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紀實:瘟疫與人類的戰爭「6」


非典紀實:瘟疫與人類的戰爭「6」

病魔,糾纏著患者醫生「1」

2003 年 5 月 6 日的上午,我在廣州軍區總醫院呼吸內科採訪了黃文傑博士。這位廣東省抗「非典」專家組副組長今年才 41 歲,戴著一付近視眼鏡,瘦削的身材,神情顯得有些疲憊。

黃文傑是湖南常德人,1992 年進第三軍醫大學攻讀內科學呼吸專業博士學位,取得學位後,於 1995年又考入北京軍區醫學科學院攻讀博士後。1997 年分配至廣州軍區總醫院,一直在呼吸內科工作,目前任科主任。由於他們救治了第一例「非典」病人,要求採訪他的人很多,這或多或少地影響了他的工作和休息,聽說他不太願意接受採訪。我們是在事先經過多次聯繫,在軍區總醫院宣傳科的幫助下,才聯繫到他,他答應只談半小時。結果那天見面後,在他的辦公室裡我們一共談了將近一個半小時,也許我們對一些問題有著共同的興趣,所以我們的話題從「非典」轉到社會,轉到人類傳染病的流變,轉到世界瘟疫史……

黃文傑告訴我,2002 年 12 月 17 日接收黃杏初住院時,當時黃杏初高燒持續在 40 度上下,拍 X 光片發現肺部陰影擴大,白血球高,出現呼吸衰竭,當天就給他上了無創呼吸機。經過觀察發現用無創呼吸機治療效果不明顯,黃杏初開始神志不清,由於缺氧,表現出煩躁,甚至由於躁動用腳把病床旁邊的鐵圍欄都踹斷了,進而出現昏迷。第二天早上,果斷決定給其插管,上有創呼吸機,要儘快改變其呼吸狀況,補充氧氣。當時,黃杏初處於昏迷狀態,但仍很躁動,插管時好幾個人都按不住他。用了 100毫克安定又加上其他鎮靜劑,這才讓他安靜下來,把輸氧管插上。補充氧氣後,黃文傑又輔以其它抗炎藥物治療。

第三天(12 月 19 日)上午,黃杏初醒來,並且逐漸神志清醒。黃文傑知道對於這樣的患者,需要和他講明白,尋求他的配合,對於下一步的治療才有較好的效果。黃文傑坐在黃杏初的床前,慢慢地和他聊天,告訴他病情很重,有一定的危險,如果不能得到很好的配合,很難達到良好的療效。

當時黃杏初插著輸氧管無法說話,但他聽明白了黃文傑的話,閉著眼睛點了點頭。從此,他積極配合醫院的治療,克服許多難以忍受的痛苦,給黃文傑留下深刻印象。

所有插管病人都是很痛苦的,我們想象一下,一根拇指粗的塑料管插在喉管裡,既不能說話,也不能吃東西,病人所需要的養分,暫時都需要通過注射輸進人體。呼吸也不能由著你自己自然地一進一出,而是由機器機械地將氧氣壓進你的肺裡,因此,對一般的插管病人除了用大劑量的鎮靜劑,有時還不得不用床單將病人的手固定在床沿邊,以防他痛苦中伸手把插管拔了,造成缺氧而停止呼吸。黃杏初醒來後,黃文傑沒有再給他用鎮靜劑,以防鎮靜劑的副作用傷害他的大腦。黃杏初就是以自己的毅力,以強烈的求生慾望,忍受著痛苦,配合醫生的治療。

對於黃文傑來說,雖然自己從事呼吸系統疾病治療已經多年,有著豐富的經驗,但對於今天的這個病例,也是陌生的,沒有成功的經驗可以借鑑。在沒有去河源之前,經驗就告訴他,黃杏初的病症和一般的肺炎不同。從河源回來後,他更加明確了這是一種新型的傳染性肺炎。他一邊治療,一邊摸索總結經驗。每次值班都要到黃杏初床頭多次,觀察黃杏初的病情發展,總結各種方法的療效,及時修訂醫療方案。

五天後,黃杏初的高燒退了。再過兩天就完全不發燒了。一週後,體溫完全正常了。高燒一退,身體其它方面的情況就開始好轉,呼吸狀況也改善了。12 月 27 日,黃文傑將插管拔了,插了 10 天管的黃杏初終於可以自主地呼吸了。那一天,黃杏初對呼吸有了新體驗,平時不引人注意的呼吸,今天竟變得這樣的舒暢。黃杏初起伏著胸部,深深地往肺裡吸進自然空氣。

元旦一過,黃文傑將黃杏初從監護病房轉進了普通病房。

葉鈞強轉來時,黃杏初正在身體恢復時期。所以,他站在葉鈞強的床頭作為一個快康復的病人安慰當時病情很重,心情也緊張的葉醫生。

黃文傑坦率地告訴我,當時還不瞭解這種病有很強的傳染性。就在治療黃杏初的同時,又前後來了四個同樣症狀的病人,都是青壯年。兩個是廚師,一個賣盒飯的,一個是出租車司機。當時就納悶,怎麼一下來了這麼多重症的肺炎病人,以往幾年都看不到這麼多。後來,這些病人,包括葉鈞強都治好了。最幸運的是,科裡沒有一個醫護人員被感染。總結這一點時,黃文傑把它歸功於呼吸內科病房通風條件比較好,科內醫護人員平常都養成戴口罩的習慣。

葉鈞強轉來廣州軍區總醫院以後,仍然高燒不退,呼吸變成每分鐘 40 次左右,還乾咳。兩肺已經發展成大面積炎症了,出現了縱隔氣腫。縱隔氣腫是肺部病變以後,氣鑽到肺旁邊的縱隔裡去了,壓迫血管和心臟,當時葉鈞強已經沒有辦法講話了。

我在河源市人民醫院採訪葉鈞強時,他告訴我說,送進重症監護室,床邊就放著呼吸機,可是由於他是縱隔氣腫,醫生不敢上呼吸機,怕出意外。只好用物理降溫。黃杏初在河源市人民醫院用過的冰袋降溫,同樣也用到他身上了。當時,發燒 40 度卻不出汗,大小便都不能自理,好在妻子和父親在他身邊,伴他度過最痛苦的時期。當時,在河源醫院裡住院的同事,卻在關心他。護士黃曉琴打電話問:「退燒了沒有?」他因縱隔氣腫不能說話,一說話就喘,只好叫愛人發一條短信息給她:「高燒不退,呼吸困難,受不了啦。」在河源住院的同事們,見此,給他回了一條短信息:「祝你早日康復。我們既是同事,又是病友。」在病中,得到同事們的關心,葉鈞強心裡熱乎乎的。

葉鈞強說:「在我住院期間,黃文傑教授和呼吸科的護士們給了我無微不至的照顧,幾個小時就給我換一次冰袋。我作為一個醫生也曾這樣做過,但作為一個病人感受就不一樣了。」

過了十多天,葉鈞強的體溫才慢慢地降至 38 度左右。當體溫接近正常的時候,葉鈞強感到舒服多了。但,38 度體溫又維持了兩個星期,然後才逐步恢復。葉鈞強確實病得很重,一共住了 90 天的醫院,直到 2003 年 3 月 23 日才出院。

回到河源家中,3 月 24 日葉鈞強就上班了。這時,河源市又先後發現了新的「非典」病人,剛剛恢復的葉鈞強又投入了救治「非典」病人的工作中。

待抗擊「非典」工作告一段落,河源市人民醫院收治的「非典」病人也陸續恢復出院後,葉鈞強向領導提出一個請求,讓他到搶救他的廣州軍區總醫院呼吸內科進修。他要提高自己的醫術,繼續為抗擊「非典」而奮鬥。我到河源採訪時,葉鈞強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出發。願他將來能成為一個呼吸內科方面的專家,因為作為中國第一個被「非典」病人感染的醫生,他有著非同一般的體驗,這種體驗能夠幫助他成才。

可早於葉鈞強出院的黃杏初卻沒有想到,恢復健康後的生活比住院期間還痛苦。

2003 年 1 月 10 日,經歷九死一生的黃杏初出院了。當時,廣東省的「非典」疫情還剛剛處在散發階段,無論是專家還是衛生主管部門對它都還沒有清楚的認識,誰也沒有預計到會有一場來勢洶洶的疫情,攪得全國甚至世界不安。就是治癒黃杏初的黃文傑博士,也還不完全瞭解這種疾病。

黃杏初本人更是不知道自己患了一種後來讓人談「非」色變的疾病,當然也沒有想到,「自己差不多成了一個逃犯」,那個過程比患病更痛苦。

黃杏初的家鄉地處河源山區,那裡至今也不富裕。黃杏初出生的年代經濟更是困難,他只讀了五年書。15、6 歲開始出門打工,最初乾的是最辛苦的礦工,在那種小礦井裡背礦石。黃杏初是客家人,歷史上客家人是自中原一帶因戰亂遷移至廣東的,客家人傳統上就能吃苦耐勞,否則他們無法在異地他鄉生存。從黃杏初 15 歲下礦井,我們就知道他是一個非常能吃苦的人。黃杏初不但能吃苦,腦袋也很好用,深圳經濟特區建立後,他也隨著打工潮來到深圳。到深圳後,他才知道沒有一技之長在這裡無法生存,更談不上掙錢發展。於是他選擇了學習廚藝,從廚房裡最底層的一個殺雞殺鴨的小工做起,最後做到了廚房裡的最高層――大廚。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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