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中庸》是儒家重要經典,細細品味,兩者立論層次卻不同

《大學》《中庸》是儒家的重要經典,細細品味,兩者立論層次卻不同

《大學》《中庸》是儒家重要經典,細細品味,兩者立論層次卻不同

《大學》和《中庸》是儒家的兩部重要經典,但細細品味,兩者立論的層次是不同的。《大學》是“誠之者”的君子之學,《中庸》是“誠者”的聖人之道。現代大儒段正元說:“大學只言誠意,中庸乃雲誠身,二者皆黃中之實學,一自始位言,一自終位說”。君子之學是“始條理者”的金聲,聖人之道是“終條理者”的玉振。《大學》是“二本”,《中庸》是“一本”。

《大學》說:“是故君子有諸己而後求諸人,無諸己而後非諸人。所藏乎身不恕,而能喻諸人者,未之有也”。《大學》區分一個人,先立己而後立人。而《中庸》則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即盡己之性的同時就在盡人之性、盡物之性,成己與成物不二,“性之德也,合外內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大學》中的誠意是“擇善而固執之者”,區分一個內外本末,如“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近道矣”。《中庸》的“誠身”是“不勉而中、不思而得”的“從容中道”,這樣的“誠”是“誠者自成也”,是“物之終始”,因為“合外內之道”,所以不分人我、內外和終始。

《大學》相傳為曾子所作。當孔子說:“吾道一以貫之”,曾子對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也”。然而《中庸》卻說:“忠恕違道不遠,施諸己而不願,亦勿施於人”。雖然“忠恕”違道不遠,但“忠恕”還不是孔子的一以貫之之道。如果《中庸》是子思所作,說明子思對曾子的這句話是有所保留的。

《大學》:“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掩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大學》和《中庸》中都有慎獨,涵義也是不一樣的:“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接著前面的“小人閒居為不善,無所不至”,所以這裡的慎獨的“獨”就是朱子所說的“人所不知而己所獨知之地”。

《中庸》:“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莫見乎隱,莫顯乎微。故君子慎其獨也”。這裡的“獨”不是一個人獨處(指身體),也不是“獨知”(指意識),“獨”是與物無對,也是不將不迎的“無待”,如陽明子所說的“無聲無臭獨知時,此是乾坤萬有基”。或如莊子說的“朝徹而後能見獨,見獨而後能無古今”。

《大學》說“所謂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則不得其正,有所恐懼,則不得其正,有所好樂,則不得其正,有所憂患,則不得其正”。如果有所恐懼憂患,心就不得其正,而《中庸》則主張“戒慎恐懼”,“戒慎恐懼”是必須做的功夫,只有做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才能達到“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的境界。《大學》的“恐懼憂患”是心誘於外物而發作的情緒,而《中庸》的“戒慎恐懼”後面是“不睹不聞”,沒有一個“戒慎恐懼”的對象,所以“戒慎恐懼”正如孟子的“必有事焉”的“集義”。

《大學》說“修身在正其心”,是要做到“心不在焉,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味”,正如孔子聽韶樂,三月不知肉味。“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慾也。物至知知,然後好惡形焉。好惡無節於內,知誘於外,不能反躬,天理滅矣。夫物之感人無窮,而人之好惡無節,則是物至而人化物也,人化物也者,滅天理而窮人慾者也”。

《大學》與《禮記·樂記》是一致的,要保持心的平靜,不要被視聽言動等感覺所擾動,是“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漸修法門。而《中庸》說,“子曰:道之不行也,吾知之矣,知者過之,愚者不及也;道之不明也,吾知之矣,賢者過之,不肖者不及也。人莫不飲食也,然鮮能知味也”。雖然“中庸其至矣乎!民鮮能久矣”,但中庸不離開吃飯睡覺,大道不離日用人倫,所謂“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中庸》是主張在人情事變上做功夫,以“喜怒哀樂之未發”來說“中”。《傳習錄》中有一段話可以作為印證:“澄嘗問象山在人情事變上做工夫之說。先生曰:‘除了人情事變,則無事矣。喜怒哀樂非人情乎?自視聽言動,以至富貴貧賤、患難死生,皆事變也。事變亦只在人情裡。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謹獨。’”

《大學》由內聖到外王的功夫次序是: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學》區分了心、意、知、物,所以在功夫論上有嚴格的次序,所謂“欲…,先…”。《中庸》的“明善、誠身、順乎親、信乎朋友、獲乎上、民可得而治”,也是有功夫層次的。但《中庸》把“心、意、知、物”打成一片,“明明德”與“親民”合一,“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所以從“至誠以盡其性”,到“盡人之性,盡物之性”,“贊天地之化育,與天地參”是“能…,則能…”的格式。

在《大學》中是“物格而後知至”,然後再誠意、正心、修身。而《中庸》中“不誠無物”的“物”是“合外內之道也”,既成己,也成物,沒有區分心、意、知、物,格致誠正的內聖以及修齊治平的外王也全融為一體了,是“至誠無息”,功夫沒有絲毫間斷。

在《大學》中,“知止”而後能“定、靜、安”,而後能“慮”、能“得”,區分“以誠包心”和“以心包誠”兩個環節。《中庸》則直言“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既不是一個主體(心)向外發出一個“誠”的活動,如格物致知,也不是去誠自己的本心,如誠意、正心,而是“誠者自成”,心物一源、體用一源。所謂“物”是成己成物、心物一源的“獨”,誠是物之“始”,也是物之“終”,所以是“至誠無息”。“不誠無物”,正如孔子所說的“操則存,舍則亡”;因為既不是“以誠包心”,也不是“以心包誠”,“誠”沒有一個始點和終點,所以是“莫知其鄉”;所謂“至誠無息”,即是“出入無時”,其實就是沒有出入。《大學》則如《易傳》所言“往者屈也,來者信也,屈信相感而利生焉”。

儒學落實到開物成務、化民成俗的實踐中去, 是實學,不是玄學,而“不誠無物”的“物”字恰恰體現了儒學的這一本質。《中庸》除了“中”“和”“誠”“獨”外,“物”字也須細細體會,它不同於《大學》中格物的“物”。周廉溪說,“動而無靜,靜而無動,物也;動而無動,靜而無靜,神也”,這也如《大學》一樣把心與物二分。《中庸》中的“物”是儒門的“正法眼藏,涅槃妙心”。

“大哉聖人之道!洋洋乎發育萬物,峻極於天”。但是,人能弘道,非道能弘人,聖人之道是“待其人而後行”,所謂“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誠”就是人的“至德”,“物”就是至道的“凝”,表現為開物成務、化民成俗。

(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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