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狗十三》:一場關於妥協和遺忘的青春進行曲

影評《狗十三》:一場關於妥協和遺忘的青春進行曲

電影結束,燈光亮起,觀眾們起身的動作卻遲疑,也許是因為沒有看到熟悉的電影ending,都有點困惑。

我也是。

慢慢晃出影院,電影裡緩慢悠長的鏡頭畫面揮之不去,李玩的喜怒哀樂在腦子裡走馬燈一樣亂跑,將自己一點點拉回那段與一切都不合拍的青蔥歲月……終於,當年少的自己與長大的自己完全重合時,一個人在長長的走廊,淚流不止。

與李玩一樣,面對成長的痛,無奈、委屈或是不捨,終究也只能哭哭而已。


影評《狗十三》:一場關於妥協和遺忘的青春進行曲

突然想起,以前特別喜歡一句話“成長的痛,撕了皮連著肉”,後來不知怎的,又覺得這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少年之語,大約是有些不好意思,便選擇性遺忘了。

直到看完電影《狗十三》,我才明白,成長的實質,正是妥協和遺忘——忘記自己的格格不入,忘記對抗的本意……然後才能像李玩一樣,向成人的世界妥協,與成人的世界和解。

妥協,一個多麼成熟且飽含生活智慧的詞,不僅成年人的世界津津樂道,也是大部分青少年最終的選擇。

但電影《狗十三》輕輕剖開了李玩的青春,把觀眾帶進一個十三歲少女的苦悶世界,感受她的純真與善良,感受她的矛盾和困惑,感受她捱打後的恐懼和戰慄……

經歷了幾次粗暴後,這一切都平靜了。混亂終止於李玩的妥協,她端起酒杯、吃下狗肉、向大人禮貌微笑。孩子妥協了,麻煩解決了,大人滿意了,但沒有人欣慰,每個觀影者都在搖頭:不,不應該這樣。


影評《狗十三》:一場關於妥協和遺忘的青春進行曲



成年人經常對孩子語重心長“要聽話”“要懂事”,就是要孩子放下那些任性和執拗,向成人的世界妥協,可是成人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呢?

電影輕蔑的拋出一個詞:偽善。

《狗十三》的大人們口口聲聲說愛李玩,整個影片裡卻沒有大人在乎她喜歡物理、不喜歡喝牛奶;狗丟了,大人們擔心李玩傷心,卻沒有人真的去找狗;明明知道李玩認出了新狗不是愛因斯坦,但每個大人都睜眼說瞎話:它就是愛因斯坦;爸爸因為李玩跟朋友喝酒發火,卻在自己的生意飯局上逼女兒給領導敬酒;李玩衝撞爺爺,要道歉,弟弟打傷奶奶,不需要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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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學會了思考,大人脫口而出的謊言便再也立不住腳。孩子長久以來被灌輸的真善美的世界觀,開始與這個真實的世界產生撕裂。孩子困惑、不解、狂躁、崩潰,給穩定的家庭秩序添了很多麻煩,也成為了大人們的心病和難題。

大人們只歸結為“孩子沒以前聽話了”,卻沒人在乎,孩子,只是需要一個不那麼自相矛盾的答案,更沒有人會告訴她,這個世界本身就有陽光也有陰暗。

我想,大部分大人也沒有能力思考這類哲學式的問題,他們只擅長粗暴的將“是非的判斷問題”偷換成“對父母的態度問題”:你不聽話,就是不體諒父母,你掙過錢嗎?你缺吃少喝嗎?我怎麼對不起你了?我夠不容易的了!看,父母還一肚子委屈。

呵呵,我們熟知的父母,就是用這樣扭曲邏輯的方式樹立權威。難道這就是我們要孩子妥協融入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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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悲的是,我們如此重視教育的民族,卻無法珍視孩子本身可貴的思考能力。

按照發展心理學的觀點,青少年時期的叛逆和反抗,正是源於認知能力中思辨能力突飛猛進的發展。邏輯思維全面建立,孩子們才能跳出常識的機械性灌輸,提出質疑,進而衍生對權威的挑戰。

世界本身就充滿矛盾,這個原始而激烈的挑戰過程,也正是孩子們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實踐,這是他們瞭解世界的過程,也是對我們這些被奴役的大人所供養的世界最好的校正。

然而這個過程,被包裝成“叛逆”和“麻煩”,任你有千萬般理由,都要先為家庭權威讓路。不從者,在所謂“愛”的包裝下被打壓;妥協者,按照所謂“為你好”的模子去雕刻。李玩是這樣,父親也一樣,甚至電影裡成年的父親,仍逃不過爺爺手中“愛”的刻刀。

一批批年輕人被雕刻成成年人想象的樣子,沒有人問好壞、判對錯,而這一批批妥協者轉化為施暴者,成本低到只需要一個懵懂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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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的最後,李玩與愛因斯坦堅持沒有相認。也許,對於個體而言,在青春期的撕裂式成長儀式中,暫時藏起那個理想的、諸事更好的平行宇宙,是最好的選擇。

可悲嗎?不知道。

電影裡風和日麗,街道陽光斑駁,市井氣息濃重,就像我們常常感受到的那樣,一派悠然綿長的生活場景,誰會注目一兩個咋咋呼呼的孩子?

但正是有了曹保平導演對李玩內心世界的塑造,鏡頭中的閒適才愈發對比出冷漠和寡淡,當孩子的掙扎戳中觀影者遺忘多年的記憶和傷痛,人們才能在回憶中反思中國家庭“正常”背後的“不正常”。

這是曹保平導演從那個平行宇宙寄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就像李玩在片頭所說,許多事情也許可以做更好的選擇。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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