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蝉鸣声里荔枝红

岭南的夏天一定是从蝉声中穿过的。

抬头见不到一只蝉,那小小的褐色身躯,不知粘附在哪棵树的枝干上、隐身于哪一片叶的阴影里。蝉鸣是用一腔热情喊出来的,为了那口鼎沸的气流,莫不是要把全身的力量聚集?

蝉声叫醒了夏天的早晨,人在蝉声里前行,疾步迈向教学楼。林荫道两旁植满榕树,叶细的是细叶榕,叶大的阔叶榕,蝉声从树叶间落下,从空隙处流过来,从四面八方汇拢来。那声音热情、锃亮、有金属质感。沾染了烈日的温度,在空中碰撞、飞扬、舞动……

教室里着白色校服的孩子们端坐凝神。书声琅琅,有响遏行云之势,仿佛和窗外的蝉声一逐高低。窗外蝉声如战马嘶鸣,似号角,每一声都有催人奋进的力量。多年以后,这些孩子也许还会记得那些在蝉声里一路小跑的清晨,那些书声和蝉声齐鸣的夏日。

立夏仿佛刚过不久,就到了农历五月仲夏时节,正是荔枝红时。我下午去水濂湖骑行,去的路边有一座面包山。也许最先是被路边一棵枝垂果累的荔枝树牵住了心,可是不小心分了神,才发现到处是荔枝树。抬沿望去,荔枝树沿着山坡从下往上,长成一座荔枝山,山的那边一定还是荔枝树。山下有铁皮小屋,小屋上方悬新做的广告横幅,红底白色,字斗大:摘糯米糍桂味龙眼。此时龙眼还没熟,龙眼就列在最后。屋前有一个小桌,桌上有新鲜荔枝,枝朝里荔枝朝外,堆成三角形,一堆堆地燃烧。别看荔枝表面小疙瘩堆起,要是去掉外壳,果肉白嫩,拍成特写,便是可以做护肤品广告的。满眼荔枝红,满耳蝉声噪。一粒一粒的红,一树一树的果,一山一山的丰收,还有看到路边排成长龙来采荔枝的车辆,这真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夏天,这热烈的蝉声就正好应景了。我还在想,莫不是这蝉声催熟了荔枝?莫不是这蝉声叫沸了夏天?

一路骑行,眼光在半空中流连,看到在蝉声里渐黄的还有芒果。长长的柄下垂一枚枚果,鹅蛋大小,高高低低像五线谱。竟然发现湖畔一棵棵荔枝树,无人看守,游客像猴子样爬上树,树下的人仰头眼巴巴,一个把荔枝树当自家的:“右边,往右边,好多红的。”一个笑语连连,大声地说:“够了,够了,尝鲜就好。”树上的人不吱声,把枝子一把把往下扔。

岭南,是安在荔枝树里的福地,公园、河畔、山头、路边、院落……乘兴而行,路转忽见。才知“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无需千山万水,快马加鞭,只需要踮起脚尖,就可够着。遇一户人家,逢一个果园,聊聊他家果园鸡的只数,聊聊今天果园的收成,从翠枝中采撷红果,让手指的温度触及一颗果的饱满。

到了水濂湖边,看到夕阳像简笔画,又圆又红,贴在路尽头不知名的树上。又好像掉在水里,融化了,渲染开去。近处的湖水是青绿的,远处的湖水就是橙的、黄的、红的,反正稠成一片了,像迎风展开的锦绣。若能裁剪为衣,可成最艳最媚的夏装。蝉声落在水面,被水面淹掉几声声。望着延伸到彼岸的水面,觉得清净些许。

凤凰花的花谢了,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枝叶到了半空中,突然打住,往四面延伸开去,像传说里拖曳的凤凰之羽,娴静、庄雅、高贵。想起凤凰花开时的泼泼辣辣炫高枝,五月的凤凰树一改张扬之气,突然有几分佛系感。就好像一个人经了喧哗,到了中年,就开始学会“颔首低眉”地谦卑处世了,也可以布衣素食不慕繁华了,还自诩为“佛系”青年。蝉声从凤凰叶间筛下,也许是一小片一小片的,一缕一缕的,忽然感觉温柔起来。

快七点了,天色渐暗了,人慢慢地少了,路灯不知什么时候亮起来了。蝉还是不肯停歇,在这漫天的蝉声里,世界更安静了。“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大概就是这种境界吧。

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利落爽快,带着夏天的劲道。但五月的风是有内涵的,风里捎过来的有不息的蝉鸣,荔枝红了的沉香……


散文:蝉鸣声里荔枝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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