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自南瓜屋簽約作者:顧曉海
太平間值班員指著牆上的價目表對我說:“給死者清潔身體200元,給死者穿衣300元......”
“不用了,我自己做這些事吧。”我並不在乎這錢,我只想為父親再做點事,可以跟他在待久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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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潔工作間裡只有一個不鏽鋼做的兩米多長的水槽,裡面空空如也。
父親躺在擔架上。
我關上屋門,一邊為他擦洗身體,一邊流淚。
我想起很小時候的一幕:那是我大約4歲,父親第一次帶我去外地。當我們踏上最後一班返程的長途車,爸爸買完車票,看了看手裡剩下的錢,對我說:“在車上等我,我去買個瓜給你吃。”父親下車後,我就站在汽車司機座位旁邊,等父親回來。可是,左等右等,父親還是沒有回來。而司機呢,一遍一遍地提醒乘客“馬上開車”。我焦急地走到車門旁,探著頭,向父親下車的方向望去,不見人影。“哇!”我開始放聲大哭,哭得很傷心,因為我害怕長途車開動,我將失去父親。 哭了好一陣,父親終於回到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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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架上,父親的身體漸漸變冷,我開始給他穿起他生前最喜歡的衣服。同時,跟他說著後事的一些話:“您放心吧,我媽由我養,以後我陪著她......”一想到母親,就想到七十多歲的她至今住在沒有電梯的六層樓上,以後將越發艱難。
房子,是福利房,是將爺爺奶奶和父親曾經的房子上交給父親單位後,再調劑給父親的。但是,始終也沒給房產證。我和母親很擔心,父親一旦去世,我們也將失去僅有的房子。
我將父親上身稍稍抱起,撫平背後的衣襟,忽聽得父親輕輕發出“哎”的聲音,像是在嘆氣。我望向父親,他緊閉雙眼,半張著嘴,沒有一絲氣息。
望著他依然壯實的身體,我依然無法相信,病情怎會惡化得這麼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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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人因為多處炎症,導致治療方向面臨十字路口。但是,目前基本生命指標都很正常,特別是血壓,比在急診時正常和穩定......”
這是大前天醫生對我講的。從父親轉入重症監護室起,我就開始胃痛,在聽了醫生這番話後,胃痛竟然消失了。“這也許是父子間的感應,進到重症監護室十幾天,也該好起來了。”我對母親說。
誰成想,那天醫生談及的十字路口,卻是惡化的開始。或許從那天起,我的胃不再痛,是我已感知不到,父親求生的信號。
我伏在父親的身上大哭:“我終究沒能挽留住你,你在最後的生命裡,是不是比當年等不到你的我,還要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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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身體漸漸僵硬。“老爹,我必須得走了。天亮後,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安排和處理。老爹再見。”我不得不面對,父親,自此我永遠地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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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母親對我說:“你爸曾經找原單位開的房子的證明,我剛剛找到了。我可是找了好多次,都沒能找到啊。”
我忽然覺得,那是父親的意志作用吧,保護我們不會失去僅有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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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殯。依照習俗,我坐在靈車裡,對著棺槨裡的父親說著臨別的話:“您的好,我都記著;您一輩子樂於助人,我會繼續學習......房子的證明,我媽已經找到了,您就放心吧......到了那個世界,您不要再那麼節儉,要快快樂樂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火化之前,還能看父親最後一眼。
此時的父親,面容安詳,之前半張著的嘴,竟已閉合,彷彿心事了卻,輕鬆地與我告別......
若有來世,我們還做父子,我將不再失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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