比溫和的一雙眼睛眯起,轉頭朝身後的風揚狠狠地瞪了兩瞪。

風揚被他瞪了個透心涼,像是有人將一盆冰水澆到他頭上一般,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抓著小少爺的衣袖,嚇得趕忙鬆了手,抖著一副嗓子,膽怯地說道:“少爺您不能上這馬車。”

“哦?我簡家的車,你能坐得,我坐不得?!”暴戾的神色劃過簡玉珩的眼底,他轉過身一把推開風揚,簡玉珩年紀比風揚小,可簡家的少年自幼習武,那臂力不比風揚差上多少,再加上風揚根本沒有防備,直接被簡玉珩推翻在地,他一雙腿軟軟的,半天都沒能坐起來。

見識了風揚的弱,簡玉珩一臉不屑地搖了搖頭,移步過來往地上唾了一口,只見他附下身子,一把抄起自己打來的野兔,對地上的風揚說了一句:“車歸我了,你便自己走回去吧。”

“咯吱,咯吱。”馬車再次運轉起來,卻比剛剛的速度慢了幾倍,阮阮手肘撐起身子,再一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她的身子已經接近疲憊的頂端,彷彿一張拉滿了的弓,緊繃的太久了,隨時都會斷掉。

纖小潔白的手輕輕地撩起簾子的一角,御馬的少年已經換了人,那人背對著她坐的很直,控馬的胳膊十分地僵硬,阮阮看不到他的臉,只能看見那修長挺拔的身形,那一頭墨髮被羊脂玉做的髮簪束起,衣領微敞,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頸,乍看他的皮膚,竟比那羊脂玉都要細上三分。

阮阮的嘴唇張了張,她不難想象,這少年轉過頭來會是一副怎樣驚天地泣鬼神的好看模樣。

簡玉珩輕輕地嘖了一聲,頭向一側轉過來了少許,阮阮趕忙蹲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裡面的心臟彷彿因為剛剛的震撼而漏跳了拍。

這不是太夫人的心頭肉,簡家前宅的小少爺簡玉珩嗎!

她曾見過他一面,那時正趕上陰雨天氣,太夫人腿不好,犯了舊疾,簡玉珩來探望被太夫人留在了後宅過夜,那天就是自己領著他去後宅的空房!

驚訝之餘,阮阮突然想起來自己的處境,她被誣陷碎了太夫人的茶壺,那玉壺正是簡玉珩捧上的,正好藉此機會和他說清楚,洗了自己的冤屈。

像是垂死的駱駝看到救命稻草一般,阮阮的臉上突然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左邊臉上有個小小的梨渦,消冰融雪一般地甜美動人。

等等,她好像把重點放錯了!

阮阮抬到一半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前面坐的是集簡家所有寵愛於一身的小少爺,他可不是善茬,向來脾氣古怪,沒人能摸透他半分,現如今打碎了他的玉壺,豈不是等同於自尋死路。

讓太夫人發現,興許只是將她打一頓趕出簡家,要是讓他本尊知道了,那一手凌厲皮鞭招呼上來,她哪裡還能有命在。

那就只能跳車了,淚光閃爍著在眼眶中打著轉,小丫頭吐了一口氣,牙床緊緊咬住,一副慷慨就義的表情掛在了臉上。

罷了,馬車速度也不快,與其等著被小少爺發現,不如趕緊跳了這車來的痛快!

做好了決定,阮阮將自己的下衣襬揉成一團,塞在束腰的帶子裡,一左一右地擼起袖子,平平穩穩地走到車尾,以一種壯士斷腕般的慷慨情氛一把撩開馬車的後簾,眼閉心橫,膝蓋一彎,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

可阮阮不知道的是,她這猝不及防的一跳,嚇壞了剛準備撩開車簾的簡玉珩。

那張美玉一般的臉一瞬間花容失色,他連閃身都沒來的及,就被那一團淺色的影子撞了個滿懷,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他的身子帶倒,順著向下傾斜的山坡滾了幾滾才停下來。

“嘶”阮阮倒抽了一口涼氣,著實她也沒能料到,迎接她的並不是荒蕪的山道,也不是堅硬到能將她撞得頭破血流的石頭路,卻是一個柔軟的帶著薰香味兒的懷抱,她抬頭,入眼的是簡玉珩那張美到令人無法自拔的臉。

可正是這張美到不像話的臉,此時此刻卻比那猙獰的石板地面,還要恐怖三分。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簡玉珩誠然也沒反過味兒來,他手裡還拎著那獵來的兩隻兔子,原本準備將它們放在馬車裡,免得一會兒下坡顛掉了,卻沒料到自己手還沒伸出來,一個人影尖叫一聲就飛了出來,直接將自己撲倒在地。

“嘶,你幹嘛。”簡玉珩的聲音清澈的像是九天之上的冰泉,但此時又明顯有些抖,他的薄唇微微開合,一雙滿載怒氣的眼睛盯著懷裡豆芽兒菜似的小人兒,剛剛她那像榆木疙瘩一樣的腦袋撞了他的胸口,疼的他幾乎說不出來話。

刺殺!簡玉珩一瞬間大腦空白,能想到的只有這倆字兒,他立馬把兔子撇到一邊兒,一個挺身扎馬,緊接著一套擒拿之術行雲流水般地就使了出來。

簡玉珩眉峰一挑,朝地上人道:“說吧,是誰派你來的。”他呼吸之間便已經壓在了阮阮身上,膝蓋頂著她後背,一條小胳膊給掰過來壓在腦後,骨骼崩裂的聲音響起,聽起來猙獰又可怕,可他卻彷彿很享受這個聲音,更加用力的往上掰了掰,緊接著就咔嚓一聲,徹底斷掉了。

“你倒是說話啊!”

以往那些話本子裡講的,英俊瀟灑的俠客遭遇暗殺後,往往都會以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刺客,然後沉著嗓兒冷著臉,幽幽地問一句,你的主人是誰,身下的人也必然是一副好漢饒命的熊樣兒,忙不迭地向他求饒。

可眼下身底下這小傢伙,像個啞巴似的一聲不帶吭的,真是個榆木腦袋,連配合一下都不會,實在無趣,無趣。

半響過去,壓在身下的小豆芽兒還是不出聲,簡玉珩的手僵著,開始有些痠痛,轉念一想,怕不是自己力氣太大,把這瘦不拉幾的豆芽兒給弄死了。

像是隔空捱了一拳似得,簡玉珩身子一凜,立馬就緩了手上的力道,心裡也跟著泛起了嘀咕,他只要一想到祖母劈頭蓋臉的罵,那腦仁子子就刺生生地疼,他趕忙鬆了手,拎著小人兒的後衣領子把她提溜起來。

“噗,咳。”

阮阮剛剛被按在地裡,倉促之下吃了一嘴的黑泥,這好不容易把臉拔了出來,下意識地就往外頭吐,只聽噗的一聲響,那一嘴的髒泥別無餘地的,全招呼在了簡玉珩的臉上。

阮阮又是一聲驚叫,耳畔嗡嗡直響,她也顧不得肩上劇烈的疼痛,趁簡玉珩兩眼被泥糊住的功夫,一骨碌爬起來,扭頭就跑,幾近掙扎著逃出了他的魔爪。

完了完了!

阮阮每跑上一步,心裡頭就跟著涼一截兒,好死不死的,她竟然吐了簡玉珩一臉的爛泥,那可是前宅的小少爺,她們每天晚上茶餘飯後話本子的男主角,就這樣被她吐了一臉的泥,可但願他沒看著自己的臉,不然今後這天大地大,哪還有她的容身之所!

阮阮踉踉蹌蹌地,像個驚擾了獅子美夢的兔子,慌張地不知該如何是好,得虧了身子還有些靈巧,閃身進了茂密的樹林。

“你他丫給我站住別跑!”

簡玉珩的聲音炸裂一般迴盪在她身後的樹林裡,他整個人都燃了起來,太夫人懷裡嬌生慣養的少爺,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屈辱!

暴怒之下的小少爺一蹬腿跨上馬背,手裡的皮鞭展開,掄圓了胳膊往馬屁股上揮,那老馬當下痛的直甩腦袋,只見它呲著牙花子,尖利而又沙啞地嘶吼一聲,離了弦的箭一樣,甩開蹄子往外奔,直直地衝進了林子裡。

馬一利索起來,後面的馬車就顯得太過笨重,只見那車子卡在兩棵大樹之間,被迫和前面的瘋馬脫離開來。

“呼呼,呼。”

因著身子弱,阮阮沒跑出去幾步便已經精疲力竭,她用沒折的那條胳膊扶著樹,大口大口地喘息起來。

心底慌亂到了極致,阮阮回頭,那墨綠色的衣衫跳躍在樹林裡,馬蹄聲凌亂,正一點一點地逼近阮阮。

罷了,天命如此,死在前宅小少爺的皮鞭下,說出去也不是太丟人,他靠著樹坐下,手掌攤開,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心,唉,就是可惜了她這一雙手,從沒摸過錢就要死了,阮阮閉上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就是這一平靜,她才聽到自己那擂鼓一般劇烈跳動著的心臟,人到底還是懼怕死亡的。

“前面的人,快讓開!”

不止一匹馬的蹄聲響起,阮阮眼睛倏地睜開,從樹後面彈出半個腦袋來,這才看清了當下的局勢,此時此刻,在她的前方和後方,各有一匹瘋馬相對而來。

簡玉珩正駕著一匹瘋馬從東邊疾馳而來,但他那樣子顯然不懂得如何馭馬,阮阮轉頭,西邊迎面而來的,是一匹年輕的駿馬,後面還拖著略微小巧些的馬車,不知道那馬是否是受了驚,但此時坐在馬車上的兩人,無論如何也停不住那飛奔著的馬匹。

“你躲開!”

簡玉珩哪裡停的住這瘋了似的馬,胳膊胡亂地擺動了一通,於是乎,原本還有可能碰不上的兩匹馬,經過簡玉珩的這一通瞎指揮,正正好臉對著臉,風似的飛馳。

‘嘭!’

阮阮抬手,袖子緊緊將眼捂住。

兩匹馬撞得頭破血流,瞬間便倒在地上沒了呼吸,西邊那小巧玲瓏的馬車也散了架,車底的橫樑飛了出來,撞到簡玉珩的頭,一下子把他的身子帶飛了出去,一時間鮮血直流。

“唔”阮阮蹲下,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此時的簡玉珩,就倒在自己腳下不遠處,他的臉上沒了血色,絕色的五官被鮮血蓋住,一雙胳膊軟綿綿地垂在身側,那一刻的她彷彿覺得他離自己很近,近到她一伸脖子便能感受到他微弱的呼吸,以及他身上那悠悠然的薰香味兒。

為什麼,他這副樣子,會讓她的胸口悶悶的痛,明明剛被他折了胳膊,可一看到他的血,她心裡的一個地方便蠢蠢欲動。

阮阮的手握了握,一瞬間空落落的,似乎少了什麼冰冷的東西,是什麼,是夢裡的那把彎刀?

原本坐在車上的兩人也朝前飛,不過那是兩個身強力壯的中年男子,且他們和簡玉珩不同,只是落在了相對較軟的草堆裡,看那樣子也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低聲咒罵了幾句後便站起了身子。

“大哥,快去看看車裡的……”摔在近處的那人突然想到了什麼,神情突然緊張了起來,另一個人也爬了起來,神情如前人一般凝重,他們朝馬車那邊望了望,橫樑抽離,馬車已經是一團廢墟,而那廢墟之中,流淌著幾縷棗紅色的鮮血。

“和可怎麼辦,如何和老爺交代。”矮個子的人哆嗦著,就快要哭出來。

“噓”個子略高些的男子一把撈過同伴的脖子,手掩住了他的嘴,他的眼神往阮阮那邊瞟了瞟,示意同伴往那裡看。

矮個子定定神,順著他的目光望了去,良久,二人發出了異口同聲的讚歎,“像,真像。”

阮阮縮著脖兒,望著他們倆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她嚇得往後退,身子撞在樹上,阮阮一個激靈,身子如驚弓之鳥一般跳了起來,掉頭就要跑,那兩人又如何能讓她逃了,粗糙的大手一把將她拉住,胡亂地在她臉上抹了一通,把那上面的髒泥抹掉,緊接著又發出了嘖嘖的感嘆。

他們二人此行是受了林家老爺的囑託,護送林家的小小姐回家,大致原因聽說是林家的家主作了個噩夢,夢見自己曾負過的一名女子被鬼附了身,搞得他一整天一整天地心神不寧,原本都被拋棄掉了的一對母女,就這麼被寫進了林家的族譜上。

本來是一件極為簡單的事兒,可他們此行正趕上山城瘟疫爆發,她那可憐的孃親已經沒了命,只剩下她一個人半死不活地,趴將在路邊,還是他們倆及時找到了她,這才令她多活了幾日。

沒想到下山的途中馬匹受驚,那本就羸弱的身子,此時怕是已經香消玉損了,不過還好,讓他們在這兒看見了阮阮,這小丫頭也不知哪裡來的,可看那鼻子那眼兒,就是說和林家的老爺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也不為過。

阮阮才被鮮血淋漓的簡玉珩嚇的心驚膽戰,現在又被兩個魁梧的漢子擒住,小姑娘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恐懼,嗷的一嗓子便哭了出來。

這一哭哭的昏天黑地,饒是兩名壯漢也不禁慌了手腳,他們一人拍著阮阮的後背哄她,另一人弓著身子探了探簡玉珩的鼻息,見他還活著,便稍稍鬆了口氣,胳膊上一蘊勁兒把他拖起來,拉到了一旁的草堆上。

“小姑娘,你先停下來聽我們說,我們不是壞人。”

高個子的男子一通胡亂地哄,他從懷裡掏出早就涼透了的土豆,塞在阮阮的手裡,哄著她一口一口地往下嚥。

許是食物由嗓子滑落進胃裡的感覺太過舒服,又或許是覺得他二人不會傷害她,阮阮的防備卸了三分,她漸漸地停止了大哭,不過還是小小地抽泣幾聲,以此來表示自己的害怕。

“你是誰家跑出來的丫頭吧。”那人將阮阮上下打量一番,很輕易地便得出了結論,見小姑娘點頭,那人溫和地笑了笑,接著道:“你可知道西邊的林家?”

她知道一些,東域簡家的太老爺曾為先皇的左丞,因著祖上的貢獻,簡家的後人也都封了不小的官職,簡家的家主簡召也在幾年前接任了左丞一職,而那西邊的林家,是新崛起的一脈氏族,原本只是前朝太子手下一介幕僚,後憑本事一步一步壯大,待到太子繼位時,便直接一紙詔書封了爵,是當今朝野之上,最受寵愛的一股勢力。

阮阮下意識地點點頭,抬頭正對上那人有些狡黠的目光,她突然好像意識到了什麼,當即又搖了搖頭,這一點一搖之間,惹笑了兩個男子,他們兩個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衝著對方微微點了點頭,復又扭過頭來,盯緊了坐在地上的阮阮。

“丫頭,你怕不怕死?”

自然是怕,阮阮耷拉著眼兒,拼了命地點頭,“怕,很怕。”

“可你看了我們的秘密,就不得不死。”那人眼底有戾色劃過,阮阮張了嘴又要哭,被他一把堵住了嘴。

“我有一個法子讓你活命,你記得,從今天起,你就是林家寄養在外的小小姐,老爺聽聞小小姐你病重,心急如焚,傳召你回林家,如果你想活著,便忘掉你以前的名字,以前的朋友,等你再醒來的時候你只要記得,你是林家的小小姐,名喚林莞爾。”

話音一落,一記乾淨利落的手刀招呼在阮阮的後脖頸上,眼前的種種場景,在那一瞬之間盡數被黑暗吞沒。

“大哥,這丫頭看著一點也不機靈,可不能讓老爺看出端倪來吧。”矮個子的男子看了看倒在地上的阮阮,他晃了晃她的肩膀,確定她已經昏睡過去,這才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活動了下自己的筋骨。

“無妨,就是這種膽小怕事兒的,才不會漏了陷,再者說正牌的小姐也從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況且這丫頭長的肖像老爺,任誰看了都不會過多懷疑的。”高個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了他一些安慰,“我們只需要將小姐送回林家,剩下的也就不必在掛心了,也不歸我們管不是。”

矮個子突然沉默了,他再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阮阮,內心竟又劃過劇烈的同情,這小女孩兒十四五歲的模樣,到了林家勢單力薄,若是不討老爺喜歡的話,保不準要遭多少罪在身上。

“看她的造化了。”

幽幽地聲音升頂在林子中,復又沉沉地消散開,頭頂上是不是地有幾聲鳥鳴,將整個林子映襯的異常寧靜。

太陽就快要落下去,兩人不敢耽誤,一把將阮阮扛在身上,刨了土,將那馬車裡可憐的姑娘埋了起來,撿了一塊青石做成一個小小的墓碑。

“大哥,那小子怎麼辦?”

簡玉珩的身子在寒風中漸漸變涼,頭上的傷口被寒風凍住,血已經不往外流,但仍是昏迷不醒地躺在草堆上。

“他的身子骨好的很,一會兒自己就醒來了,你把外衣給他留下吧。”高個子的男子一眼便能看出簡玉珩是習武之人,身體素質相較於常人定是強上許多,那一點血還要不了他的命,只是這天寒地凍的天氣,他再在這兒躺上一陣,怕是沒被撞死也被凍死了。

“可這天兒,我沒了大衣也抵不住多久。”矮個子嘴撇了撇,一雙手戀戀不捨地解著腰間的束帶,他們一會兒送完人,還要原路返回他們的住處,這一路的嚴寒,也不是一般人能承的住的。

束帶解到一半,矮個子眼睛突然亮了亮,“不如咱們把這丫頭的外衣給了他吧,反正她一會兒就送到林家了,還怕她會凍死在那兒不成。”

高個子十分贊同地點了點頭,解了阮阮的外衣,蓋在一旁簡玉珩的身上。那外衣有點短,只能將將蓋到他的腰際,但這料峭的天氣,多一件衣服就是對生命的多一重保障。

風吹過阮阮的外衣,一股伴月香的氣味兒鑽進了簡玉珩的鼻子裡,若是仔細看簡玉珩的臉,便會發現他的嘴唇正發著異樣的青紫,他眉頭皺了皺,手指不可察覺般輕微地一顫。

“走吧,時候不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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