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濃重，薄霧尚未消散開來，整個小村莊還被黑暗籠罩著。街道上滿是凋零的樹葉，偏僻的小道上隱隱約約透著一個佝僂的人影。那是一個蒼老的背影，伏低的背脊扛著生活的重擔，瘦弱的手臂撐著重如千斤的掃帚，尚有一絲清明的雙眸在昏暗裡搜尋著光明。
她挪著步子，手中掃帚清掃著街道上的垃圾。沿著小道，一直掃到了石橋邊。橋邊是個垃圾場，許多人把沒用的東西都扔這。而她也時常在這撿到她有用的東西，像破了個洞的竹蓆、缺了邊的碗和爛了心的白菜……
她照舊在掃完之後，往垃圾堆裡面搜尋著。這幾天孩子都吃不飽，只有找些好點的白菜青菜做湯給她們喝。正翻找著，她耳邊卻依稀響起嬰兒的啼哭聲。莫不是聽錯了？她的耳朵幾年前就聾了，就是鬧出天大的動靜，她也是聽不見的，何況是嬰兒的啼哭聲。
搖搖頭，她繼續自顧自地翻找著。可翻過一陣，那啼哭聲硬是一直在她耳邊縈繞，就像小貓的爪子一直在她心頭刺撓著。“算了，看看是不是真有娃兒。”放下手頭事，她蹣跚地走向橋頭，嬰兒啼哭聲愈加清晰。果然，橋上一塊黃布包著的不正是一個男嬰嘛！
“哎喲，我可憐的娃兒！這誰家的孩子吶，這麼冷的天……”她心疼的抱起孩子，轉身去找村長。
天色漸曉，公雞啼鳴聲在寂靜的村莊裡迴響。
“李姐，這孩子肯定是哪戶人家不想要才扔橋頭的呀。你看，要不把孩子放福利院養著吧。”村長皺著眉頭，夾著菸頭的手指微微一抖，撣落了菸灰。
旁邊的王大媽立馬用手語給李嫂翻譯了一遍，完了還加上一句“對啊，你把孩子放福利院，你也不用操心這孩子了。”
“不要，我自己養！”李嫂逗了逗孩子，笑眯眯地說。
“你自己還有兩個女兒，你怎麼養得活？”村長不同意，“你把這孩子撿來送去福利院就不錯了，這善人可不好當。”
“不用你們管了，我自己養得活。”話一落下，李嫂就帶著孩子徑直回了家。只留下村長和王大媽搖搖頭，嘆了嘆氣。
這孩子就像是個無底洞，李嫂買的一罐奶粉幾天就吃完了，也沒錢再買一罐，只能向左鄰右舍討點小米，熬成米糊糊給孩子喂下。李嫂的兩個女兒也眼饞的很，卻也只扁扁嘴寫作業去了。
慢慢地，本就溫飽不足的家庭因為多了個能吃的孩子變得更加貧困了。萬不想，孩子還突然發起了高燒。
李嫂急的不行，抱著孩子去診所。如何能不急，李嫂原先就有個兒子，也是發高燒得了肺結核給生生病死的。這次，絕不能再讓這孩子重蹈覆轍。“小拴子！小拴子！”李嫂為了拴住孩子的命，特意取了個這樣的名字。
萬幸的是，小拴子的病不再嚴重，漸漸痊癒了。“小拴子有福啊！”鄰居都跟李嫂這樣說，“你原先那個孩子沒福氣，現在老天特意給你送個有福的孩子！”
李嫂將小拴子視如己出，說來也怪，李嫂誰的聲音都聽不到，唯獨聽得見小栓子哭泣的聲音。
直到孩子長大，李嫂成了一個眼昏目盲的八旬老太，神智也開始變得不清醒。搖椅上的她也只會唸叨一句：“我的小栓子餓了，他說他要吃麵……栓子餓了，要吃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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