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澳洲漁民出海捕龍蝦,發現家家藏著一本中國黃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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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澳大利亞珀斯,這個地球上最孤獨的城市,吉龍騰每年捕撈的供出口的龍蝦中,中國吃貨們“承包”了95%的量。

凌晨5點的珀斯碼頭,天還沒有完全亮。海水的鹹味,混合著濃重的魚腥味,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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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們正在做出海的最後準備。

在一艘即將啟程的龍蝦捕撈船上,兩框被切成頭尾兩截的馬面鮫整齊地堆放在船尾的一側,它們,是龍蝦不可抗拒的誘餌。澳大利亞漁民凱文(Gavin Porgindorf)和雷(Ray Eastly)正在麻利地穿上自己的“撈蝦裝備”——凱文是一件綠色的防水圍裙,一頂編織遮陽帽,雷則是一條已經磨損的紅色防水揹帶褲。兩個人都穿上了雨靴,戴上了手套,站在一起,活像是經典遊戲《超級瑪麗》裡的馬里奧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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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和雷

珀斯位於澳大利亞西部,曾被“旅行聖經”《Lonely Planet》稱為“地球上最孤獨的城市”,它被荒無人煙的大海和沙漠所包圍,距離最近的城市都有好幾千公里。在珀斯周邊的印度洋海域裡,生活著獨一無二的西澳岩石龍蝦。

岩石龍蝦長著紅色的外殼,沒有張牙舞爪的大鉗,因生活在海底的岩石和珊瑚縫隙裡而得名。因為獨特的生活環境,相比生活於淺海中的波士頓龍蝦,岩石龍蝦肉質更緊實、鮮嫩,入口的時候,還有一絲淡淡的甜味。因為世界上僅有珀斯這一產地,且長成法定捕撈的尺寸至少需要四年時間,岩石龍蝦的售價大約要350元人民幣一斤,差不多是普通波士頓龍蝦的3倍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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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打撈上來的龍蝦 。

作為全球最大的岩石龍蝦捕撈公司,吉龍騰漁民合作有限公司(Geraldton Fishermen Cooperative,以下簡稱吉龍騰)佔據了西澳大利亞65%的龍蝦捕撈量。而它最大的出口市場,則是遠在地球另一邊的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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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龍騰的工廠裡,各種管道林立。龍蝦將在這裡被暫養、稱重、分類、盒裝,隨後運往全世界。

一項延續百年的古老捕撈業

龍蝦捕撈這一產業,在珀斯存在了上百年之久。雖然在工業化高度發達的今天,許多重體力活已經被機械所代替,但這份工作依然保留了大量的人工成分。

在西西里(Sicilia)號上,凱文必須和雷配合,一起來完成捕撈。他們提前一天,在長方形的木籠裡塞滿魚塊,然後將木籠沉到龍蝦聚居的海底。經過一夜海水的浸泡,魚肉變得鬆軟,魚腥味也在海水裡四處飄蕩。飢餓的龍蝦循著氣味而來,鑽進巧妙設計,“只進不出”的籠子,於是就被困在了裡面。第二天,雷把纏住海底箱子的抓鉤纏到絞索盤上,然後開啟發動機,把爬滿龍蝦的木籠拉上來。凱文則負責開籠取蝦,並且把空木籠重新裝上魚塊,再次沉到海底。在一天的捕撈結束前,這一系列動作需要重複大約179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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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則負責開籠取蝦,並且把空木籠重新裝上魚塊,再次沉到海底。

西西里號的船長弗蘭克(Frank Lupis)是二代意大利裔漁民,也曾是捕撈龍蝦的漁民。他的皮膚曬得黝黑,一邊開船,一邊講訴他父輩的故事。父親剛到珀斯的時候,以捕獵鯊魚為生,後來澳大利亞政府禁止獵鯊,他們就開始捕撈龍蝦。“那時候,撈龍蝦可真是力氣活,一個裝滿龍蝦和海草,完全被海水浸透的籠子,大概有50-60公斤重,全靠人力拉上來。”弗蘭克的目光從墨鏡後面透過來,脖子上的金鍊條在陽光下一閃一閃。他說,即使高大強壯如他的父親,每天也只能拉幾籠,最後整個人都累得像散架了一樣。

如今,最繁重的拉籠子環節,已經可以由機器來操作,但像凱文這樣的漁民,依然用手把龍蝦一隻一隻從木籠裡取出來。“畢竟,我們打交道的,是鮮活的生命。雖然它們看起來盔甲裹身,但在冰冷的機器面前,依然是嬌弱的。”站在甲板上,一直注視著凱文和雷勞作的麥特說。

把龍蝦取出來之後,凱文會手持一把金屬的尺子,在龍蝦的頭部進行測量。但凡頭部的殼縱向距離/頭部外殼的長度小於76毫米的龍蝦,都會被重新拋回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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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正在測量龍蝦的大小。

其實,木籠本來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後門”,供未長成的龍蝦逃跑,但即使如此,凱文依然時不時地向大海拋出一隻只“漏網之蝦”。除此之外,帶卵準備產子的龍蝦,也是嚴格禁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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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蝦箱子,有專門供未長成的小龍蝦“逃逸”的門。

這一切,都是為了保持當地的生態平衡以及漁業的可持續發展。

“珀斯所有的龍蝦漁民,一直需要抵抗一種誘惑,就是過度捕撈。”麥特說。作為澳大利亞漁業中可能是利潤水平最高的龍蝦捕撈業,更多的捕撈確實意味著更高的收入,但這也意味著毀掉一個行業的危險。

曾經,因為過度捕撈,珀斯的岩石龍蝦一度供過於求,不但在市場上價格暴跌,而且還破壞了當地的生態,導致數量劇減。在行業自律和政府法規的雙重製約下,如今,這個古老的行業終於觸摸到了內在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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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文表示,漁民非常尊重配額制和這種捕撈制度,因為他們深知,一旦超過了規定的數量,或者進入了別人的區域捕撈,或者捕撈了禁捕的龍蝦,都將面臨上百萬澳元的罰款。“沒人為了貪小便宜,而甘冒傾家蕩產的風險!”凱文說。

從印度洋到中國餐桌

被打撈上來的龍蝦,會被放入船上的仿海洋生態暫養池,隨後裝入印上每位漁民特有代碼的塑料箱子,運到吉龍騰的工廠進行贊養。在這個充滿黑科技既視感的龐大空間裡,各種巨大的容器和管道林立。養殖龍蝦的池子,有多重的過濾系統,以保證去除龍蝦身上不適合人類食用的細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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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上來的龍蝦,被放入龍蝦暫養池。

這一過程一般持續2-3天,隨後,龍蝦會被稱重、分類,之後便迎來了包裝入箱的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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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過磅的龍蝦。

麥特隨手抓起一把機器上的松木屑,放在手中揉捏,以體會它們的柔軟和乾燥。打包裝前,龍蝦將會在降溫睡眠池接受物理降溫,從而新陳代謝降低,進入了睡眠狀態。這一做法可以讓龍蝦更安全地進行長途運輸。之後,它們將通過空運的方式,送到澳大利亞本土及其他國家的市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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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龍蝦的盒子裡,將鋪上這種柔軟的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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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龍騰和許多航空公司合作,用他們飛中國的航線運龍蝦。

吉龍騰和中國打了30多年交道,過去10年間,來自中國的訂單突然猛增,成了公司最大的出口市場。為此,吉龍騰正在不斷做出改變,以更好地服務中國市場。

他們和中國航空公司、東方航空公司等合作,用它們直飛中國的航班運龍蝦。澳大利亞直飛中國的航空公司不多,因此,吉龍騰致力於開發更多的可行航線,並與泰國航空公司簽訂了戰略協議,即使需要中轉,也會確保中轉時間維持在龍蝦質量可控的範圍內。

有了這樣的合作基礎,航空公司便把航空貨物櫃放到吉龍騰的工廠裡,龍蝦包裝好之後,可以直接進入航空貨物櫃。“這麼做,也是為了減少人們觸動、搬運龍蝦的次數。”麥特說,從印度洋,到消費者的餐桌,龍蝦一共只會被觸摸三次,一次是剛剛捕撈的時候,一次是在工廠稱重的時候,還有一次,則是包裝入盒的時候。整個工序大大提高了龍蝦的存活率。

去年,吉龍騰還把工廠整體搬遷到了距離機場15分鐘車程的地方,進一步減少龍蝦“在路上”的時間。這樣算下來,從龍蝦在珀斯被打撈上來的那一刻,到最後進入中國消費者的餐桌,最快只要72個小時。

在吉龍騰資深市場專員Joanne看來,因為中國市場,吉龍騰的另一顯著變化,就是像她一樣的中國面孔越來越多。目前,公司市場部有8位員工,其中6位都是中國人。而公司的核心銷售崗位,4人中竟有3位是中國人。“這放到澳大利亞任何一家大公司,都是不太可能的事。”Joanne感慨。

漁民家裡都有一本中國黃曆

每天中午,是凱文最放鬆的時刻。結束了一上午的捕撈,現在,他終於可以在碼頭上曬曬太陽,和別的漁民們嘮嘮嗑。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他的表姐朱迪(Judy Porgindorf)正在用叉車,叉起疊成小山一樣的龍蝦木籠。時不時地,漁民們會自發在碼頭上架起燒烤爐,吃一頓美味的燒烤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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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們準備吃一頓美味的BBQ。

大約在70多年前,珀斯當地的漁民們為了在市場上擁有更大的議價權,組成了一個合作社,這就是吉龍騰。發展到今天,吉龍騰已經擁有了兩百多條龍蝦捕撈船,接近300位多漁民,成了當地最大的專業龍蝦捕撈公司。

這裡的漁民多為子承父業。弗蘭克說,因為龍蝦捕撈在澳洲屬於中等收入的職業,一些做得好的漁民,甚至可以用“殷實”來形容。因此,近年來,有不少獲得了大學學歷的年輕人,依然選擇從大城市回到家鄉從事龍蝦捕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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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民多為子承父業。

在麥特看來,正是來自中國市場的強勁需求,讓這個傳統古老的行業煥發出了新的活力。他表示,岩石龍蝦不但好吃,而且其外殼是帶有吉祥意義的紅色,名字裡又帶“龍”字,很符合中國人“討彩頭”的文化。

“你知道嗎?我們這裡的漁民,家裡都有一本中國黃曆。春節、婚禮,都是龍蝦大賣的日子,所以他們需要知道,中國的傳統節日是什麼時候,以及哪些好日子‘宜結婚’。”麥特笑著說。就在剛才,麥特和漁民們一起吃燒烤午餐的時候,漁民們還在不斷向他打聽中國市場的情況。

中國為整個龍蝦行業帶來了商機,商機帶來了收入和前途,吸引了大批更優秀的年輕人。麥特說,那些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人,回來之後加入吉龍騰這個大家庭,有的進入了財務部門,也有的進入了機械設備領域,他們都在不同程度地提高吉龍騰的工作效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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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珀斯。漁民們的夜生活不太豐富,因為他們凌晨3、4點就要起床,繼續第二天的出海捕撈。

上天貓直接面向消費者

麥特是珀斯當地人,今年40歲。加入吉龍騰之前,他曾為另一家澳大利亞農業大公司工作多年,負責向中國市場出口穀物。在接觸中國市場的20年間,麥特明顯感覺到了這個市場的變化。“消費者越來越注重產品的品質,以及品牌,而他們也越來越願意為真正的好產品買單。”

一直以來,吉龍騰在中國市場上,都是以供應商的身份,直接和餐飲領域的客戶打交道。每年都要到中國出差好幾次的麥特,常常聽到中國客戶對澳大利亞龍蝦的溢美之詞,但少有人知道Brolos這個品牌。這讓他很是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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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龍騰工廠內的龍蝦包裝流水線。

在負責開拓中國市場員工的努力下,Brolos和天貓方面進行了溝通。2017年,Brolos在天貓上開出了旗艦店。

Joanne表示,Brolos的產品,屬於高端龍蝦,過去只有在進口超市才能看到。但是,進口超市門檻高,限制多,即使順利進入,Brolos也會淹沒在一堆品牌裡。“通過天貓旗艦店,我們卻可以有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頁面,全方位地向消費者講述品牌故事。”

Brolos天貓旗艦店的首頁,詳細介紹了西澳巖龍和波士頓龍蝦的區別,包括肉質、成熟期等。當波士頓龍蝦的肉質口感被描述為“接近肉棒”時,巖龍的口感被稱為“刺身級別”,即因為肉質好,可以生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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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貓和吉龍騰的吉祥物。

Joanne指出,這麼做,完全不是為了去貶低波士頓龍蝦,而是讓消費者對兩者的差異有個直觀的瞭解,從而明白多花近三倍的價格,原因究竟何在。之所以選擇波士頓龍蝦作為參照物,也是因為這個品類在中國非常有名,曾是進口高端龍蝦的代名詞。

“小野在成都,所以她的片子播出後,很多成都粉絲向我們‘抗議’,質問我們為什麼不在他們的城市裡提供配送。”麥特笑著說。為了保證鮮活龍蝦的品質,目前,公司僅僅在北京、上海、廣州三地設立了暫養池,進行配送。顯然,這完全滿足不了中國吃貨們的要求。麥特說,吉龍騰已經注意到,中國的二三線城市,消費能力也很強,因此,如何通過天貓等電商平臺,佈局中國更多城市,也是公司下一步的戰略考量。

而為了讓漁民們更好地瞭解中國電商,吉龍騰還在過去兩年裡組織了3次中國行,讓漁民親身體驗這個全世界電商最發達的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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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olos天貓旗艦店內的產品圖。

Joanne 記得,在廣州,有一堂專門為漁民開設的電商課堂。當時,講師問他們,覺得中國電商平臺上什麼東西買不到?一位漁民說,他覺得芥末買不到,畢竟,這是個價格不高的單品,在網上賣,利潤不高。結果,老師笑著讓他在網上搜,漁民不僅找到了各種不同的芥末,還驚訝地發現,居然有很多日本品牌——連這樣一件小東西,都已經實現了全球買,全球賣!

而因為來自中國的“金主爸爸”們,吉龍騰的漁民們也過上了幸福的生活。“每天醒來,我掐掐自己,發現我還沒成為百萬富翁。”一位名叫里斯.托爾斯(Reece Towers)的吉龍騰漁民說,“但是,看看我過的日子,藍天、陽光、大海、龍蝦!運氣好的話,還能看到海豚——在我看來,百萬富翁的日子,也不過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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