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與瓦格納:從相知到陌路


  按 2020年是德國哲學家尼采逝世120週年。這位思想史上的巨人在1900年去世,其思想遺產深刻地影響了20世紀的哲學思潮,並引發社會深刻變革。往事已矣,今人也因歲月的隔閡和累積,只識學術上的尼采。《瓦格納詞典》(仇鈞著,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2020.3)圍繞19世紀歐洲影響巨大的浪漫派作曲家瓦格納的著作、音樂作品、朋友和所謂的敵人之間展開,講述了瓦格納與貝多芬、海涅、尼采、叔本華、路德維希二世等19世紀歐洲各界名士間的交集。其中“尼采與瓦格納的愛恨情仇”一章,生動展現了尼采的另一面。


尼采與瓦格納:從相知到陌路


  初見


  尼采和瓦格納皆追慕叔本華的思想。世人視叔本華的思想為“悲觀”哲學之代表。在叔本華眼裡,世界非仙境瑤臺,而是痛苦困厄的淵藪,個體陷入其中,欲罷不能,這是人生悲劇。唯有摒棄慾望,方能得到救贖。尼采和瓦格納對此感同身受。尼采21 歲時,血氣方剛,讀了《作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後,似佛陀參悟喜怒哀樂的無常;瓦格納40 歲時,接觸該書,在歷次險境中躲過生命裡的礁石。他們對該書自有一番高見。


尼采與瓦格納:從相知到陌路


  1868年,經友人介紹,24歲的尼采去瑞士小鎮特里布辛拜訪瓦格納。初來乍到,尼采愣愣地站著,親見大師,茫然不知所措。一番交談後,已過天命之年的瓦格納開始正眼打量尼采;科西瑪則慷慨地端出剛出爐的薑餅,以饗來賓。


  其時,巴塞爾大學教授一職對於尼采就是個生計。來到瓦格納的別墅後,見群山環抱,蒼翠欲滴,時而與瓦格納泛舟湖上,暢談藝術,大有“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之感。在交往過程中,瓦格納和科西瑪視尼采為幫手。為了籠絡尼采,二人當著尼采的面讚揚其寫作和作曲的才能,背後卻譏笑尼采迂腐。瓦格納盤算:尼采通曉古典語言學,擅寫作;而路德維希二世乃當今之國君,富甲天下。尼采為我撰文,路德維希為我籌錢,正所謂,君子用人如器,各取所長。


  決裂


  與瓦格納相識三年後,尼采寫出《悲劇的誕生》。前言道:“我確信藝術是人類的最高使命和人類天生形而上的活動,我要在這裡把這部著作奉獻給人類,奉獻給走在同一條路上的人類的先驅者。”這本書不僅僅是獻給瓦格納,同時也是回敬叔本華的。叔本華與尼采皆在年輕時就寫下各自的成名作。


  瓦格納的戲劇多以北歐(古日耳曼)神話為題材。尼采的《悲劇的誕生》則是以古希臘時代的悲劇文化為主題。尼采認為,悲劇代表希臘藝術和文化的完美狀態,就像酒神狄奧尼索斯與日神阿波羅的結合;自歐里庇德斯和蘇格拉底後,希臘的悲劇文化開始謝幕,取而代之的則是科學樂觀主義。挽救藝術頹敗乃是當時之重任,瓦格納是先行者。


  交往漸深,尼采察覺瓦格納並非良師益友,待自己缺乏平等;所以瓦格納一家搬到拜羅伊特後,尼采就與之少有往來,彼此日漸疏遠。有一次,趁拜訪之機,尼采帶來一份勃拉姆斯的樂譜,並將其擱在瓦格納的鋼琴上,這引起瓦格納的憤怒——在瓦格納眼裡,勃拉姆斯是北德的鄉巴佬。這是尼采故意激怒瓦格納,還是真心希望瓦格納好好讀讀勃拉姆斯的作品,從中領略一種純正的音樂品味呢?兩者中,我更信後者。


  德意志帝國的誕生是一個百十年的形成過程,它的高潮在1871 年前的一段時間裡,德國北部的普魯士帝國與南部的巴伐利亞王國合併,形成新的帝國——德意志帝國。這對於政治家來說有無比重要的意義。它開創了一個新的紀元,而作為哲學家,尼采對此似乎並不關心。


  1876年8月,尼采來拜羅伊特參加瓦格納《尼伯龍根的指環》首演。歌劇院擠滿了達官顯貴、文苑名流,一派“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的氣象。尼采覺得這個音樂節瀰漫著德國文化的沙文主義。尼采生活的那個時代,歐洲經歷了啟蒙運動,拿破崙的革命也促進了民主思想的傳播,英國的現代科學亦證實基督教只是人類的發明,而不存在“上帝造人”的真理。尼采常宣講“沒有真理”,或者“永恆的輪迴”。作為敏銳的文化批判者,他是無神論者,也是懷疑論者。在當時,他註定是個特立獨行的思想者。他無法認可瓦格納與新權貴們同流合汙,而成為具有帝國主義思想的德國人。尼采過慣了閒雲野鶴的生活,結交富貴名流不符合他的本性。在拜羅伊特,尼采顯然有點水土不服,倒是瑞士特里布辛的山林流泉給尼采一片幽靜的愜意。1882 年,尼采與女友莎樂美曾經朝拜過特里布辛。


  尼采天性敏感倔強,一旦發覺被愚弄,他會運用一套組合拳向對方給予還擊。他決定討伐這位虛偽的大師。在瓦格納去世前幾年,尼采和瓦格納徹底決裂。尼采撰文說瓦格納的藝術根本沒有觸及“意志”的真相,而是用“放縱樂觀”代替叔本華的“人生悲劇”,這是欺騙。1878年後,尼采身體欠佳。關於他的病症,瓦格納揣測杜撰,如老婦人般嚼起舌根來。瓦格納去世後,尼采從朋友那裡得知此事,稱之為“致命的侮辱”。


  知己?


  瓦格納下世後,針對尼采的批評,科西瑪與拜羅伊特的精英們悉心佈局,展開“護瓦運動”。尼采像個怨婦,與他們死纏爛打,一時間,拜羅伊特一片叫罵。在瓦格納去世五年後,尼采還撰寫了《瓦格納事件》,書中寫道:“瓦格納的藝術毒入骨髓,病入膏肓,壞人無數。其劇中痙攣的激情、亢奮的情緒、刺激的佐料皆是腐敗之物。男女主人公酷似病態角色,不用懷疑,瓦格納是一個神經官能症患者。”(社會科學報社融媒體“思想工坊”出品 點擊“瞭解更多”獲取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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