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特根斯坦曾自嘲說，他是一個拙劣的騎手，跌跌撞撞在生活的馬背上，沒被摔下來，僅僅是歸功於馬匹的良好性格罷了。
轉念一想，作為媒體人的我們有更多機會走在一線，記錄悲喜，聚焦真相，這兩年也經常接觸關於降薪、裁員以及工人維權等具有社會意義的選題稿子。有時候感同身受，似乎自己也像極了維特根斯坦筆下的那個騎手——
看著周圍有人野馬脫韁，揚起一路塵埃，自己有幸還在馬背之上，也不得不感謝騎下馬匹的好脾氣。畢竟，對於充滿變數的生活，自己也是個蹩腳的騎馬人啊。
記得彭博社曾在去年底統計過一組數據：
受電氣化轉型以及行業週期性變化的影響，自2018年開始已有多家汽車製造商陸續宣佈裁員，全球車企未來幾年或將裁減逾8萬個工作崗位。有意思的是，對比著看，這一數據將直逼2010年前後的美國次貸危機，彼時全球新車銷量下滑，汽車行業累計裁員一度高達10萬人。
哪怕是那些平日裡耳熟能詳的大玩家們，也很難獨善其身。
像奧迪這樣的巨頭，也宣佈將在2025年前裁員9500人，約佔員工總數的10%；而戴姆勒則計劃削減梅賽德斯-奔馳的員工數量，裁撤全球約1100名管理職員工，目標是在2022年底節約10億歐元（約合人民幣86億元），臨時工的僱傭也受到限制；日產的手段更加簡單粗暴，全球裁員12500人，大幅縮減產品陣容，停產虧損的產品線……
如今新冠肺炎壓頂，大環境變得更加糟糕。
反觀國內車企，上汽、蔚來、威馬等紛紛降薪以對沖風險，拜騰也在最近暫時解僱了北美員工，領導層降薪80%；而那些強勢的跨國汽車製造商們，更是在疫情重創中深陷停產風波，無論歐美還是東南亞等新興市場，裁撤員工、集體降薪、無薪休假的消息頻頻傳來，哀鴻一片。
一面是新四化轉型的拐點，另一面是疫情重錘下的產銷瓶頸，業界普遍認為，這一輪的僱傭裁員大潮的影響將遠超十年前的經濟危機。
韓日：僱傭寒流加劇
新冠肺炎的流行，現代汽車集團旗下的多家企業銷量遭遇大幅下降，業績受到了沉重打擊，下屬50家子公司約1200名高管將從本月起集體降薪，以應對業務的持續惡化。掌門人鄭義宣(Chung Eui-sun）牽頭，降薪幅度在20%左右。
現代汽車上一次大規模的減薪是在2016年，彼時中韓關係轉冷，中國對韓國產品進行非官方抵制，導致韓系車銷量暴跌。這一輪新冠肺炎波及全球，韓系車因為在零部件供應和整車銷售方面對中國市場較為依賴，成為第一批暫停生產線的企業，並於2月以來遭遇銷量的持續下跌。
自3月下旬以來，現代汽車已在全球範圍內關閉了除中韓以外的其它生產線，銷售渠道也幾近癱瘓。本週四，現代汽車將對外公佈今年第一季度的財報數據，預計該公司前三月的營業利潤將為7000億韓元，較去年同期下滑14%，起亞則預估為3000億韓元，同比下跌超40%。
對比來看，韓國其它整車和零部件製造商的情況也並不輕鬆，雙龍汽車也正面臨生死攸關的至暗時刻，該公司最大的外國股東、印度的馬恆達(Mahindra & Mahindra)已經證實，由於本月初汽車銷量暴跌，該公司無法向韓國子公司交付承諾的2,300億韓元新資本。
實際上，韓國汽車產業的僱傭寒流早在2018下半年就已出現，及至整個2019年都在持續發酵，新冠肺炎的突如其來，更是讓整個韓系的產銷業績和員工關係雪上加霜。
韓國統計部門曾發佈了一份報告，數據顯示，2018年韓國本土泛汽車製造業的就業人數約為50萬人，和2017年相比減少了5.5%，約3萬人。值得注意的是，這一數據是相關部門自2013年啟動該統計以來出現的第一次同比減少，且減少率是整體制造業下滑數據的四倍以上。
前幾天看到豐田掌門人豐田章男的一場演講，為抗擊疫情期間的日本汽車行業鼓舞打氣，其中有一組數據，給我了極深的印象——
在日本，汽車行業從業人員有550萬人左右，這相當於該國總體就業人口的10%。由此推算，日本汽車行業所產生的影響將波及到其他相關產業，這種影響如果用數字來表示，應該是是2.5。也就是說，如果汽車行業產生的影響為1，那麼其他相關產業就會受到2.5倍的影響。
就在我開始提筆寫這篇選題的本週五，業界就傳來英菲尼迪在國內大規模裁員的消息，四個大區事業部（東區、西區、南區、北區）全部裁撤，同時關停了上海、廣州、成都三地的辦公室，只留下北京總部繼續辦公。
據悉，英菲尼迪在中國的員工總共接近300人，計劃收縮至170人，且未來還將進一步裁撤崗位，這一輪裁員的力度超過員工體量的50%。因為目前在國內銷量持續萎靡，產品和市場競爭力也不復當年，而綜合國內銷售的一線消息，該品牌旗下QX50和Q50L也在今年啟動了較大幅度的降價，以緩解當下的產銷困境。
這只是日系疫情下的一個縮影，美國方面的情況更為糟糕。
早在3月下旬，本田與日產就最先宣佈停產美國的多家工廠，彼時的本田承諾全額正常發放一線工人的薪水，日產則表示停工期間只發放80%的工資。但是，這兩家東瀛的製造商似乎並沒有料到疫情這場攻堅戰會持續更長時間，停產帶來的損失很快超出此前的預估，及至4月，裁員已不可避免。
4月初，日產宣佈暫時解僱美國停產生產線上的約1萬名員工，動刀的範圍幾乎覆蓋了該公司在美國的所有工廠，而放眼全球，日產還計劃在英國解僱6000名員工，巴塞羅那地區也將被解僱約3000人。
本田也在最近公佈了美國市場的最新動作，他們將在5月1日前暫時解僱當地員工約1.44萬人，雖然在解僱期間依然和維繫著僱傭關係，但絕大多數員工只能通過政府的失業補助維持生活。
歐洲成失業重災區
《福布斯》（Forbes）雜誌曾援引了汽車行業分析專家、瑞士聖加侖大學研究員杜登赫費爾(Ferdinand Dudenhoeffer)教授的一份報告，2020年西歐的汽車整體銷量降幅將超過10%，從2019年的1430萬輛下滑至1270萬輛，未來如果要恢復到2019年的銷量水平，至少要等到2030年。
就算用最樂觀的尺度去預測，此次疫情能在3個月以內得到控制，歐洲車市也將出現大幅度的下滑。受此次疫情波及最大的意大利，今年新車銷量將下降16%，而歐洲最大的市場德國，全年銷量將下降15%，至310萬輛。
而根據歐洲汽車製造商協會近日做的一項統計，新冠疫情導致超過111萬名車企員工處於休假狀態，佔歐洲1380萬汽車業總從業人數的8%，供應鏈和經銷商體系中受影響的人員數量更多。
PSA發言人近日透露稱，目前其全球範圍內約90%的員工都處於休假或部分失業的狀態，例如在法國，這些停工計劃原本可以獲得政府支持和資助，但該公司迄今為止還沒有采取其它形式的政府援助。
與同屬法系陣容的競爭對手雷諾一樣，PSA自4月以後一直在與工會進行談判，試圖制定一個初步的時間表，用新的衛生條例重新開放其在法國等地的工廠，並將新冠肺炎帶來的負面損失減少到最低。
由於新冠疫情帶來的前所未有的挑戰，捷豹路虎位於英國的生產工廠現均處於暫停生產的狀態，捷豹路虎將通過英國政府“新冠病毒工作保留計劃”，補助受疫情影響無法工作的2萬名員工。
根據英國的財政救助計劃，為了保護就業，政府將為因病毒疫情無法工作的僱員支付八成的工資。目前，這家英國汽車製造商也已經對英國業務的所有職能領域的崗位進行評估和審查，確保所有處於非關鍵性崗位的員工均處於為期三週的無薪休假狀態，並將對相關情況持續進行監控。
除此之外，該公司領導團隊的薪水也將推遲三個月發放，首席執行官施韋德(Sir Ralf Speth)30%的薪酬將會被暫緩發放，其它董事會成員則為20%，執行領導層的報酬也將被暫緩發放10%。捷豹路虎發言人表示，公司承諾將於年底前補發這部分薪資，目前公司其他員工不受此影響。
在今年初的大眾汽車全球董事會上，該公司首席執行官赫伯特 · 迪斯（Herbert Diess）就在開幕演講中明確表態，電氣化時代的轉折點即將到來，暴風雨才剛剛開始，在公司內部推行全方位改革的同時，必要的時候不排除大規模裁員。
而在疫情持續發酵的當下，大眾發言人近日透露，如果新冠肺炎一直持續，裁員或許不可避免，因為目前他們除了中國市場外幾乎沒有營收。
要知道，如大眾這樣當之無愧的製造業巨頭，在關閉歐洲絕大部分生產線後，每週仍需要在固定成本上花費約22億美元，這是其它小體量汽車製造商很難做到的，而那些無法在現金流上回血的車企，裁員和降薪亦是迫於現狀的無奈之舉。
北美：裁員潮短期內還將持續
《金融時報》曾在上週撰文稱，如果歐洲和北美的汽車工廠繼續關閉到4月底，該行業將造成逾1000億美元的損失。在本月剩餘的時間內，如果汽車裝配廠繼續關閉，將導致歐洲汽車銷量減少260萬輛，價值約為660億歐元，而北美的銷量將減少200萬輛，價值約520億美元。
上述計算是伊恩•亨利（Ian Henry）做出的，他是汽車分析研究集團AutoAnalysis的老闆，並負責英國汽車工業貿易協會(SMMT)的汽車產量預測。亨利表示，歐洲工廠關閉一週，將給該行業帶來80億歐元的生產損失；在北美，這一數字可能高達75億美元。“至少在5月之前，我看不到任何恢復正常的跡象。”
此前，許多汽車製造商預計3月底或4月初復工，但疫情的蔓延讓他們不得不作廢原計劃，包括日產、福特和通用汽車在內的幾家公司現在都表示，雖然歐美的部分核心工廠暫時將被“無限期”關閉，一線員工亦不得不待業在家，直到生產線恢復正常運作。
通用汽車已經在3月末決定，將推遲支付全球6.9萬多名正式職員約20%的工資。嚴格來說，通用這一輪調整並不算因疫情而降薪，因為該公司已經表示，這20%延遲發放的薪資將在2021年3月以前一次性發放完畢，還包括期間產生的利息。
除此之外，該公司高管的現金薪酬也將根據目前職位的高低靈活削減5%或10%，董事會成員的整體薪酬將被削減20%，且後續不再給予補償。
菲亞特克萊斯勒（以下簡稱FCA）也決定延期3個月支付正式員工的工資，約20%的薪資將延期發放，最長時間約為1年。
該公司首席執行官麥明愷（Mike Manley）在4月初公佈了降薪計劃，全球範圍內的大部分受薪員工將延遲發放20%的工資，麥明愷自己則降薪50%，其它董事會成員也將在2020年的剩餘時間裡降薪100%，停止發放薪資。但是截至目前， FCA尚未具體說明何時支付延遲發放的工資。
3月底，FCA就已經因美國部分工廠停產而裁減了2000名臨時合同工，並設立了一項38.4億美元的緊急信貸計劃，以應對疫情給生產和業績帶來的負面影響。
幾乎與FCA的降薪決策同時，福特也不得不在疫情重壓下進一步削減人工成本，公司前300名全球高管的20%-50%薪水將至少延遲發放5個月。除此之外，執行董事長比爾· 福特（Bill Ford）的全部工資將延遲發放，首席執行官韓愷特（Jim Hackett）和首席運營官吉姆 · 法利（Jim Farley）等高管則延遲發放50%的薪水。
再值得一提的，是特斯拉全員降薪。
把時光軸撥回一個月以前，嘴硬的馬斯克還一度揚言特斯拉在美國不會停產，但是這一“豪言”卻在短短一週內被迅速“打臉”。3月底，該公司就對外公開了暫時歇業的消息，美國加州工匠也被爆計劃減少75%的員工，以保持疫情期間最低限度的運營。
到了4月初，特斯拉正式對員工宣佈，因為新冠病毒肆虐，他們將暫時解僱所有非必要員工。除此之外，該公司計劃在疫情期間暫時減薪至多30%，作為控制成本並實現長期目標的措施之一。
據特斯拉內部的一份備忘錄顯示，該公司此次採取了梯度降薪的策略，副總裁或以上職位的員工減薪幅度最大，其次是董事，減薪20%，其他員工則降薪10%不等。除了美國，其它國家或地區的員工在未來也將看到類似的裁員。
此外，除了被分配到關鍵任務的員工外，那些不能在家工作的員工將被無薪休假，但他們將保留基礎的醫療福利。截至目前，特斯拉沒有立即回應路透社等外媒的置評請求。
如果你因為工作的緣故正在讀著這篇文章的話，那麼恭喜你，在全球數千萬圍繞汽車工作的員工裡，還算是幸運的那一批。更重要的是，這個國度最接近“撥雲見日”的希望。不要問“拿什麼頂住”，倘若你已經是最有成功概率的人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