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有兩部好的古典小說。其一是金瓶梅。
金瓶梅是一部淫書。我大學畢業，有個同學送了一套金瓶梅的盜版，我如獲至寶。看圖，看性的描寫，看男女在一起的姿勢。金瓶梅能識別人的德行。金瓶梅立即讓我意識到我是一個壞人，一個低級趣味的人。這種對性的陷溺充滿青春期，甚至人的一生。
人類提倡的所有道德中，對抗性的道德是一個終極性的話題。性嘲弄人的道德，抗拒道德裝飾，越是壓迫越是反抗。最後迫使人類把性再合法化、合理化。但說心裡話，人類迄今都沒能戰勝自己。人類和自己的性對抗，反倒更像是經濟學思考範疇，供需平衡就好些。
金瓶梅對性的描寫直白放肆。怎麼能幹一套說一套暱？中國人歷來是說一套幹另外一套。但金瓶梅確實讓人自問，人是動物，但人又該如何面對自己的動物性？這麼直白的描述，並從中提煉生命價值，是不是適得其反？
金瓶梅當然對所有道德化的人也提問：在這個問題上不能裝大爺。他使我對所有把道德理想化的人都產生質疑：你怎麼對待自己的動物性。
性和命相關。中國人把性命相聯。沒性了，生命之火也就萎縮了。
我早年看盜版，動作部分看不清，著急到只能腦補。國內改革開放，出的是潔版。看了小說全貌。對世態人情的刻畫生動到如同我回到故鄉故土，回到故鄉的張三李四身上。行雲流水，不著痕跡，對抗西方小說是佔上風的。後來又買港臺版，仔細分析動作，又看了各種解釋。又買點評的版本。看所有的評價，其實都希望回到歷史中去，回到典型中去，回到超越性的德性和理性中去。這樣才可證明我是一個文化性的存在，一個文明人。說實話，我迄今超越未遂。
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翻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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