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孤篇壓全唐

五個名詞,五種意象,春、江、花、月、夜,合在一起,便構成了一幅絕美的畫卷,再加上一個名字,張若虛,便是一首冠絕全唐的詩篇,這便是《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

春、江、花、月、夜這五個字,應該是中國曆代詩歌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了,在中央電視臺舉辦的《中國詩詞大會》上,有一個競賽項目叫“飛花令”,這五個字是個個位列其中。

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張若虛的這首《春江花月夜》,喜歡之人多多,它被譽為“孤篇壓全唐”,配著同名的古典音樂,閉上眼,靜靜地聽著朗誦,那意境簡直美妙極了。

它既幽美邈遠又奇幻迷離,說它是江南民歌的格調吧,卻又是源自於六朝宮廷詩體;說它是在滾滾而來的潮水中,感受的是那蓬勃的氣勢吧,卻又從那皎潔的月光中,體會到詩人心中那淡淡的愁緒。

在這樣一幅春江月夜圖中,個體顯得那般的渺小,品讀完全詩後,我總會有一種傷感,眼前浮現的所有美感,都隨著那“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幻化成了個體意義上的離愁別恨。

聞一多先生對這首詩的評價極高,他曾經說過:“在這種詩面前,一切的讚歎是饒舌,幾乎是褻瀆”,所以,不敢再言,趕緊打住。

張若虛,正如他的名字一般,若虛若虛的,既虛幻,又縹緲,他是個謎一般的人物,在整個唐朝數百年浩如煙海的文字中,介紹他的大概百字不及,一派的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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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中僅說他是“吳中四士”之一,《新唐書》沾著賀知章的光提了張若虛一句:“先是,神龍中,知章與越州賀朝、萬齊融,揚州張若虛、邢巨,湖州包融,俱以吳、越之士,文詞俊秀,名揚於上京”,這應該幾乎就是唐朝文字中,對他描述的全部了。

倒是在中唐的詩僧皎然,在他所著的《詩式》中,將“遮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兩句詩歸在了他的名下,其他,無一字!

正史不載,尚有情可原,但野史、筆記、軼事、筆記,完全不見他的蹤影,這個就很不正常了,如果要解釋的話,唯一的理由只有一個,張若虛,他只是一個沒有人關注的文人,難怪他一生中只有包括這《春江花月夜》在內的兩首詩。

張若虛一直到宋,都是很寂寞的,但是,這就要感謝北宋一個叫郭茂倩的文人,在他編纂的《樂府詩集》中,不知是什麼原因,依據什麼版本,將張若虛的這首《春江花月夜》收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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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在不多的人群中,有人知道了這個張若虛和他的這首詩,不然,真是要失傳了,而這已經是在張若虛身後幾百年的事情了。

但是,整個宋代,也無人理會這張若虛,他的命運和他的詩一樣,完全地被忽視,幾無一人提及,於是,張若虛帶著他的詩,繼續地寂寞著,在詩壇角落中的最暗處,又孤獨了三百多年。

一直到了明朝,“後七子”的李攀龍等極少數之人,將這首詩從故紙堆中翻出,編進了集子,但也沒有引起人們的關注,如一塊石頭扔進了詩海中,很快,那激起的點點漣漪就消失在輕風的吹拂中。

這時,又有一位貴人出現了,他就是明代著名的詩詞評論家胡應麟,他在《詩藪》中重點推介了張若虛和這首《春江花月夜》。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流暢婉轉,出劉希夷《白頭翁》上,而世代不可考。詳其體制,初唐無疑。”

劉希夷,何許人也,乃初唐大詩人,一句“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曾驚豔了世人,為此,據說還為這句詩丟掉了性命;胡應麟將張若虛及他的詩置於其上,再加上胡為明代“末五子”之一的聲名,以及《詩藪》在詩歌評論界的影響,使得更多的人認識了這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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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清代,對此詩的評價漸漸多了起來,但也並沒有後世那樣高的名聲,而且還伴有不屑之音,如光緒年出版的《臥雪詩話》中說:

“他人以為奇麗,實則麗而不奇。春四見,江十二見,花、夜各二見,月十五見,開後世惡體之先。”

就是說,這詩中重複字太多,完全不合規矩,而《圍爐詩話》則說此詩很是一般,只最後的“不知乘月幾人歸”句,尚合“正意”;由此可見,至少在有清這三百年間,對這首詩的評價,也在合與不合之間,是屬於見仁見智的水平。

不可否認的是,自清初始,推崇之聲漸起,儘管影響不是很大,但溢美之詞卻是越來越多了,至少,已是有人將其稱為“名篇”了。

但是,正是在清朝,張若虛遇到了一位“識寶人”,這便是湖湘大名士,著有《湘軍志》的王闓運,他在其《論唐詩諸家源流》中,用了八個字來形容張若虛,即“孤篇橫絕,竟為大家”!!!

而能使張若虛有現在這樣崇高地位的推手,是文學大家和鬥士聞一多先生,他對這首詩是推崇備至,他在《宮體詩的自贖》一文中,稱這首詩是“詩中的詩,頂峰上的頂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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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後人將他的話同王闓運所言,合而取其意,加以提煉,遂成為現在人人皆知的名句,即“孤篇壓全唐”,以上便是這首詩的大致的流傳過程。

《春江花月夜》,詩肯定是好詩,但是,遠沒有達到“孤篇壓全唐”的地位,實際上,歷史上誰也沒有說過這句話;被王闓運稱為“大家”之人多多,李白,杜甫,哪個不是“大家”?

而聞一多也僅是在說“宮體詩”時,對這詩發出的讚歎,也就是說,在宮體詩當中,這首詩是最好的,僅此而已。

這首詩脫胎於宮體詩,又有很大的不同,要說的話,我覺得可能更接近於“歌行”,只是由於張若虛所處的時代,是宮體詩盛行之時,而這首詩的詩名,亦是宮體舊題,所以,便將其歸於宮體一例了。

宮體詩於現在人來說,幾如那詞中的《花間》一般,總是有著種“負面”的感覺,其實,這是一種誤解,我便覺得宮體詩是很有味道的,不然,也不會在詩壇橫行數百年,比如,那隋煬帝和陳後主的宮體詩,我就覺得寫得相當地好。

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暮江平不動,春花滿正開;

流波將月去,潮水帶星來;

夜露含花氣,春潭漾月輝;

漢水逢遊女,湘川值兩妃。

這是隋煬帝寫的一首詩,名稱也叫《春江花月夜》,尤其是前四句,簡直就是張若虛詩的濃縮版,而且,顯得更加地精煉和有意味,換言之,張若虛的詩,只是隋煬帝的加長版而已。

我是比較討厭後世對張若虛這首《春江花月夜》的造神之舉,尤以這一句“孤篇壓全唐”害人,請問,這詩能壓住李白的《蜀道難》還是《將進酒》?能壓得住白居易的《琵琶行》還是《長恨歌》?

就如同我討厭現在人解讀《紅樓夢》一樣,一會兒讀出了這個,一會兒又揭秘了那個;詩是好詩,書是好書,要是加上各種的臆測,那就很無聊了。

唯一正確的是,幸好這首詩沒有《紅樓夢》那般的博大,不然,又可以有一大幫的人,靠著解讀這詩,成立這個協會,那個研究社的,混吃混喝地欺世盜名了。

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有人從這首詩中,讀出了哲理,彷彿天地萬物,宇宙過往,皆納於詩中,當然,更多的是,有人從中讀出了愛情,還有人從中讀出了鄉愁,有人讀出了悽美,有人讀出了昂揚。

每個人有每個人對詩的解讀,每個人從不同的角度去解讀這首《春江花月夜》時,根據自己的經歷,將其接近,引進共鳴,這很自然,但沒有必要將那“壓全唐”來先入為主,然後再來發一通地感嘆。

所以,沒有任何一首詩能壓得住全唐,也沒有任何一首詩能壓得住這《春江花月夜》,要是拿其中的氣勢、韻味、哲理等虛幻的理念,來比較和評價這些詩與詩之間高下的話,這本身就是一個偽命題!

平心而論,我是很喜歡這首詩的,因為,它可以給人以無限遐思和美感,尤其是在某些時刻,能觸動心靈深處的某一塊地方。

而且,正是因為這首詩,我也喜歡張若虛,在我的心中,他就是一位孤獨的守望者,被歷史湮沒了千年,到今天,人們才看見了在歷史帷幄深處,他那踟躇的身影,儘管很是迷濛。

更因為,他是揚州人,這揚州是我幼年成長的地方,夢迴唐朝,隔空對飲,感謝這位張大才子,正是因為有了他,瘦西湖畔的夜色中,那五亭橋下的波光最是迷人,揚州,也成為了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張若虛:一首《春江花月夜》,讓揚州成為世界上月亮最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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