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俄羅斯政府雪藏的凡·高《星空》畫稿究竟去了哪兒?

立體封面_meitu_2.jpg

《我有一片星空:凡·高在精神病院不為人知的故事》

(英)馬丁·貝利著

徐辛未譯

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

1889年5月8日~1890年5月16日,在弟弟提奧的資助下,凡·高入住聖保羅精神病院。其間,在精神、健康和經濟的困頓中,他創作出了《星空》《麥田》《橄欖樹》《盛開的杏花》等一系列傑出的作品。《我有一片星空》即從這樣一個視角去認識凡·高以及他在精神病院創作的這些名畫。馬丁·貝利實地走訪聖保羅精神病院及普羅旺斯聖雷米小鎮,查閱市政檔案、病院檔案,採訪當地相關人士,結合書信等資料,細膩而深入地還原了凡·高在精神病院一年多的生活細節和創作環境,揭開了凡·高這一段人生的神秘面紗。

>>精彩試讀

俄國的監禁

微信截圖_20200422144211.jpg

▲《星空》畫稿細節圖,此前由不來梅藝術館收藏,現藏地不詳

二戰末期,一位效力於紅軍的俄國建築系學生驚奇地發現,在德國康卓城堡(Karnzow Castle)的地板上丟棄著疑似凡·高《星空》的畫稿。這幅畫稿和另外超過5000幅畫稿及版畫一樣,屬於不來梅藝術館。為了逃過敵軍的空襲,這些作品被藏在了柏林和漢堡間一處偏僻的房產中。1945年,紅軍佔領了這個城堡,在一間用磚堵起的地下室中發現了這些作品,之後他們開始哄搶。後來《星空》畫稿和不來梅藏品的遭遇簡直是一段傳奇。

年輕的軍官維克多·巴爾金上尉(Captain Viktor Baldin)收集了幾百張重要的凡·高畫稿。後來,他將這些畫稿放在手提箱中帶回了當時的蘇聯,幾十年中,這些畫稿曾是國家的機密。《星空》畫稿也因此在德·拉·菲力1970年版的凡·高生年作品目錄中被記錄為“已丟失”。這幅由鋼筆和墨水畫成的巨大畫稿是凡·高在1889年6月完成《星空》油畫後的幾天內畫的。凡·高曾將此畫稿和另10幅臨摹自油畫的畫稿寄給提奧,並提到“這樣你就可以知道我在做什麼了”。《星空》畫稿和油畫類似,但畫稿中的三座房子上都有著與柏樹相呼應的炊煙,使畫面更加富有動感。

提奧過世後,凡·高的畫稿被遺贈給喬。1907年,喬通過藝術商將畫稿賣給了常在不來梅活動的詩人及出版人阿爾弗雷德·馮·荷美爾(Alfred von Heymel),此人也是影響力較大的收藏家。阿爾弗雷德在一戰中死去,他的凡·高畫稿繼而被遺贈給了自己的表親克拉拉·哈耶(Clara Haye)。1918年,克拉拉將畫稿捐贈給不來梅藝術館,那是德國第一家收藏現代藝術品的博物館。這些畫稿很少展出,最後一次展出是在1937年的巴黎。

114.jpg

▲《星空》畫稿,1889年6月,紙面鋼筆和墨水,47釐米×63釐米,此前由不來梅藝術館收藏,現在藏地不詳

50多年後,我成為第一個見到《星空》畫稿的外人。1990年,有消息稱不來梅的藏品可能被留存了下來,並保存在蘇聯的一間秘密儲藏室中。我當時是《觀察家報》(The Observer)的記者,對此充滿好奇,於是加入找尋這些神秘遺失藏品的隊伍。

兩年後,在1992年9月11日,我前往聖彼得堡拜訪剛上任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館長—米哈伊爾·皮奧特羅夫斯基(Mikhail Piotrovsky)(仍在任)。我想如果我申請欣賞大量畫稿,那一定會被拒絕,最佳的策略就是隻申請看一張畫—這樣至少我先能確認一些不來梅藏品的位置。我沒有遲疑,當即選定了《星空》,在掛滿織毯的辦公室中,皮奧

特羅夫斯基終於答應了我的請求。

幾十年後,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皮奧特羅夫斯基會這樣幫助一位英國記者。在他發現這批無主的財寶在克格勃的命令下被秘密轉送到自己的博物館後僅幾個月內,我就聯繫了他。而他在擔任博物館副館長期間,竟沒有人向他提及戰勝的紅軍從納粹德國手中奪來藝術品的事情,這令他感到憤怒。這些秘密藏品當時被藏在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保險庫中,甚至連博物館的高層管理人員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4 皮奧特羅夫斯基曾堅定地相信,並且現在也依然相信這些藝術品應當分享給整個世界。

館長帶領我進入了前沙皇王宮頂層一個更大的房間,房間名為十二柱大廳(Hall of Twelve Columns),該處當時對遊人是禁止開放的。

我們從那裡進入一間夾層,他在那兒向我介紹了博物館的法國繪畫負責人伊琳娜·諾娃舍斯卡婭(Irina Novoselskaya)。在一連串叮噹作響的鑰匙聲後,伊琳娜拿出文件夾,擺在一張大桌上。打開文件夾後,她小心翼翼地將《星空》畫稿取出,擺放在架子上。

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一張“遺失”的凡·高作品就這樣展現在我的眼前,毫不誇張地說,現在活著的人從沒見過這張畫展出。這張畫沒有上色,我覺得在它的基礎上也無法再上色,即使色彩對一幅作品至關重要,面對這樣一張多加一筆都是累贅的畫作,我竟然不知該如何去欣賞它。我快速地欣賞著這張超過60釐米寬的大作,第一個念頭就是為它歷經瞭如此多的坎坷,卻仍完整地留存下來而感到慶幸。

凡·高常會使用一些極易褪色的墨水來進行創作,但由於畫稿曾被掩藏起來,見不到光,所以上面的棕色墨水依然鮮活。如果我們將《星空》畫稿與嚴重褪色的《野生植被》相比,會發現一個有趣的現象,即兩者是同一時期用同一種墨水畫成的。《野生植被》曾被借出展覽過54次,而《星空》畫稿在二戰前只展出過8次。《星空》畫稿上出現的一處損壞,是由於豎著對摺畫作,導致底部出現了2釐米破損,這個破損是我沒有預料到的。

我還前往莫斯科拜訪過保存這張畫的人。這個人名叫巴爾金,時年72歲,他在自己的公寓中講述了他的故事。1945年7月5日,他的紅軍戰友們移動了一個衣櫃,在衣櫃後面,他們發現了一扇緊閉的門,隨後他關於《星空》的情況,他告訴我畫稿尺寸太大了,無法放進手提箱,最安全的解決方法就是對摺它。巴爾金將這些畫稿藏在家中三年, 隨後又決定將它們交給他當時效力的俄羅斯建築共和博物館(Republ i can Mus eum of Russian Architecture),雖然其中只有少量畫作有建築意義,但他還是希望畫稿能夠交給博物館來管理。巴爾金被加官晉爵,並在1963年被任命為博物館館長,他愈發認為這些畫稿應該回到不來梅,但由於冷戰,他的想法幾乎不可能實現。隨著共產主義在蘇聯式微,1991年,克格勃秘密下令將來自不來梅的畫稿轉移到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當年12月,蘇聯解體,俄羅斯誕生。

當我在1992年9月見到皮奧特羅夫斯基時,他向我透露了來自不來梅的畫稿將會展出。展覽很快就協調好了,艾爾米塔什博物館的展覽將在1992年11月18日開幕。次年初,展覽竟然在莫斯科的全俄裝飾、實用藝術與民間藝術博物館(All-Russia Museum of Decorative, Applied and Folk Art)舉辦,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在展覽目錄中,藝術史家阿列克謝·拉斯特古耶夫(Alex Rastorguyev)教授提到不來梅的畫稿“終於從非法保存中被解放了出來”。 時任俄羅斯文化部副部長的塔季揚娜·尼基緹娜(Tatyana Nikitina)向我保證,“我們一定會將這些作品送回家”。 2003年,來自不來梅的作品被正式同意歸還。

如今,這項協議還沒有履行。由於蘇聯在二戰期間遭受重創,因此在20世紀90年代到21世紀之間,將“戰利”藝術品歸還德國的行為將面臨越來越大的政治壓力。2005年,俄羅斯新任文化部部長反對歸還作品,皮奧特羅夫斯基被下令將不來梅藏品上交文化部。直到今天,俄羅斯政府仍秘密保存著這些畫稿,可能就在莫斯科的某個儲物中心。凡·高的《星空》畫稿依然可憐地無法展現在世人面前—它成了二戰的受害者。

作者:馬丁·貝利編輯:金久超責任編輯:張裕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