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離不開誰(情感故事)

 可能是遺傳基因起作用,叮叮和咚咚這對孿生姐妹生來就具備超常的音樂天賦。她們的父親是群藝館的一位作曲老師。她們的母親是一位歌唱演員,年輕時唱得最好的歌名叫《風吹鈴兒叮咚響》。當年,母親懷著她倆時一場一場地唱,一直唱到肚子大得掩飾不住時才休息。叮叮和咚咚成名後,社會上傳說,姐妹倆是先會唱歌后會說話的。

  叮叮和咚咚不僅具有超常的音樂天賦,而且是公認的美人胚子,父母親決心把她倆培養成歌唱家。

  父母悉心教導,女兒前途無量,這是一個多麼幸福美滿的家庭啊!可是天有不測風雲,叮叮和咚咚五歲那年,她們那紅極一時的母親生病去世了。母親得的什麼病,姐妹倆一直不清楚,每次問父親,父親都是嘆口氣,說:“唉,你母親死得不值啊!她得的病你們現在還不理解,長大後我會告訴你們的。”母親的病成了一個謎,纏繞在她們的心頭。疾病還有什麼理解不理解的呢?可是父親一直沒把謎底解開。

  母親去世後,父親培養女兒的決心更大了,除了工作,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兩個孩子身上,再沒考慮成家的問題。好在叮叮和咚咚也爭氣,高中還沒畢業,各種各樣音樂大賽的獎盃就擺滿了她們家的陳列櫃。其中一座荷花鍍金盃最漂亮,級別也最高,是叮叮參加全省青少年“荷花杯”音樂大賽得來的冠軍獎盃。咚咚也參加了,可她捧回的是季軍獎盃。季軍獎盃是鍍銅的,和姐姐的鍍金盃放在一起,顯得陳舊黯淡,就像白天鵝身邊的醜小鴨一般。咚咚生氣了,當著父親和姐姐的面把她的獎盃摔了個粉碎。咚咚的行為把父親和姐姐嚇壞了。父親愣怔了一會兒,語重心長地開導咚咚:“我們搞藝術的,做人比做戲更重要,心胸要寬廣,否則你的一切都會被妒嫉心毀掉的,更何況叮叮還是你姐姐呢!”可是咚咚對這件事還是耿耿於懷,直到她在第二年的“荷花杯”大賽上擊敗叮叮得了冠軍,看著自己剛捧回的金盃在姐姐的金盃旁熠熠閃光時,才發自內心地笑了。

  盧家姐妹你追我趕,比翼雙飛,順利地考上了音樂學院。除了學校正常學習,假期裡父親還帶她們到北京請名家指導,請專門的形體老師、美容顧問、服裝指導……總之,想方設法為她倆的前程鋪路。叮叮和咚咚很努力,特別是咚咚,性格比姐姐活潑,心氣也比姐姐高,所以人們都說盧老師的兩個女兒前程似錦,特別是咚咚成為歌唱家的希望更大。沒想到大二的時候,咚咚的聲帶上長了個小瘤,手術後嗓子就徹底壞了。

  咚咚成為歌唱家的希望化為泡影,她悲憤之極,三次自殺都因父親和姐姐看得緊而未遂。在父親和姐姐的百般鼓勵下,咚咚改學作曲,若干年後成了小有名氣的音樂製作人,而這時的叮叮已是本市著名歌手。

  咚咚寫了很多歌,奇怪的是這些歌由別的歌手來唱都不行,只有姐姐叮叮才能把歌曲的情感表達出來。已經退休的盧老師欣慰地說:“你們是雙胞胎姐妹,心靈上有感應,所以你們的合作珠聯璧合,渾然天成。記住,你們是一根藤上結的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叮叮唱咚咚寫的歌名氣越來越大,當然咚咚也因為這些歌頻頻得獎而成為作曲界的一顆閃耀明星。然而幕後明星總不如臺前明星耀眼,特別是看著被鮮花和掌聲擁抱的姐姐,咚咚的心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痛。要是嗓子不壞,自己現在不就是一名創作型歌手了嗎?也許也能和韓紅一樣,紅遍大江南北。寫了那麼多的歌,卻是為她人作嫁衣,唉,老天爺真不公平!咚咚內心很不平衡。

  有一段時間,經過重新編曲後的老歌十分流行,咚咚把《風吹鈴兒叮咚響》重新編曲,加入不少現代音樂元素,讓叮叮試唱了一遍,效果很好。姐妹倆都很興奮,心想肯定能火。果然,觀眾非常喜愛現代版的《風吹鈴兒叮咚響》。這首歌成了叮叮的保留節目,每場必演。

  咚咚是做著歌唱家的夢長大的,總是忘不了嗓子壞之前被鮮花和掌聲擁抱的感覺。叮叮噹然知道妹妹的心思,有一次重要演出前,她不巧得了重感冒,可觀眾點名要她唱《風吹鈴兒叮咚響》,導演急得沒辦法,召集有關人員緊急商討對策。會上,叮叮出了個主意,她說:“我建議由晚會音樂總監盧咚咚頂替我。”咚咚的心怦怦直跳,臉因激動而漲得通紅。可導演卻說:“怎麼可能?你不是開玩笑吧!”咚咚只好表態,說叮叮的建議不合適。導演歉意地對她說:“對不起,盧咚咚,你的嗓子沙啞,實在是……”叮叮打斷他的話,說:“咚咚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用我的聲音她的形象不就解決問題了嗎?”導演明白了,說:“可是現在不允許假唱啊!”咚咚再次表態不願登這個臺。叮叮急了,說:“救場如救火,咚咚你就幫姐姐渡過這一關吧!”咚咚心情複雜地看了姐姐一眼,不說話了。

  會開到這裡,大家都明白,讓不讓咚咚救場,就看導演的了。所有的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導演身上,會場氣氛驟然緊張起來。其實,咚咚此時的處境也很尷尬,幸好姐姐及時幫她解了圍。叮叮對她說:“咚咚,你暫時迴避一下,好嗎?”咚咚撂下一句“導演你別為難了,我不會登這個臺的,何必呢!”就走了。

  咚咚離開會場後,導演對叮叮說:“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堅持一下?現在正在抓假唱的事,萬一露餡了……”一向謙和的叮叮耍起了大牌,說:“我要是能堅持,何苦提這個建議?今天晚上你要是不讓我妹妹登這個臺,咱們的合作也就到此為止了。”

  ……

  “風吹鈴兒叮咚響,就像你的歌聲在耳旁……”清脆悅耳的歌聲純淨得沒有一絲兒雜質,就像山澗的清泉一樣,流進現場觀眾的心裡。觀眾的心醉了,一邊合著節奏擊掌一邊跟著唱,場上場下互動起來。

  坐在第一排的盧老師眼睛模糊了。透過模糊的淚眼,他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妻子……

  演出氣氛太熱烈了,站在側幕條裡面的叮叮很不安。上場前她反覆叮囑妹妹,無論如何不要出聲,不要受意外因素干擾,可還是出事了。

  起先一個小朋友上臺,要把他手裡的熒光棒獻給咚咚。咚咚很激動,接熒光棒時說了聲“謝謝!”沙啞粗糙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觀眾的擊掌聲頓住了。叮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盧老師驚得從坐位上站了起來。好在咚咚聰明地輕咳一聲,觀眾只當她被痰堵住,一時失了聲。

  盧老師憂慮地看著光彩奪目的女兒,他此時已明白臺上的女兒不是叮叮。盧老師腦子裡的弦繃緊了,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

  觀眾的情緒再度燃起,一位年輕姑娘捧著一大束鮮花上場了。咚咚吸取了教訓,集中精力對口型。可姑娘顯得很激動,獻完花後突然擁抱了咚咚一下。咚咚猝不及防,手裡的麥克風被姑娘碰掉了。咚咚狼狽地去拾麥克,清脆悅耳的歌聲還在繼續……全場觀眾一片譁然,少頃,爆發出打倒假唱的呼喊聲……

  盧老師的心臟在觀眾憤怒的呼喊聲中狂跳著,腦子裡繃緊的弦彷彿“錚”地一聲斷了。他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爸爸——”叮叮咚咚從臺上衝了下來,朝突然栽倒在地的父親跑去……

  盧老師因突發的心臟病導致腦溢血,經過一個星期的搶救,才脫離生命危險。母親去世得早,叮叮咚咚是由父親一手帶大的,姐妹倆對父親的感情極深。盧老師昏迷住院期間,叮叮咚咚一直守在病床邊,眼睛都哭紅了,見父親醒來,姐妹倆猛撲上去,一人抓住父親的一隻手,哭喊道:“爸爸呀,您嚇死我們了!”

  盧老師撐起虛弱的身子,痛心疾首地說:“我說過,你們兩姐妹是一根藤上結的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

  姐妹倆後來的命運果然印證了父親的話。

  假唱事件使盧家姐妹名譽掃地。雖然她們所在的歌舞團一再向媒體解釋:盧叮叮沒有一次用假唱來欺騙觀眾,盧咚咚是為了救場才替孿生姐姐上場的。然而收效甚微。這本來就是越描越黑的事,觀眾甚至認為用替身比對口型假唱更具有欺騙性。對口型至少能見到真人,用替身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騙局。

 媒體站在觀眾一邊是有原因的。那段時間杜絕假唱的文件剛下發,文化局正想抓個典型以儆效尤。後來得知,獻花的那位姑娘其實是一名文化稽查隊員,那天晚上是帶著任務來看演出的。咚咚的那聲“謝謝”引起了她的懷疑,於是借獻花上場驗證……盧叮叮撞到了槍口上。

  這件事情過後,叮叮一站到舞臺上,觀眾就喝倒彩——盧叮叮這顆閃耀的明星就這樣墜落了。沒有姐姐演唱,咚咚寫的歌全成了廢品。

  咚咚後悔極了,她淚流滿面,向姐姐懺悔:“是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啊!那天晚上你沒踢被子,是我故意把你的被子掀掉的啊!”叮叮說:“我知道,你掀我被子的時候我其實是醒著的。”咚咚驚呆了,說:“那你為什麼不阻止我?”叮叮說:“咚咚啊,咱倆是雙胞胎姐妹,是有心靈感應的,我咋不明白你的心思呢?”咚咚明白過來,說:“這麼說,你的感冒並不重,完全可以自己唱。”叮叮說:“其實我根本就沒感冒。咚咚,你從小就要強,那麼好的條件嗓子卻壞了……媽媽去得早,我這個當姐姐的不幫你誰幫你啊!我只想成全你這個願望,沒想到……唉!”“姐姐——”咚咚撲到叮叮懷裡,放聲大哭。

  盧老師推門進來,對姐妹倆說:“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叮叮,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咚咚,你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是好孩子。看到你們姐妹情深,爸爸真是好高興。你媽媽當年,唉!”盧教授嘆了口氣,接著說,“當年,我和你們的媽媽就像你們倆一樣,一個寫歌一個唱歌,珠聯璧合,渾然天成。那首《風吹鈴兒叮咚響》就是我寫的,你媽媽唱紅的……”

  咚咚打斷父親的話,好奇地問:“可是歌單上的作曲者寫的是佚名呀?”

  盧老師說:“這首歌給我們帶來了極大的榮譽,我和你媽媽因這首歌而成名,可你媽媽的死也跟它分不開啊!你媽媽去了以後,我就不願在歌單上署名了。”

  叮叮說:“您不是說媽媽是生病去世的嗎?”

  盧老師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緩緩地說:“當年,你們的媽媽唱《風吹鈴兒叮咚響》唱成了大明星,覺得有能力唱《我的祖國》、《鄉戀》這樣有名的歌了。她再不唱我寫的歌,而是模仿郭蘭英、模仿李谷一,結果唱來唱去把自己的特點給唱沒了,觀眾也就不再喜歡她了。她這人好強,不信命,一條道路走到黑,終於在一次演出中被觀眾轟下了臺。就在那天晚上,你們的媽媽服毒自殺了。而我後來寫的歌找誰唱都不成,再也沒有什麼好作品問世。在藝術的道路上,我和你媽媽誰也離不開誰。沒想到,我最不願看到的事情又在你們兩姐妹身上發生了。”

  姐妹倆噓唏良久,說不出一句話來。

  沉寂了半年,盧家姐妹踏上北上的路程。這個城市沒有了她們的舞臺,她們別無選擇。

  又過了一年,一位歌喉甜美的南方姑娘頻頻出現在人才薈萃的北京演藝舞臺上,被一家著名的音像公司看中,要跟她簽約。姑娘提出了一個條件:要籤必須和她妹妹一起籤。因為她只唱妹妹寫的歌,她和妹妹誰也離不開誰。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