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悟空昱彤六月份發表的第二篇文章，系列寫作的第十篇文章。
六月來臨，本月繼續系列寫作的內容，今天還是來聊中國歷史，以施展老師的《樞紐》一書為主要參考。
之前已經講到漢朝大一統在漢武帝發展到極致，也正是他刺激了社會上豪族的興起，改變了大一統帝國的走向。今天我和大夥兒聊聊豪族是如何興起的，他們和皇帝之間的博弈如何讓西漢垮掉，又如何推動了東漢的建立。
這段歷史有三個標誌性的歷史人物：漢武帝、王莽、劉秀。
劉徹
漢武帝：促使豪族興起
先從漢武帝說起，他雄才大略的副產品就是豪族興起。讀過歷史的都清楚，漢武帝之前有個著名的"文景之治"，也就是漢武帝的爺爺和老爸：文帝和景帝，無為而治，共同創造了西漢盛世。到了漢武帝，帝國終於有本錢與匈奴扳手腕了。就這樣，西漢與匈奴斷斷續續打了四十四年。戰爭帶來的除了勞民，還有傷財。戰爭太費錢了，國庫花錢如流水，錢不夠用了朝廷只能增加賦稅，一次兩次增稅，百姓還能忍受。但長此以往，很多百姓無法生存，只好拋棄家園成為流民。據不完全統計，漢武帝末年的流民人數一度堪比秦朝末年。那些沒有成為流民的百姓，也另想出路，索性把土地扔了，自家戶口也不要了，投靠到地方豪族門下接受保護，讓朝廷從此找不到自己，因此也不用再交稅了。
其實這些地方豪強在武帝之前就出現了，但當時他們的勢力還不大，朝廷對豪強還有很大的壓制力。但是武帝時期，由於連年北伐匈奴，民不聊生，朝廷掌握的戶口不斷減少，只好向還沒有逃走的人徵更多的稅，逼著人們去投奔豪族。於是天平傾斜，豪族麾下人口越來越多，朝廷掌握的人口越來越少。以至於史書記載，到漢武帝末年，天下戶口減少了一半。到了這個時期，豪族越來越強，朝廷能收的稅越來越少，朝廷就壓制不了地方豪族的勢力了。
從戰國七雄競相變法開始，朝廷越來越依賴於通過官僚體系壓制貴族。經過周秦之變，貴族沒了，可是這回又冒出一幫地方豪族，朝廷對於官僚體系的需求又增強，得通過官僚來壓制豪族。官僚也要靠錢來養啊，可是正因為豪族興起，朝廷缺錢，咋養那麼多官僚？於是，一個惡性循環出現了：地方上的官僚們開始跟當地豪族聯手。在西漢時期，朝廷還搞不定地方治理所需的複雜制度，所以朝廷就把大量的工作分散到地方，也就是當時的郡守。郡守們全盤掌握著所轄郡的財政、軍事、人事、行政等權力。在朝廷有錢的時候，還有辦法控制郡守。可一旦朝廷沒錢，郡守們就會考慮如何擴大自己的勢力，因此與豪族結盟，共同對抗朝廷，就是個不錯的方法，監守自盜的戲碼就此上演。
地方官僚和豪族聯起手，大漢帝國的社會結構就開始發生深刻變化了。本來它的社會結構是散沙化，封建貴族早已不存在，民間也沒有能力跟朝廷博弈；但是現在社會結構開始轉化為豪族社會，朝廷掌握的戶口減少，控制社會的能力下降，而地方豪族則對社會開始有很強的組織能力。西漢就由扁平的散沙狀社會逐漸變成了豪族社會。
由此開始，中國從周代的封建社會，進入漢唐之間的豪族社會，西漢初年的散沙狀社會只是歷史中的一個短暫過渡。豪族社會維持了差不多一千年，一直到唐宋的轉折期，豪族社會才結束。
王莽：抑制豪族崛起
稍稍扯遠了，再回到漢朝上來，漢武帝之後的西漢歷史，惡性循環在不斷加深。豪族越發展，朝廷越衰弱；朝廷越衰弱，豪族越強大。朝廷上幾乎所有人束手無策，最終一位看上去謙遜有禮、志向高遠的人，奪取了大權。他就是王莽。王莽先是成為帝國重臣，不久就篡位成為皇帝。眾所周知，王莽新政在中國歷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很多人認為他的新政看上去簡直像社會主義政策，王莽是從現代穿越回古代的人。那麼我們來看一下具體內容：王莽宣佈了土地屬於國有，民間不可以自行買賣，奴婢也不可以私自買賣，鹽、鐵這兩種重要的民用物資、山川林澤、鑄造貨幣的權力，等等，都收歸國有。此外，新政還設置一些國家儲備機構，用以調節物價。事實上這些制度被設計出來並不是因為王莽讀過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實際上他是要努力依照《周禮》來複古改制。從這個意義上看，王莽其實是個眼高手低的"書呆子"。
王莽這些這些政策的核心目標是要抑制豪族，重新恢復帝國朝廷的統治力，但是這種努力在當時是不可能成功的。原因很簡單，王莽手上所掌握的資源根本不具備碾壓豪族勢力的優勢。王莽能掌握的資源從哪兒來？只能依靠來自社會上的稅收，可是當時社會的主要資源基本被豪族控制。要想真的幹掉豪族，除非出現新的技術進步，這樣在豪族控制的資源外，才能形成新的經濟資源，皇帝才能養活自己控制的軍隊，藉以幹掉豪族勢力，否則皇帝只能接受與豪族共治的局面。由此，王莽改制失敗已經是歷史之必然。其實，一種新的技術進步直到唐朝後期才出現，也正是它催生了唐宋之變。在今後的系列寫作中會提及，這裡不再贅述。
劉秀
劉秀：與豪族共治
豪族的興起是大勢所趨，王莽不肯接受這個大勢，只好輪到劉秀登場了。豪族們起來反抗，很快就推翻了王莽的政權，劉秀作為這些豪族的領袖，建立東漢政權。由於劉秀代表的恰恰是豪族勢力，東漢便註定只能是皇帝和豪族合作共治的朝代。這裡必須說明一下，儘管西漢和東漢都是劉姓家族的天下，但是性質全然不同。
西漢從秦朝所繼承的是散沙狀的平民社會，劉邦身邊的巨頭們，並不能從社會中直接獲取支持，皇帝有機會滅掉他們；東漢從西漢繼承的是豪族社會，劉秀身邊的巨頭們，能夠從社會中直接獲取支持，皇帝也就沒機會消滅這些巨頭了。
從定都就能看出來，劉邦定都長安，以便對豪族們形成戰略優勢；劉秀則直接選擇了定都洛陽，這裡沒有軍事地理優勢，但這裡是豪族們的大本營。這也相當於劉秀明確地告訴豪族，你們大可放心，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也正是有了豪族力量的支持，才出現了歷史上著名的"光武中興"。豪族社會的形成和發展深刻地影響著中國歷史的發展進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