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阡陌,記憶香氣

最近寫東西總是一不小心就發現自己很多看似不應該那樣的地方,比如今天想寫寫香膏,驀地發現自己竟然是一個從來沒有香水的人,努力的回想了一遍,記憶裡的香氣有紅燈籠痱子粉、六神花露水、白色舒膚佳、一個碗櫃、大伯的菸草、袋裝的鬱美淨……

於是,我想寫寫,那些關於香氣的記憶:

時光阡陌,記憶香氣

1、一個碗櫃

關於對氣味的著迷,小時候幹過一件讓大人匪夷所思的事,大概7、8歲樣子,那時候一有時間就喜歡跑去奶奶家玩,那時候奶奶一個人住,三間小瓦房,一間做飯吃的,一間睡覺用的,還一間放雜物的。屋前是農田小河,屋後是菜園土丘。奶奶家有個兩門茶碗櫃,擺在方形火坑的牆邊,黑色,雙層,銅片拉手,裡面會放碗、放菜、放油鹽罈子,其實也不記得是怎麼突然就被碗櫃裡的那一陣氣息捕獲了,以致後來每次去我都會特意打開這個碗櫃門好好吸嗅一番,甚至在裡面東西很少的時候我會把整個腦袋都伸進去,這個時候奶奶也只是一旁笑笑,隨我做出這種有些荒唐的事,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後來,這個小碗櫃從瓦房搬到了新屋,轉變成放置布料衣物的櫃子,那時起,我便再沒聞過這個櫃子了。最後一次見到這個碗櫃,是在奶奶過世的時候,靈堂裡油燈香火的味伴隨著道士們的念唱敲打,外頭迷濛的細雨讓這個冬天顯得愈發寒冷,在屋子的陽臺上,我看到了碎成幾塊木板被扔在屋後雜物堆的那個碗櫃,在這冰冷的雨天裡安靜的躺著,合著這天,合著那空了一塊的心,感覺很多東西真的就這樣眼睜睜的離我而去了。

碗櫃的味道,至今無法描述,那是種被木頭味狠狠混合著豬油味、各種罈子菜的味、以及還有在火坑邊長期煙熏火燎的味,被裝著淘米水的木盆裡的溼抹布天天擦拭過的味,夾雜糅合,日積月累,那是童年裡最質樸的人間煙火氣。

時光阡陌,記憶香氣

2、六神花露水和白色舒膚佳

一枝紅豔露凝香;窗外更深露重,今夜落花成冢;紫薇花露,瀟灑作涼雲,點商勾羽。花露水,光這名字,就已經浪漫得一塌糊塗了。那時候手上有一瓶六神,簡直勇猛到感覺整個夏天都是自己的,蚊子算個渣渣,痱子算個渣渣,雖然效果並沒想象的那樣突出,但這香氣,卻是長遠的留了下來。至今書房的抽屜裡還放著一瓶六神,偶爾打開抽屜,那陣懷舊的清涼的香氣撲面而來,對我而言,這香味好過了很多平時在電梯、在路上可以聞到的各種路人香,只是這味道只可淺嘗,因為工作的原因這些年一直都在跟天然香氣打交道,對很多合成的香味不免自發的會生出反感和不適應,這也是我常跟友人們說的“當你接觸的天然香多了,你的鼻子會變得很矯情。”所以現在對六神花露水,也都只是輕輕一撩、淺嘗輒止。這六神,承載著太多關於夏天的記憶,雖然後來六神推出過很多新產品,但唯獨這款綠玻璃瓶子的最讓人念念不忘,深入人心。

關於白色舒膚佳,是這樣的。小學五年級我便開始上晚自習了,學校在鎮上,走路大概二十多分鐘樣子。冬天,有次晚自習下課回家,看到姑姑打了一盆洗臉水,那白色的升騰的熱氣在這冬天的夜裡實在顯得太好看了,只見她擰了擰毛巾,然後打開,拿著一塊白色的舒膚佳在毛巾上來回擦了幾圈,接著用這毛巾洗臉、洗手,再搓洗毛巾,臉盆裡的水也變得渾濁起來,那一瞬間,我覺得她洗了個好乾淨的手面,我便也這樣學了起來。臉試過一次,洗完太緊繃了,之後便只用這個方法洗手,次次洗完,都覺得那句“指如削蔥根”就是為我寫的。看來我這無敵的自戀情懷是打小就有的。

太久太久沒用過這塊白色舒膚佳了,只是去到超市經過日化區的時候,仍會習慣性的拿起來聞兩下。如果說女孩子喜歡男孩子身上有點淡淡的肥皂香,那應該就是舒膚佳這樣的肥皂香了,乾淨、溫暖、明亮,懷春少女夢中的陽光大男孩,大概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時光阡陌,記憶香氣

3.草煙

小時候我們家住的房子跟大伯家共一個堂屋,我們這一半是泥磚房,大伯那一半是木板房,為此我覺得大伯家是比我們家有錢的,畢竟我們家的房子在田裡撈點泥就能蓋起來。大伯和大伯母那時一直呆在農村,靠著農活供兩個堂哥讀書,非常典型的農村人家,勤勞又樸素。記得那時我常陪大伯母在灶前燒火,她跟我講對聯趣事,如風吹竹葉片片動,雨落池塘點點波;也跟我講關於豬尾巴的謎語,大致是什麼皮打皮,皮搭皮,皮裡面的肉、肉裡面的皮。大伯母胸有墨水的同時,她的扯皮功夫也是遠近聞名的,反正我就沒見她敗過,在我的學生時期舌戰八方的本事估計也跟我這位大伯母有關。那時候我很喜歡往大伯家串門,大伯很瘦,話很少,忙完農活後最喜歡乾的事就是蹲在街基上抽根草煙,他的煙每次都是現場做的,撕一頁舊的日曆紙折成小方片,然後捏幾撮菸絲放在中間捲起來,再用一點唾液封口,一根菸就做好了,銀色的煤油打火機那個小輪子轉了幾次才打著火,側著腦袋微眯著眼睛點著了手上的煙,煙霧繚繞,有些燻人,但那草葉子和日曆紙混合燃燒的香氣,聞起來除了有些嗆,卻還是忍不住偷偷的仔細吸上兩口去感受,一點都不像現在我所討厭的那些所謂的煙味,只想迴避。那會我覺得大伯很厲害,菸葉子自己種,收了曬乾,切絲,然後自己捲菸吃,實現了充分的零食自由化,一煙一卷,怡然自得,旁邊還放個有著毛主席頭像的搪瓷杯子,裡面是濃濃的自己摘的茶葉泡的茶,抽完一根,咕嚕咕嚕用濃茶漱個口,再喝上兩口,就起身繼續幹活去了,彷彿那些農活永遠都幹不完一樣。

那時候我父母都相繼南下跑廣,我跟姐姐被寄養在不同的親戚家,一家人在一起的日子少之又少,所以總是很羨慕大伯他們一家在一起團團圓圓的樣子,小小的我也會好奇光靠那些農活大伯跟大伯母是如何供兩個堂哥讀書,維持家裡還算體面的生活。後來大哥去了武漢當學徒,小哥讀了師範,至今兩位堂哥都有了自己的工廠,用家鄉的土話說就是“發(噶噠)了財。”每每想起大伯家,腦袋裡就回響起港片常說的那句“最緊要是一家人齊齊整整。”,也是大伯家,讓我對“家和萬事興”有了最深刻的體會。

現在在農村,基本看不到有人抽草煙了,就連那種小日曆,都很少見了。現在的我,也想去種幾片菸草,曬乾、切絲、捲起、點燃, 在火光明滅間,回去一下我那回不去的小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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