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參加過上甘嶺戰役的95歲老兵，在女兒的幫助下，在與記者的電話通話中，表達了打探英雄戰友音訊的心願。連喘帶咳中，那含混不清的話語，令記者幾度落淚，真切感悟到：展現志願軍戰士英勇頑強、友愛無私的文字、電影作品，如《一個蘋果》《上甘嶺》等等，是何等真實的寫照。
老人叫陰清仁，從明溪縣夏坊鎮糧站主任的崗位上離休，現定居明溪縣城關。他1949年4月在浙江省金華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二野戰軍的王牌勁旅——第12軍。當年11月、12月，他參加瞭解放重慶、成都的戰爭。1951年初，他隨12軍入朝參戰，當年4月入黨。他在朝鮮當炮兵三年多，後轉業到農村基層工作30多年。
陰清仁老人珍藏的抗美援朝紀念章
日前，記者懷著崇敬的心情拜訪了這位可愛的老兵。儘管，無法幫老人完成心願，但是，搶救性記錄風燭殘年的老兵炮火中的點滴記憶，挖掘瀰漫硝煙中熠熠生輝的“蘋果”，於記者而言，機會彌足珍貴。
我的好戰友才是英雄
陰老當年是12軍炮兵第1連第1炮班副班長，班裡有一位叫高受玉的新兵，身材魁梧，率直可愛。他和陰老脾性相投，配合默契，互幫互助。後來，因前方步兵傷亡多，高受玉補充到步兵連。
陰清仁老人懷念英雄戰友
當記者問及兩人是否有受傷時，陰老的老伴捏著丈夫的耳朵，搶著說：“你看，兩耳都凍傷了，現在還硬硬的。手指炸飛一截，腿上到處被炮彈片擊傷……”記者撫摸著老人短一截的中指，由衷讚道：“您是英雄！”老人激動地連連擺手：“我不是英雄。我是炮兵，比在第一線的步兵更安全。高受玉是英雄……”陰老兩手握拳，擱在身前茶几上，模擬高受玉奮戰時的場景。在一次惡戰中，高受玉所在步兵連的戰友全部傷亡。兩塊凸起的土石中間，全是犧牲的戰友。悲憤不已的高受玉趴在那，孤身向敵人拼死掃射，打死200多個敵人，擊退敵人十幾次衝鋒。美軍一向害怕和英勇的志願軍戰士近戰、夜戰，最後只好撤退。高受玉的英雄事蹟，在軍中傳揚，大家深受鼓舞。
陰老告訴記者，他自己是在第五次戰役的6號山陣地受的傷。當時，敵軍有飛機掩護，我方沒有。對方的炮火火力很猛，陰老和戰友們不甘示弱，拼命開炮。不料，美軍的一顆炮彈在附近幾米處爆炸，大家都被震暈了。陰老被多枚飛射的彈片擊傷，無法動彈，手和腿流血不止。一位不知名的戰友幫他包紮傷口，冒死將他背到路邊，等候途經的我方貨車。
陰老傷感地告訴記者：“我被送到吉林省四平市治療。三個月傷好了才讓我回朝鮮。回去都是陌生面孔了，連裡認識的戰友只剩一位姓趙的副指導員了。因為傷亡多，人員流動性大，至今，我再沒高受玉的消息。我很崇拜他，想念他，很想知道他是不是犧牲了。”
20多年前的一天，在朝鮮戰場上叱吒風雲的楊成武將軍在寧化縣老幹部活動中心考察，聽說在場的陰老是志願兵，和他親熱地聊起來。握著平易近人的老將軍的手，陰老不禁又想起昔日的英雄戰友……
戰友們都很友愛
記者問：“戰士們在戰場上都很勇敢和團結友愛吧？”陰老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敵人武器那麼先進。在戰場上，每個人都可能會受傷。”
吃好，是戰場上的一大難事，但大夥也吃出了風格。若打戰時間拉得長，敵人的火力封鎖猛，給養跟不上是常有的事。這時，只要誰還有一捧炒麵，就會勻給大家一口。“兵不兵，70斤”，講的是每人負重前行的武器和給養等的重量。有人受傷了或太累了，實在背不動了，武器不捨得扔，只好把吃的扔了些，別人也不會眼睜睜看他餓肚子。戰爭前期，我方野戰的糧食經常是炒麵，即高粱、大豆、小米磨成粉，每人背10公斤，沒油，難以下嚥。打戰時，大家抓起一把，扔進嘴裡，就一口冷水或雪。停戰間隙，有的戰友會用鐵罐頭盒當鍋，煮炒麵糊糊，讓大家吃口熱的。步兵撿了敵軍的罐頭和有油、糖、芝麻的美味炒麵粉，會分給炮兵兄弟共享。
睡好，在戰場上是奢侈的事。往往，大夥得親密合作，才能輪流就地睡個囫圇覺。若是在冰天雪地裡，就兩人同鋪，一個人的油布、棉被鋪地上，另一個人的蓋上面。
陰清仁老人凍僵的耳朵和炸傷的手指
將自己的衣服撕了，為別人包紮傷口；背傷員到路邊等車；將自己腰間的備用鞋遞給無鞋者……諸如此類的友善之舉，更是不勝枚舉。
談及1952年10月開始為期43天的上甘嶺戰役，陰老自然而然地提到那個著名的蘋果。他說：前面是15軍參戰，《一個蘋果》的故事，就是發生在15軍的事。因為敵人的火力封鎖，給養送不進防炮洞內，戰士們已經好幾天沒喝水了。可大家都把唯一的蘋果推讓給別人吃。我們12軍是後面參戰的， 大概打了20來天。敵人的飛機、大炮很多，炮火很猛，把我們陣地都炸焦了。有一次，好像有30多架敵機，不時騷擾我們陣地。他們可能怕我們射擊，投下炸彈就跑。我們忘記了害怕，都豁出去了。每個人都做好犧牲的準備。大家互相鼓勁，也發生很多感人的事。
經受了血與火的洗禮的蘋果，承載了一種偉大的精神，那就是頑強、英勇和友愛。今年是中國人民志願軍入朝作戰70週年。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位牽掛英雄戰友的老兵，捍衛和平的戰爭親歷者，心中始終珍藏著那個戰地“蘋果”。安享來之不易和平的我們，更沒有忘卻的理由。
來源：三明市融媒體中心（記者：陰壽玉 周志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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