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說的第一個網貸公司的胖老闆，對我們的禁食療法項目很感興趣，認為是一個很好的投資項目希望能和我合作，賺他幾個億一起分了。看在那天晚上嘔吐的份上，我沒答應他，否則我會天天噁心、嘔吐，有那幾個億也沒用啊。
過了幾天，他介紹另一個網貸公司的胖老闆——李賚潛（來錢）來接受禁食療法，主要的目的是減肥和治療脂肪肝。我看病房還有空床，就收了他住院了。作為醫生沒辦法選擇患者，哪怕是帶著手鐐腳銬的罪犯，警察帶來了，我們還得幫他好好治療。
住院幾天，你來我往，查房、健康宣教，混熟了，李老闆開始和我們套近乎。有一句話讓我印象特別深刻，他說你們中山七院的醫生不但業務水平高，服務態度也特別好，醫院的周邊環境非常適合療養康復，但最讓他佩服的是中醫科員工對中山七院的忠誠。他舉了一個例子，他的老本家、病區區長李輝，為人特別謙遜、務實，老婆孩子還在番禺，一個人跑到深圳來，無怨無悔，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中山七院的利益著想，著實讓他動了心思想挖他去自己的網貸公司做主管。
我想，這個李老闆應該是有什麼情況，難道他的公司裡面有臥底搞他？
果真有臥底，他說他們公司出了一個“餘則成”，把他害慘了。
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
和前面說的那個網貸公司的老闆一樣，他也是沒有拿到互聯網金融牌照，由於下海比較晚，不能正式通過App審核，只能通過接單上一家貸款公司的“豬仔”（還不起貸款的人）通過短信介紹鏈接，到他這裡借錢，然後再傳給下一家。這些“豬仔”互相傳來傳去，各個公司互通信息、互通有無，一起榨取血汗。但也有一個擔憂，萬一在自己的環節“豬仔”翻臉不還債了，就倒黴變成呆賬了。呆賬不能多，多了公司就要倒閉。
為了提高要賬的成功率，他們公司組織了嚴格的培訓，後面的業績也要考核，和個人工資獎金掛鉤。但是這些馬仔們的素質和中山七院的員工相差就遠了。相差遠還不怕，最可怕的是他們公司出了一個“餘則成”，比電視裡的臥底還要可怕。
這個臥底姓鄒，名嘯川。鄒嘯川以前是甘肅農村的，父親早年去世，家裡只有母親。前幾年在蘭州大學醫學院讀書，因為幫同學擔保被捲入非法網貸，最後欠了幾十萬的債務，母親聽說後無法承受巨大的壓力，跳溝自盡了。
失去母親的鄒嘯川從此無依無靠，也無牽無掛了，他發誓一定要報仇。畢業後先不做住院醫師培訓，也不考研，找非法網貸公司潛伏，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要去，像魯迅說的一樣，我以我血薦軒轅。
他也找不到騙自己那個公司的地址，只知道馬雲在浙江搞的互聯網金融很紅火，有很多非法的金融公司渾水摸魚，他就去杭州、寧波、溫州找那些不正規的互聯網金融公司應聘。也該這個李老闆倒黴，看著這個甘肅小夥子老實、聰明，素質比自己以前招的員工強多了，就收下了。李老闆不知道蘭州大學是985工程大學，各個學生的高考分是槓槓的。
鄒嘯川很快就業務上手了，沒過多久他就辭職了，復仇計劃也逐步實施，倒黴的李老闆還真沒想到。
鄒嘯川知道這些非法貸款公司的對呆賬有一定的容忍度，對最高貸款限額、追款成本等各項內容瞭如指掌後，組織自己在甘肅的親戚、朋友、同學進行貸款培訓，在手機上搞假的通訊錄、用親人的身份證辦理備用手機、經常查看自己的徵信記錄，在各個沒有上徵信記錄的非法貸款平臺上借錢，用他的說法就是去“領工資”。
為什麼叫領工資呢？工資是不用還的，是自己的合法所得，黑吃黑就變白了。他把所有能找到的非法網貸App發給大家，每個人在一個App上的借款不超過1500元，到賬1100元左右，每個月搞兩三個公司，100個App就可以套現10多萬元。1500元欠賬的討債比較麻煩，成本太高。交給專業的討債公司也有風險，很多討債公司收了首付後基本不去行動，因為討債行業最近兩年需求特別火爆，根本不用什麼業務拓展，貸款公司經常會送錢上門求他們接業務。有一些人不小心在正規的、有徵信的貸款平臺上借了錢，立即還款並申請消除不良記錄。
對於李老闆的這個公司，因為了解底細和內幕，鄒嘯川特別照顧，下手也特別狠，不是按照1500元的額度進行貸款，而是精心設計了一個計劃。具體計劃這裡就不寫了，免得所有的網貸公司倒閉太快引發系統金融風險。搞了李老闆這個公司幾百萬後，鄒嘯川成功上岸，在蘭州找一個醫院去做做住院醫師規範化培訓去了。
李老闆說，本想賺個幾千萬乾淨上岸，誰知道反被臥底鄒嘯川搞了一把，加上現在的90後也學會了用假的通訊錄來他這裡領工資，那麼多網貸公司完全可以供他們四年的學費，另外風聲越來越緊，保住本錢等待下一個機會吧。
聽完這個李賚潛老闆的故事，我想在你這個公司，即使是有好的人才也被你們培養歪了，能和我們中山七院有願景、有核心價值的單位相比嗎？李輝醫生是我在中山醫培養的第一個研究生，也是農村人，我們一直灌輸的是正確的三觀，所以在籌辦中山七院中醫科最需要的時刻，他毅然放棄了舒適的生活，來到中山七院。開業了，中山七院和中醫科的形勢越來越好，周邊環境越來越繁榮昌盛，在中山七院工作也越來越安心了。
雖然內心厭惡，但是醫學是科學的，治療效果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最後這個李老闆禁食後體重下降了5.7公斤，B超顯示脂肪肝好轉出院了。他說住院的體驗感很好，還會“二進宮”來住院禁食。
對於李老闆要再來，我只能無奈，想著給他一本《道德經》，讓他的行為不要過度地去有為，壞人的有為只能傷害社會更深。對於鄒嘯川，很是同情他一開始不懂法律，也不主張他這樣復仇，更希望社會能保護這些年輕學生，不要給他們埋下仇恨的種子，因為有知識的流氓很可怕。
最後，提醒一下，大學生們也不要造假通訊錄去非法網貸公司“領工資”，人家真的告狀上門，你的證據保存不足的話，本金和合法的利息還是要還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