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過年(一九九六)——獻給我的父母和家人

一個人若是停在自己的過去不再前行,那是可悲的。但自己的歷史同樣應該總結。

人不可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存貯在記憶中,尤其是一些稍縱即逝的思想火花和許多無名的感情溪流更是無法留存——而那些東西才可能是真正有光彩的。不過,人總可以把這些經歷的一個大的流程用散漫的筆調寫下來。不企望別人對這樣的文字產生興趣,但卻足以完成個人的一個小小心願。這紀錄或許會成為生命的一道風景,生命裡一份永恆的綠色。

寒假-過年 (一九九六)——獻給我的父母和家人

(2月7~11日)

9號才放寒假,還有兩天呢,就是想回家。這個想法怎麼都抑制不住,就是想回。便借了自行車,一路狂騎。30公里,到家天都黑了。

進屋,見母親躺在炕上,哥、姐坐在旁邊。哥說,媽摔了,動不了。我急了看片子,沒有傷了骨頭,腰肌拉傷。看了我滿頭的汗,母親叫我坐下,問我冷不冷,咋回來了。我說學校放寒假了。鼻子發酸,忙低下頭。

一夜幾乎未眠。半夜母親疼的不能睡,我們眼巴巴的坐到天亮,卻無能為力。

早上回學校請假,直接寒假了。下午姐回來,又帶回許多藥。姐剛出嫁不到一個月,媽媽便催姐回去:快過年了,幫婆婆多忙些。

這間隙,哥和我便洗衣、做飯,餵雞、鴨、鵝、狗和豬。希望每天過得快些,希望母親早些好,可是每一天卻故意更漫長。把散落的玉米重新碼垛,冷風吹得直想罵,這狗日的天氣,哪裡都冰涼梆硬。母親就是從這架子上面摔下來的。

母親總是想太多。夜裡竟說:這樣不能動還不如死了。我和哥攥著她的手,說:這不是病,只是外傷呀。她唸叨著:快過年了,你們好不容易回來,卻不能讓你們高高興興,不能給你們做飯吃,心裡難受。還有那兩頭新買的小豬,生病了,不吃食,只是喘,你倆兒怎麼會餵它們呢……

"母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哺我,養我育我,顧我憐我,出入腹我,哀哀慈母,生我劬勞——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

念及此言,淚潸潸欲下。

過小年了,姐在她的新家。不習慣家裡少了一個人,每一年我們都是五個人的。我明白為什麼姐出嫁時,母親高興又難過的樣子了。 晚上和哥包餃子,父親打工回來,我們放鞭炮送灶。扶著母親能坐著吃東西了。 我和父親喝了點酒,哥只抽菸。媽媽笑了,眼圈紅著。

我走出屋子,頭頂的夜空很深邃。

(2月12----18)

早上,起得很早,生爐子暖屋。院外是灰濛的天。想起書中的話:"徘徊良久,仰望天空,一彎夕月,淡若清夢"。此時的月也該是是夕月吧?

這期間,姐又回來,拆洗了很多,臘月二十七才回去。

這期間那兩口小豬死了。哥說:死就死吧。我說:死就死吧。母親什麼也沒說。

這期間,母親已能坐起來,扶了牆自己走動,曾因花銷大而自責,記得哥說:錢是王八蛋,沒了還能賺。

這期間,跟著哥去村外的河邊轉悠。哥說:吃虧是傻子,傻子就是福。

2月18日,除夕啊,過年啦!

上午掃院子貼春聯。

中午和哥哥炒了一桌子菜,母親站在灶臺邊指導,我們逗她笑,她笑著卻哽咽了。我的心口一陣熱,舉杯吧,乾杯,生活!

下午燒好熱水,幫母親洗頭洗腳穿新襪子。我們都洗頭洗腳穿新襪子。村裡的人也都在洗頭洗腳穿新襪子。我們都是嶄新的。

夜裡12:00,母親竟親自來煮餃子。哥點燃了鞭炮,辭舊迎新了。閃光和響聲中,我和哥把父母擁在懷中,那一刻我們都笑了。

天上的焰火正漂亮。

(2月19----29)

正月了。我卻開始感冒頭疼。

初六,姐和姐夫回家拜年,這是團圓飯,喝了點酒,竟然迷糊了。

迷糊了,迷糊了很好,忘了頭疼。

母親,能做點輕便的活計了。

哥的假期滿了,該回去上班了。我和姐去送站。

母親不聽勸,一直站在門口的風中,直到我們在街角消失。我不敢回頭,好像離家的是我。我知道,母親也知道,我們心中是一樣的疼——只因那份愛太重了。

路上,哥對姐說:愛人者,人恆愛之。可哥哥27歲了。不知"恆愛"他的姑娘怎麼想的。

我一直在一種迷糊的狀態裡送走正月,也送走了寒冬,我曾翻開河邊向陽坡面的枯葉,那下面有草芽,藏著綠油油的夢。

一九九六年366天,2月29日,是多出的一天。

我在這一天寫下一些文字,記錄了我的寒假,我的過年。最後寫下:春天來了。

靜靜坐著,望著窗外,我想我應該再多寫點什麼吧?卻也再不知寫什麼。

兒啊,吃飯啦。母親喊我。

我想起: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


寒假-過年(一九九六)——獻給我的父母和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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