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話《金瓶梅》一百十六：西門升官，庭參太尉（下）

對於同一件事情，有人歡喜有人愁，但是事已既定，事情也只能按照設定的繼續。在朝廷的體制之內，一個坑填一個蘿蔔，西門慶升上去了，那麼他原本的坑就應該有人來填，填這個坑的人就是何太監侄兒何永壽。

這位何永壽也就是未來清河縣未來的二把手，他的叔叔何公公先來給西門慶打照面。從翟謙家回來的第二天中午，西門慶一從午門出來，就遇到一位穿著青衣的人，向前作揖，對西門慶說有一位貴人相請，接著把西門慶帶到臨街的一個房子裡，迎接他的，是一個身穿大紅蟒衣，頭戴三山帽，腳下粉底皂靴的太監。西門慶一看眼前這個人衣著不凡，再加上在京城隨隨便便就有可能遇到一個牛人，便覺得這位公公來頭不小，趕緊還禮。這位公公也趕緊扶起西門慶並作了自我介紹：“在下匠作監何沂，在第四宮端妃馬娘娘近侍，侄兒何永壽升任金吾衛副千戶，接替西門慶原職，與老大人作同僚。”西門慶不敢怠慢，又是作揖又是施禮。坐下之後，又是敬茶敬酒安排宴席吃飯。西門慶簡直就是受寵若驚，但是下午還要拜見官部，不敢多喝，只喝了一杯就走。

老太監朝房邀酌，二提刑庭參太尉

下午拜見完官部回到崔中書家，不想新進清河縣副提刑何永壽送禮送貼來拜過，西門慶趕緊寫了封禮帖，趕往何家回拜。這下這位何永壽才露出真面目：原來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小鮮肉，烏紗皂履，“生的面如傅粉，唇若塗朱”。見面之後兩人不免進行必要的客套和寒暄，何永壽對西門慶相當謙卑，不斷地自稱學生，請西門慶以後多多知照顧。接著就是互換禮物，西門慶送給何永壽一匹大紅鹿鱗金緞，一匹青絨蟒衣，一柄金鑲玉絛環，何永壽則送給西門慶兩匹蟒衣，一束玉帶。

我們乍一看，何太監和何永壽的用意很明顯，就是要西門慶在清河縣提刑院多多關照何永壽這位新進的二把手。但是在宋代，宦官掌管著十二監四司八局，統稱二十四衙門，從負責批閱朝廷奏章的司禮監到負責製作宮中衣物的針工局，管的範圍是相當的廣。何太監就是其中匠作監的一把手，其手中是有實權的，以致於能夠插手兵部的人事編制安排，把自己的侄子安排到清河縣提刑院二把手這個油水橫流的位置上，這足可見他的實力。按理說實權這麼大的人，想讓西門慶帶一下自己的侄子，找個人和西門慶說一下就可以了，完全不用叔侄二人如此大費周章地拉攏西門慶。

但是如果我們站在何公公的角度來看，也就很好理解了。何公公有兩種方式達到讓西門慶關照他的侄子，第一就是何太監所做的禮賢下士，第二就是我們認為的使用強硬手段。何太監選擇了前者，簡單來說這是他使慣用手段收買了西門慶的人心。試想一下，如果何公公使用強硬手段，西門慶表面答應，到了清河縣何公公的手再長也觸及不到那裡，到時候何永壽有個三長兩短就誰也說不清了。

西門慶和何永壽在正式入職之前，還要一同去拜見兩人的頂頭上司：朝廷一品大員，金吾衣衛總指揮使，太子太保，朱勔。

朱勔（網圖）

時值朱太尉也升官，北宋徽宗差往南壇祭祀未回。和西門慶、何永壽一起等著朝見朱太尉的是當時兩京十三省各級負責監察巡察的大大小小的官員，黑壓壓的一片，守在太尉府前面，畢恭畢敬地等著朱太尉回來。

大家都準備了禮物，但是來的人太多了，對於像西門慶、何永壽這類地方官，都得一個個拿號排隊，等管家叫到了誰的號就進去拜見。對於京官則可以隨意插隊，來了就進去。西門慶和何永壽尋左近一相識人家坐下等待，看太尉府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來的人有禮部尚書張邦昌、侍郎學士蔡攸（權臣蔡太師兒子）、尚書左右侍郎、皇親喜國公、樞密使、駙馬，這個場面堪稱壯觀無比、千古一絕，也昭示著朱太尉如日中天，炙手可熱的權勢。因此，書中也說朱太尉“輦下權豪第一，人間富貴無雙”。

歷史上，朱勔是確確實實存在的人。朱勔可能很多人都不認識，但是另一個人想必絕大多數人都知道，那就是蔡京。朱勔和蔡京、童貫等六人被稱為“北宋六賊”，以這種方式被大家記住也是一種恥辱。朱勔在歷史上擔任的職位是“花石綱”總指揮，並以此職位便利巧取豪奪，以公謀私。而在《金瓶梅》中，作者給他安排的職位則是“金吾衣衛”總指揮，以此來影射明朝的錦衣衛，“金吾衣衛”總指揮其實也就是暗指錦衣衛總指揮，但是錦衣衛的老大頂多也就是三品，所以作者又給他附加了一層榮譽：“太子太保”。《金瓶梅》中這個朱勔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影射明朝嘉靖帝時期的錦衣衛總指揮陸炳，而且陸炳剛好又是當時的“太子太保”。陸炳是嘉靖帝的發小，與嘉靖帝一塊長大，交情極深，據傳他還救過嘉靖帝的命，所以他坐鎮錦衣衛時號稱“權傾天下，舉世無雙”。《金瓶梅》中關於朱勔的這段描寫，其實也就是在暗指陸炳在當時權傾一時，目無天下，

蔡京（網圖）

接著小說的描寫就是各級官員朝拜朱太尉，壯觀的場面堪比蔡京的生日。場面宏大壯觀，無非就是向讀者展示這些朝中權貴如何恢弘霸氣、權傾一時，卻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可以值得分析的東西，有興趣的讀者可自往原著中尋來賞讀。

正是：權奸誤國禍機深，開國承家戒小人。逆賊深誅何足道，奈何二聖遠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