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入海底的戰艦與浮出水面的真相(美國海軍最大災難始末)

這個故事太富戲劇性,以至於讓人懷疑它是不是真實發生。

在這個故事裡有死亡、痛苦、冤屈,也有堅強、正義與昭雪,它從1945年到2017年延綿70餘載,不同時代,不同身份,不同國家的人以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連結到了一起。它不是哪個小說家臆想出來的,而是真真正正在這個世界上發生過的“故事”。

事情要從一個億萬富翁的“業餘愛好”開始說起。

一、“保羅,我想我們找到印地了!”

沉入海底的戰艦與浮出水面的真相(美國海軍最大災難始末)


2017年身家200多億美元的保羅·艾倫收到了來自水下探測團隊傳來的激動人心的消息,他們在水下5500米的地方,找到了72年前沉沒的美軍戰艦“印第安納波利斯號”(USS Indianapolis,舷號:CA-35。“印地Indy”為該艦的暱稱)的殘骸。此時,保羅的私人豪華遊艇“八爪魚”號和深海研究船“海燕號”正在菲律賓海上游弋,在這兩艘船的保障下保羅組建的水下探測團隊,先後找到了二戰時期沉沒的英國皇家海軍胡德號戰列艦、美國列剋星敦號航母以及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戰列艦之一:日本武藏號戰列艦的殘骸……

出生於1953年的保羅艾倫中學時代迷上了電腦,與一個比自己低兩年級、同樣愛好電腦的男孩成了好朋友,在華盛頓大學讀了兩年書以後,保羅決定輟學,追求自己的創業夢想,他再次找到了自己的好朋友,並且成功的讓他也從哈佛輟學,兩人一起開了家公司,名字叫“微軟”,他的這位好朋友就是大名鼎鼎的比爾蓋茨。保羅1983年因健康原因離開了微軟,但仍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同時,他還進行了大量成功的投資,令自己的財富不斷增長。

保羅的興趣愛好非常廣泛,從音樂、籃球到考古和外星人研究,也許是受到當過兵的父親的影響,他從小就沉迷於戰歷史,有一顆“工程師之心”的保羅對龐大又精密的戰艦尤其熱愛。他組建了專屬的水下探測團隊,專門搜尋海底沉船。

沉入海底的戰艦與浮出水面的真相(美國海軍最大災難始末)


找到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消息,令保羅格外激動。他說:“能發現這一在二戰史上扮演了舉足輕重角色的艦船,並對美國海軍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上勇敢的艦員以及他們的家人致以敬意,對我來說是十分榮幸和振奮的。作為美國人,我們永遠感謝那些在駭人聽聞的恐怖環境中表現出勇氣、決心和犧牲精神的艦員們。在我們繼續搜索剩餘殘骸的同時,我希望所有與這隻艦船有所羈絆的人都能通過這一望穿秋水而終於到來的發現感到一絲慰藉。”

保羅口中“駭人聽聞的恐怖環境”到底是什麼?“與這隻艦船有所羈絆的人”都是誰?他們“望穿秋水”等待的“一絲慰藉”又是什麼?

時光倒流72年,如今鏽跡斑斑、斷裂破碎的沉船,還是精神抖擻、意氣風發的模樣,載著1195名海軍官兵,在菲律賓海上警覺的航行。

夜幕降臨,平靜的海面上一團漆黑,突然,睡夢中的船長查爾斯·麥克維三世(Charles B. McVay III)被一陣猛烈的搖晃驚醒。

自此,他和所有船員的命運徹底偏離了航線……

二、“小男孩”的重要部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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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7月16日,太平洋戰爭時間8時36分,舊金山灣左岸。一樣神秘又重要的貨物裝載到了印第安納波利斯號重型巡洋艦在的甲板上。它是一個4.5米的木箱,裡裝著一門海軍小型加農炮,以及裝在鉛桶裡的“子彈”。這些子彈之所以放在“鉛桶”裡,是因為它的肚子裡裝的不是普通的炸藥,而是高濃度的鈾。

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船員們並不知道,他們負責護送的貨物,其實就是代號“小男孩”的原子彈上的重要部件。“小男孩”的引爆採用的是槍式結構,需要把臨界質量的鈾-235射向同樣處於低臨界的環形鈾-235,引發裂變連鎖反應。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搭載的,正是其中的鈾發射裝置。

為了保證安全,美軍決定將原子彈的重要部件分不同的航線進行運輸。

7月26日,經過將近6000英里(約9656公里)的航行,印第安納波利斯號順利將貨物運抵天寧島。同一天,三架C-54運輸機載著原子彈的另一組“重要部件”--鈾靶環和鈈核從阿爾伯克基的基特蘭空軍基地出發,並於7月27日抵達天寧島。7月31日,小男孩在天寧島組裝完畢,準備就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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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6日由保羅·提貝茲(Paul Tibbets)駕駛的B-29超級空中堡壘轟炸機在廣島上空投下“小男孩”原子彈。8月15日,日本宣佈無條件投降。9月2日,日本政府代表在美國戰艦“密蘇里”號的甲板上籤署無條件投降書。至此,第二次世界大戰正式結束。

完成任務的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按計劃返航,船長和船員們並不知道自己為戰爭的勝利做出了多麼重要的貢獻。而更可怕的是,等待他們的不是和平的曙光,而是冰冷的死亡以及永無止境的傷痛。

三、12分鐘沉沒

1945年7月30日,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在寧靜的菲律賓海面上的航行,起先,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採取的是針對魚雷襲擊的之字行航行,但午夜過後,漆黑的海面上泛起大霧,能見度越來越低。根據海軍的標準操作程序,在沒有已知潛艇威脅的情況下,在能見度很低的夜晚應該停止之字形航行。

船長查爾斯·麥克維在進艙休息前下達了停止之字形航行的指令。就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出發之前,他曾經向上級要求派遣驅逐艦進行護衛,結果卻收到回覆稱該航線絕對安全且沒有多餘的驅逐艦可以安排,所以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只能孤身前行。

誰也沒有想到,看似平靜的海面下,卻隱藏著致命的敵人。

一艘編號I-58的日本潛艇正悄無聲息的接近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潛艇指揮官橋本以行(Mochitsura Hashimoto)通過潛望鏡欣喜若狂的注視著這艘如刀俎上的魚肉般的美國戰艦。

雖然橋本已經隱隱的感到日本戰敗是大勢所趨,但仍對擊沉敵人戰艦有著瘋狂的渴望,一是要為他那些葬身魚腹的艦長同僚報仇,二是要向他的天皇表達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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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離印第安納波利斯號1300多米的地方,日本潛艇成扇形陣列發射了6枚95式氧氣魚雷。

氧氣魚雷是二戰期間日本引以為傲的水下武器,它的特點在於用純氧代替空氣作為魚雷的助燃劑,既能顯著增加魚雷的航速與射程,還可以節省助燃劑的佔用空間,以增加魚雷的裝藥量。同時,由於推進劑在純氧中燃燒,主要產生微溶於水的二氧化碳,不易產生氣泡,所以魚雷在航行時不容易暴露雷跡,隱蔽性大大增強。日本於二戰前夕研製出93式氧氣魚雷,並廣泛列裝。93式氧氣魚雷在服役時曾是世界上航速最快、射程最遠、裝藥量最大的魚雷。此後,日軍還設計改裝了潛艇專用的95式氧氣魚雷。

第一枚魚雷擊中了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右舷船首,瞬間造成數十人死亡。猛烈的爆炸把船長麥克維驚醒,他來不及穿上衣服,跌跌撞撞的衝出甲板。緊接著,又一枚魚雷擊中了船的中部,刺鼻的白煙立刻充滿了船艙。麥克維從甲板上爬起來,摸索著走到沒有燈光的船橋上。在那一刻,船橋上有13個人,他們之中最後只有3個人能活下來。

麥克維根本來不及通過廣播向全船下達棄船命令,就和許多船員一起被巨大的水流裹挾著落入海中。他努力的想核實他的部下是否在落水前發出了無信電求救信號。

麥克維船長和落水的船員們目瞪口呆的看著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燃燒、破碎、下沉……這艘在太平洋戰場上屢立戰功,曾經擔任過太平洋艦隊旗艦的重型巡洋艦,剛滿13歲(1932年服役)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在遭襲後的12分鐘,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一頭扎進海底,徹底的從水面上消失了。

和船一同沉入海底的,還有300名來不及逃生的船員。

一層厚厚的燃油漂浮在海面,油膩的臭味順著麥克維船長的喉嚨蔓延,就像鋪建柏油馬路時產生的腐蝕性煙霧。此時的他,漂浮在菲律賓海的中央,距離最近的陸地也遠在450公里以外。

880名倖存者散落在海面各處,有些人聚集到了一起,有些人卻只能獨自漂流。由於船沉的太快,他們根本來及不帶上足夠的救生設備和補給,很多人連救生衣都沒有。有人幸運地發現了漂浮網和救生筏,上面裝備著微薄的口糧、照明彈、捕魚用品和手電筒。

起初,所有人都相信營救船隻很快就會到來,大家相互鼓舞,努力的照顧傷員,分配僅有的物資……

但,當殘酷的海上漂流持續的時間越來越長,死亡與絕望開始慢慢的吞噬一切。

四、營救遲遲未來,鯊魚不期而至

昏暗的小船艙裡,獵鯊人昆特和警察局長馬丁、生物學家布朗在搖擺不定的燈光下,邊喝酒邊聊天。

馬丁發現了昆特手臂上有紋身的痕跡,昆特告訴他們,他紋的是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當得知昆特是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倖存者,大家的臉色都變得沉重起來。

昆特開始講述自己在海上的經歷,他說:“半小時之內還平安無事,然後一條13英尺(約4米)的虎鯊就來了……一個星期了,沒有人知道我們的船逾期未歸。鯊魚來了,我們擠成一團,就象滑鐵盧戰役上的作戰方陣一樣,我們想當鯊魚過來了,外圈的人就大喊大叫,把它嚇走。有時候它不會被嚇走,而是死死的盯著你,鯊魚有一雙黑色的、死氣沉沉的眼睛,象洋娃娃的眼睛一樣。他無聲無息的游過來,當他咬住你的時候,黑眼翻成白色,接下來,就是可怕的嚎叫聲,海水染成紅色,混雜著拍水聲和呼救聲,人就這樣被咬成碎片。一個晚上就死了一百人,我不知道那裡到底有多少條鯊魚,也許有一千條吧。平均一小時吃掉6個人。星期四早上,我發現我的一個朋友,他叫羅賓森,克利夫蘭人,曾經是個棒球手,我以為他睡著了,游過去想叫醒他,結果發現他只剩下上半身漂浮在水面上,下半截全沒了,從腰以下狠狠的被咬斷。”

昆特的獨白,成為斯皮爾伯格導演的《大白鯊》中的名場面。雖然這段臺詞經過藝術加工,但有兩點是確鑿的事實,一是救援遲遲未至,二是鯊魚不期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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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軍對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災難渾然不知,由於任務機密,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在航行過程中保持無線電靜默,司令部的軍官們僅根據它的航速推測它的位置。同時,根據海軍的規定,執行任務的戰艦抵離港不進行登記,主要是擔心相關信息被敵人截獲。

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沒有按預計的時間到達菲律賓萊特島的港口,但港口的工作人員卻默認它已經抵達。更神奇的是,情報人員截獲了日本潛艇艦長橋本以行發送的有關擊沉一艘大型軍艦的信息,並將其轉交給關島和珍珠港的高級軍官,以及太平洋艦隊司令的情報官。但由於這條信息沒有顯示被擊沉船隻的位置和類型,被置之不理,雖然之前的情報顯示橋本的潛艇就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號航行的區域。

彷彿是命運的捉弄,關於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沉沒的蛛絲馬跡完美的被人們忽視,致使倖存者們一直在海上絕望的漂流。

死者的屍體和傷者的鮮血引來了大量的鯊魚,他們盡情的享受著人肉饕餮。

沒有確切的數據顯示到底有多少人是被鯊魚吞食,也許更多的人是死於暴曬、脫水以及精神失常引起的自殺行為。在物資短缺,生存條件惡劣的情況下,人性的光輝與人性的醜惡在不同人的身上同時呈現,有的人把自己的救生衣讓給更需要的戰友,有的人卻將戰友從救生筏上推了下去……

總之落水的800多名船員最後只活下來了300人,將近三分之二的人永遠的留在了大海里。

即使活下來的人,也都永遠被這段噩夢般的經歷折磨,其中有十餘人選擇自殺來結束生命。

四天三夜過去了,終於一輛飛機從他們的頭頂飛過……

五、人為迫降

8月2日的早上,海軍飛行員威爾伯.格溫駕駛著洛克希德PV-1文圖拉轟炸機在菲律賓海上空航行,他此次的任務是測試一種新型的拖曳天線。顯然測試的結果並不怎麼理想,天線擰成了一股麻花。威爾伯讓他的副手駕駛飛機,他自己到機艙中調試天線。他隨意的向機艙窗外看了一眼,而這一眼令他終生難忘。

象鋪了一層錫箔紙一樣平靜而反光的海面上,星星點點上下浮動的,竟然是幾百個……人!

佩裡硫島的基地收到威爾伯的消息,派出一架PBY-5A卡塔琳娜飛機(外號“小飛象”),駕駛員馬克斯近距離的清點和觀察了海面上漂浮的倖存者。

按照規定,馬克斯應該立刻返回,把有關情況彙報給基地,然後再由基地派艦船來營救。

但是,馬克斯清楚的知道,這些倖存者中很多人可能熬不到援救船的到來。而且,他和他的機組成員還親眼目睹了鯊魚撕咬倖存者的可怕場景。

於是,馬克斯做出了決定,違反命令,人為將飛機迫降到水面上。

下午5點剛過。在夕陽西下的時候,馬克斯在風中造成了一個動力失速,他的飛機腹部先撞上了一個巨大的浪頭。大海拒絕了飛機,把它擊回了15英尺高的空中。馬克斯再次操縱飛機下降,經過了反覆幾次的反彈,“小飛象”終於衝破了浪頭,停在了海面上。

馬克斯和他的機組成員救了53名倖存者。

第二天的午夜時分,救援船隻終於抵達,並將263名船員救上了船。

至此,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倖存者整整在海上漂流了五天五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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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從功臣一夜變成罪人

簡.亨利的丈夫是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上工作的軍醫,她的兒子剛剛2個月大。

丈夫最近的一封信裡通篇都是關於他未曾謀面的兒子,信的最後他寫道:“如果當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回來的時候,戰爭就結束了,那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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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硬實結束了,但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以及簡的丈夫卻再也回不來了。

戰爭勝利與丈夫失蹤(由於找不到屍體,軍方一律定性為“失蹤”)的消息同時傳來,屋外歡天喜地,屋內悲痛欲絕。

1195名船員僅活下了316人,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慘劇成為了美國海軍史上最大的災難。逝者家屬與社會輿論一片譁然,要求海軍對此次事件負責。

迫於外界壓力,海軍開始了對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事故原因的調查。

當時的美國海軍司令是歐內斯特·約瑟夫·金(Ernest Joseph King,1878年11月23日—1956年6月25日),他是海軍航空兵出身,雖然屢立戰功,但生性冷酷,咄咄逼人。他的姓“金”有“國王”的意思,他本人的行事方法也象一個剛愎自用的國王。金原本已經被扔到一個沒有實際工作的海軍顧問小組裡頤養天年。但珍珠港遇襲,羅斯福決定選任一個強硬派的海軍司令,金的職業生涯煥發了第二春,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等到大事不妙,他們就會來找龜兒子了”。

在處理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問題上,金選擇了一條最簡單粗暴的作法:找一個背鍋的。

而這個“背鍋的”就是同樣死裡逃生的印第安納波利斯號船長麥克維。

1945年12月,麥克維走進了位於華盛頓海軍造船廠57號樓的法庭,開始接受審判。此時的他也許並不知道,這場審判的結局早已註定,他沒有勝算。

審判對海軍在情報、管理、制度上的漏洞與不作為閉口不提,只是死死咬住“船長指揮不當”一條不放。對麥克維的指控主要有兩條:一是沒有及時下達“棄船”命令,二是不應該停止之字形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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倖存的船員們勇敢的站出來為他們的船長作證,但狡猾檢察官用各種居高立下、拐彎抹角的提問,讓他們的證詞變得模能兩可。

海軍司令金一直在背後監視著審判,麥克維的辯護律師提出要推遲開庭,他們希望請更多的海軍高級將領來作證,金當然不能同意,為了避免夜長夢多,他決定要速戰速決,也不知是誰出的主意,法庭竟然找來了擊沉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日本潛艇艦長橋本以行。

這簡直是一個“魔幻時刻”,曾經的敵人成了現在的證人。

美國在日本投下原子彈,美軍又佔領了日本,作為一箇舊日本軍人,會向著一個美國軍人說話麼?

但,橋本在作證時,明確指出,無論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是否採取之字行航行,都會被擊沉。這也就是說,麥克維停止之字形航行的指令與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沉沒沒有直接關係。

可笑的是,橋本使用日語作證,而法庭上的翻譯,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然把他的意思完全翻譯反了。

最後,沒有下達“棄船”命令的指控不成立,但不應該停止之字形航行的指控罪名成立。

法庭判罰麥克維晉升排序向後倒退200位,這其實就是以一種帶有羞辱的方式宣告他職業生涯的結束,麥克維只能辭職離開了他曾無比熱愛的海軍。

這樣的宣判等於將麥克維永遠的釘到了歷史的恥辱柱上,他指派的戰艦成功運送了原子彈的重要部件,本應是為戰爭勝利作出貢獻的功臣,而此刻卻成了一個害死無數船員的罪人。

他彷彿被扔回到了無情的大海,任由鯊魚的利齒撕咬,這些鯊魚就是來自逝者家屬的仇恨以及社會輿論的譴責。

自那時開始,麥克維的家裡沒有一天不會收到咒罵他的信件和電話,他的內心也無時無刻不在煎熬。

好在,他還有一直默默支持他的妻子家人。而且,倖存的船員們始終保持著對他的尊敬與感恩,他們不僅邀請他參加每次的倖存者聚會,還聯名寫信為他鳴不平。

另一個熱衷於為麥克維伸冤的,竟然是日本潛艇司令橋本以行,他不止一次的給有關方面寫信,重申自己的觀點,即: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無論是否之字形航行,都會被他的魚雷擊中。

但是,這些安慰對於邁克維心中的痛苦來說,都只是杯水車薪。

1968年11月,麥克維身著海軍制服,在自家門前的臺階上,用一把制式手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至死,他都是導致印第安納波利斯號被擊沉、879名船員喪生的罪人……

七、八年級作業:為英雄正名

1999年6月的一天,參議員鮑勃史密斯坐在自己在華盛頓的辦公室裡,聽另一位參議員約翰沃爾納發牢騷。

約翰說:“鮑勃,我尊敬你,咱們都是同一個委員會的成員,但是……這也太離譜了吧,不過就是某個孩子的學校作業,有必要興師動眾的拿到參議院軍事委會上去討論麼?”

約翰所說的“某個孩子”名叫亨特.斯哥特,是佛羅里達州的一個八年級(大致相當於初二)學生。

一天,他在電影《大白鯊》裡看到了獵鯊人昆特關於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那段獨白,對這個事件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決定進行深入的調查,並以此作為自己八年級的暑假作業。

為了進行調查,亨特與眾多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倖存者進行了訪談,大家的回憶、傷痛與境遇各不相同,但有一點所有人都是完全一致,那就是:他們堅定的認為船長麥克維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

於是,富有正義感的亨特給參議員鮑勃寫了一封信,希望重審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案件,為麥克維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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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議員鮑勃為亨特寫來的信件與調查文件深深打動,下決心要促成這件事。但是,他的多年老友、參議員約翰沃爾納卻成了巨大的絆腳石,約翰認為此事54年前海軍已經下了定論,如果現在推翻,勢必是在指責海軍當年的錯誤,同時,還會牽帶出海軍在印第安納波利斯號事件中的不作為。本來這件事已經塵埃落定,甚至被世人漸漸淡忘,“現在有什麼必要去捅海軍這個馬蜂窩呢?”約翰固執的認為。

鮑勃無法說服約翰,而約翰偏偏又是參議院軍事委員會的主席,如果他不同意,印第安納波利斯號案件的重審就不可能實現。

經過了幾個月的鮑勃契而不捨的爭取,約翰終於召開聽證會。

1999年9月14日,參議院軍事委員會聽證會上,幾乎能行動的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倖存者都來到了這裡。聽證會的證人包括八年級學生亨特、倖存者代表保羅墨菲,保羅在證詞中激動的表示,海軍根本就是為了逃避自己的責任而讓麥克維船長背鍋。另外,還有記者丹.庫茲,他從國家檔案館的故紙堆裡發現了一份1945年的文件,當時的海軍參謀長特助理寫道:“沒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之字形航行與是否會被魚雷擊中有直接關係”。

聽證會上,證人們提供許多可信的證據與證詞,但促成參議院軍事委員通過麥克維無罪決議的“臨門一腳”竟然是一封來自擊沉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日本潛艇艇長的信。

1999年11月,90歲的橋本以行給美國參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約翰沃爾納寫了一封信,信中寫道:“我和許多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勇敢的倖存者見過面,我要和他們一道敦促貴國的立法機關為他們的船長正名。雖然經歷了可怕的戰爭,但我們兩國人民已經相互原諒。我相信你們的人民也會原諒你們曾經給麥克維船長帶來的冤屈。”

2000年10月,參議院通過了麥克維無罪的決議。緊接著眾議院也通過麥克維無罪的第48號決議。決議稱:“美國人民應該清楚的認識到,對於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悲劇以及喪生的船員,麥克維船長沒有任何罪責。”

根據無罪決議,犯罪紀錄從麥克維的檔案中永久刪除。

此時距麥克維自殺,已經過去了3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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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納波利斯號的故事雖然已經劃上句號,但它所帶來的心靈上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除了麥克維船長,還有十餘名倖存者自殺。879名海上喪生的印第安納波利斯號船員,每個人背後都有一個悲痛欲絕的家庭。

整個太平洋戰場上,12萬美軍、150萬日軍戰死。

但願殘酷無情的戰爭再也不要發生,但願人類永遠可以和平相處。

(本文為平行世界筆記原創,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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