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7日，敘利亞的局勢迎來了又一次“大反轉”。當天，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和美國副總統彭斯及其團隊，據稱聊了80分鐘，最後甩出了當天的“重磅新聞”：美國和土耳其同意在敘利亞停火。
土耳其及美國公佈一個13條的聯合聲明，為了節省內容，我將部分重點段落摘抄如下：
9、兩方同意，對於土耳其國家安全關切，建立安全區有長期的重要性及功能性，包括收繳“人民保護部隊”（YPG）重型武器及解除其所有戰鬥據點的防禦工事。11、土耳其一方將暫停“和平噴泉”行動，以便“人民保護部隊”從安全區在120小時內撤離。“和平噴泉”行動將在撤離完成前停止。12、一旦“和平噴泉”行動暫停，美國同意不再根據2019年10月14日行政令施加進一步制裁，“對於為敘利亞局勢負責的個人進行財產凍結並限制入境”，並與國會合理協作，強調在安理會2254號決議之下，持續為達成敘利亞的和平與穩定努力。一旦“和平噴泉”行動如第11款所說停止，行政令中關於現在的制裁內容也將被解除。
這三條我認為是其中的關鍵。
首先第9條說明：土耳其這次“和平噴泉”行動的目的是沒有改變的——即在土耳其和敘利亞邊境地帶建立一個縱深為30公里的“安全區”，且瓦解庫爾德武裝在“安全區”內的戰鬥能力。
第11條就是土耳其給“停火”附加了一個條件，庫爾德武裝力量必須在5天內打包走人。但是有趣的是，如果撤離沒有完成結果會怎樣呢？
第12條自然就是特朗普政府換這個協議必須的條件了，也就是基本上美國對土耳其的制裁，還沒有看出效果來就被解除了。（你真的以為土耳其是怕“經濟遭到毀滅”才這麼快軟下來?）
如果你看過英文原文，就會驚訝的發現一件事情：連雙方的協議（Agreement）都談不上的聯合聲明（Joint Statement）裡，竟然一個“停火”（ceasefire）的字眼都沒有！不僅沒有停火，連“終止”（stop）也沒有。
二、各方反應
最激動的當屬美國總統特朗普，這位寫了《交易的藝術》的總統連發三條推特盛讚美土雙方的共識：
“好消息從土耳其傳來，稍後副總統和國務卿就會召開新聞發佈會。感謝埃爾多安總統，數百萬的生命得到了拯救！
這份交易3天前絕不可能達成。能達成交易需要“堅貞”（tough）的愛情。這對大家都好！為你們感到驕傲！
這是人類文明美好的一天。我為美國堅持我走一條必要但有些不合常規的道路而感到自豪。多年來，人們一直在努力使這一“交易”。數以百萬計的生命將得以挽救。恭喜大家！“
（特朗普激動的推特）
土耳其方面對於達成共識，反應則遠比美國平靜。土耳其外長恰武什奧盧明顯點出了更多雙方談判的共識：“這不是停火。我們將會暫停120小時行動，讓‘恐怖分子’撤離，我們只會在滿足條件的情況下停止行動。”更關鍵的是，他很平淡地告訴媒體：美國答應了我們的所有條件。
被美國“賣”了的庫爾德人也發聲了，他們說——庫爾德武裝也參與了這幾天的談判，協議只會覆蓋當前的衝突地區。我們“敘利亞民主軍”會盡全力保障停火而且美國給了我們保證。所有“敘利亞民主軍”裡的阿拉伯人、庫爾德人等一起，讓全世界逼迫土耳其同意停火。
敘利亞政府方面說：華盛頓與安卡拉達成一致，並不意味著大馬士革和莫斯科會同意。
三、強硬的土耳其軟了？
還記得前幾天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的豪言壯志麼？不是說好就算美國製裁也擋不住土耳其前進的腳步麼？這怎麼才過幾天就大反轉了呢？其實我認為，目前的局面成就了土耳其和美國政府的雙贏。
首先，土耳其發動“和平噴泉”行動的主要目標-設立安全區已經被美國接受。如果不費一兵一卒就建立安全區，土耳其沒必要打仗。從這點上看，這個共同聲明其實是幫了土耳其大忙。
其次，特朗普因為給土耳其在敘北的軍事行動“開綠燈”，在美國國內遭到了不分黨派的批評。之前我連線就說，不管是制裁還是派彭斯去安卡拉，都是特朗普為了減輕美國國內批評的做法。
從某種程度上，他成功了。土耳其政府很聰明地給了特朗普臺階下——所以這才有了特朗普在社交網站上的興高采烈勁兒。意思就是說：“你們看，只有在我的領導下，才能讓美軍一邊離開敘利亞，一邊還讓土耳其停止軍事行動。”
所以，看似土耳其態度軟化了，可美土雙方都在這個協議裡各取所需，一方面維護了雙方在敘利亞東北的利益，一方面還給全世界上演了一場“堅貞”愛情的大戲。
（圖為敘利亞最新局勢，包含安全區的規劃）
四、暫停行動5天，然後呢？
其實最近敘利亞局勢的發展足夠讓所有人跌破好幾次眼鏡了，所以要預測達成共識120小時之後的事情，確實非常困難。我想簡單談談幾個比較關鍵的因素。
首先，正如剛才所說，土耳其和美國的“共同聲明”用詞保守，內容上看更像是一個臨時協議。也就是說，其實這個“共同聲明”是為了解決短期的問題——那麼對於庫爾德武裝長期發展來看，目前依舊是未知。
其實這個共同聲明給了土耳其一個未來軍事行動很好的理由：如果120小時內庫爾德武裝沒有撤離完成，那麼土耳其的軍事行動看上去就名正言順了。所以庫爾德武裝表示會“全力配合”，就要看庫爾德人會如何配合了。
暫停行動的五天，可能會發生很多事情。
首先，俄羅斯和伊朗是否會介入到安全區裡來 ？別忘了，雖然土耳其跟美國達成了協議，但是俄土伊三國可是有個“阿斯塔納平臺”的。此前各方從來沒有將庫爾德人納入到任何國際和談中，這會不會是一個天賜良機？
如果在這段期間庫爾德人與俄土伊三國聯合達成協議，那麼這個“暫停行動”還真的有可能轉化成真正的“停火”。
其次，美國還是否繼續撤軍呢？畢竟特朗普在10月14日簽署行政令前，已經發表了一份聲明，說美國還會繼續在包括坦夫等在敘利亞的基地駐留部分軍事人員，“觀察當地局勢和恐怖組織活動”。聯想到今年1月特朗普宣佈撤軍後不了了之，美國讓剩餘的軍隊繼續停留在當地，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讓已經撤離的軍事人員再度回到敘利亞，個人認為可能性不高。
再次，現在敘利亞政府會怎麼處理與庫爾德人的關係？由於此前庫爾德人感到被美國“賣了”，別無選擇地倒向了大馬士革，那麼現在會再站回來麼？
（庫爾德武裝鳴槍驅趕舉敘利亞國旗人群，朱雪松/攝）
其實央視現在大馬士革記者朱雪松在曼比季的經歷就很能說明事情：敘政府記者團被庫爾德人擋住不讓進入曼比季，而庫爾德人與敘政府軍依然劍拔弩張。可以說，雙方不是敵人，但是到目前為止，嫌隙卻依然存在。目前敘政府軍進駐的地區，估計很難被庫爾德人趕出來了，但是接下來敘政府能否擴大在敘北的控制，就要看俄土伊怎麼談了。
最後，土耳其暫停軍事行動意味著，新一輪的政治博弈開始了。敘利亞這盤用人的生命築起的“大棋”，又從“死局”變成了“活棋”。問題是，不管是武裝行動還是政治博弈，接下來還有多少步，才會完成這次的棋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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