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帝賜畫除大盜

明成祖朱棣是明朝第三位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四子,明朝初年,封為燕王,鎮守北平。建文元年七月,以“清君側”誅討齊泰、黃子澄、方孝孺等奸臣為名,發動了靖難之役。1402年朱棣率領大軍攻破南京,戰亂中建文帝下落不明。朱棣在眾將擁戴下即皇帝位,改年號為永樂。

朱棣即位後,對忠於建文帝的文臣武將深惡痛絕,大肆捕捉建文遺黨,凡落網之建文遺黨,斬首滅族。直殺的朝野上下人人自危,四海疑懼。制使盜賊蜂起,嘯聚山林。朱棣深以為患,便密佈爪牙,偵察四方,隨召疆臣,剿撫兼施。

一日,有山東巡撫許公覲見,陛辭時,朱棣賜畫一軸。許公謝恩還任後展畫觀看,只見所畫一片汪洋大海中,峰巒重疊綠樹掩映,中有亭臺樓閣如宮殿模樣,畫上並無題詠款識。許公反覆觀賞,不明就裡,思慮良久,忽然有悟。即命召麾下游擊張某。

張某素精明強幹,思慮周密,尤善機巧應對。深得許公賞識。許公召張某到後,屏去左右,將畫另仿畫一幀,授與張某說:“此海島山中,有佔山為王之綠林豪傑,欲與朝廷為敵。你去偵訪確切,如將其生致我處,則大功。此去要秘密而行,儘速辦理。功成不吝厚賞,不成則不要回來。”

許公軍令素嚴,張某不敢推辭,悵悵袖畫歸第,泣別妻兒,至蓬萊登舟,隻身浮海,順風而去,聽之任之。一連數日,被風吹到一島邊,便舍舟登島,攀山高處瞭望,只見遠處山巒疊嶂樹木森森,中間似有樓閣隱現。忙拿出仿畫細看,略有相似。急忙向樓閣處攀行。行約五、七里,但見巍峨宮殿一所,飛簷斗拱,金碧輝煌,象王者所居。門外場地寬廣平整,俱鋪白石,纖塵不染。場地上壯士數百人,執刀劍操演,騰挪擊刺,氣勢威猛。為首者突見張某,急命拿下,叱問何來?內一人道:“我等不要多問,綁起送夫人處分。”遂被五花大綁,執送四重門內,繫於門前樹下。張某心裡想好應對之詞,雖惴惴不安,然亦泰然處之。一會兒傳言夫人升殿,命將來者帶進問話。

二武士將張某帶進殿裡,只見左右武士十數人,明盔亮甲,手按刀劍挺身侍立。正前案後,端坐一女子,年約二十許,珠冠繡袍,顏色嬌豔,叱問道:“哪裡來的奸細,膽敢犯我密境,你有幾個腦袋?難道你不怕死嗎?”

張某伏地扣首道:“草民是東海客商,來往南洋販運。遇颶風吹翻貨船,滿船人等全落海而亡。草民幸攀一舟,隨風飄流至此,誤犯仙境,罪該萬死。”

女子問:“祖居哪裡人?”

張某道:“祖居山西大同。常年於東海南洋販運。”

女子喜道:“我也是山西大同人,與你有同鄉之誼。你到這裡,當是天意。”命左右鬆綁,賜坐,並更衣進食道“你在這裡稍住,待我主人回來,商量送你回去。”

張某頓首謝畢,左右導至客房住下。客房內鋪設華麗,每日飯食,供給精美。惟見諸人行蹤詭秘,但不敢問其詳細,每日不免忐忑。一夜剛二更,忽二婢女秉燭扣門,傳夫人命,召張某入內室問話。張某進門見夫人坐而愁眉不展。忙屈身下拜,夫人急忙止住,命賜坐道:“你可知此是何地?主人是何人?”

張某搖頭不知。

夫人道:“此地名為由外山,百姓多穴居,物產豐富,家家自產自足,一向無統屬。我主人乃海盜魁首甲某,原是朝內大將軍,經靖難之役,流亡海外,淪為海盜,佔據此島,脅迫土人,歲供賦稅。此島縱橫八百餘里,主人宮室三十餘處,每處或年一、二至。主人初號由外山主,近號由外山王。孔武有力,有異術,日行三百里。可觀近察遠,身不在此,亦明察秋毫。即如你來此,主人已全知道。你來此究竟為何事,請直言。”

張某料夫人無惡意,遂直言相告。

夫人流淚道:“我家乃大同富戶,只因春日郊遊,被主人飛劫至此已十一年了,他日君若歸去,煩代我寄語父母,沒齒難忘。”

張某起身抱拳道:“如能托夫人福佑,萬一生還,定不辱使命。”

夫人道:“主人離此年餘,旦夕將至。主人問你時,你定要如實告知,不可稍有隱瞞,如被察知,必身首異處,切記切記。”吩咐畢,仍命二婢送其歸客房。

過了幾天,東南風大作,眾人相顧言:大王將至。

原來甲某於海外特製鐵甲一領,可避刀斧,甲上綴鐵鈴一百單八顆,名鐵鈴甲,披甲順風而行,十餘里即聞其聲。每顆鈴重一十二兩,摘鈴擊人,百步內無一失。

時天色已晚,新月東昇,但見殿外,鋪毯張幔,燈燭燦爛。夫人盛裝率眾人環跪門外。更許,聞鈴聲琅琅,由遠及近,甲某疾行而至,紫面虯髯,鷹視狼顧。脫下鐵甲,內穿絳紅繡袍,腳登短筒革靴,仗劍昂立。夫人率眾環拜,甲某略一點頭,眾人歡呼簇擁進入大殿。殿下鼓樂絲竹委婉奏起,肆宴豐席,珍餚羅列。甲某上坐,夫人跪進三爵,起坐左側侍宴。廚人進蒸乳豬,甲某拔佩劍切之分給各席。邊吃邊問別後諸事,夫人徐徐應對。又問是否有外人來?夫人答曰某人某月某日意外到此。甲某笑曰我料燕藩必差人至此。

一時宴罷,命帶張某問話。張某見甲,長揖不跪。甲某問:“你所來何為?現居何職?”

張某記夫人所囑答道:“我乃山東巡撫許公麾下,忝居遊擊之職。許公久慕大王威名,欲一睹尊顏,特遣末將前來,稍至殷勤。許公原備有薄禮,不料途中遇颶風,致船傾覆,隨從人等,蕩然無存。末將幸得活命,隨風漂流,孑然一身冒昧到此,還望大王垂憐。”

甲某道:“你來乃燕藩之命,許公焉能知我。”

張某道:“末將只知奉許公將令,不知其他。”

甲某道:“你冒死到此,亦非泛泛之輩。焉知我不取你性命?”

張某躬身道:“許公治軍嚴謹,軍令如山。末將違令必死,奉令而犯虎威亦死。然違令速死,奉令尚可殘喘幾日。倘若蒙大王垂憐,屈尊山東一行,則末將之再生父母也。許公久慕大王威名,聞大王至,必跣足親迎,款待結納惟恐不周,豈有他圖?況且以大王之神武,要留則留,要走則走,縱有戰將千員,在大王眼裡亦草芥也。乞大王明察。”

甲某沉思良久道 :“你且退下,容細思。”

張某歸客房十餘日,不見動靜,偶見甲,彼不提亦不敢問。月餘,甲某召張,大宴左右,為張餞行。張暗自慶幸:命保住了。張至殿前,見甲立階上,笑執張手,共入殿內。殿內設數十席,甲之三十餘夫人及部下將軍謀士濟濟一堂。甲引張某一一指名道姓,張一一與禮。禮畢歸坐。酒過三巡,甲某對眾人道:“我等據此島十餘年了,本期與爾等共圖大事。今燕藩天下粗定,已洞悉我等底蘊,希圖之事無望矣。山東巡撫許某,使麾下游擊張某來請我,必是燕藩所為。我當一行,以探虛實。此去若許某以禮相待還罷,如不然我經月必歸,再作打算。如我經月不歸,諸夫人等俱悉自便,所處子女金銀細軟,各歸所有。將軍謀士及兵士,可將庫存金銀等分,或入海進山,各好自為之。切勿流連自誤。”眾人相顧落淚,默默無言,不歡而散。

三日後,甲某召張登舟,與眾人道別。至舟中見大同夫人在倉內。甲向張說:“夫人與君同鄉,煩君寄語其父母,好生安置。其所帶資財,一生無慮。”

張某道:“大王但請放心,末將定當盡心竭力。”

甲某道:“我初據此島,忽聞燕藩起兵,屢欲興師,討燕藩問罪。後思故主歸西,少主出亡。燕藩即位,天命有歸。一家仍歸一家,豈是人力可為?”說罷神情悵然,若有所思。

將至蓬萊,甲向張說:“舟將靠岸,君可先馳報許公,須從我三件事:一是我登岸後,許公須率麾下文武郊迎五十里。二是我此去住巡撫衙門內。進門時我乘轎,許公騎馬先導,由中門直進衙內。三是每日飲食必豐饒,晚擇好梨園戲班演唱,犒賞不得吝惜。此三事可則行,否則止。”

張某領命登岸後先騎馬飛馳稟報,許公聞甲某親至,大喜過望,所約三事,莫不依從。進衙後,許果謙恭盡禮,不敢稍怠。轉眼月餘,一日晚宴,許公喚其六子相陪,甲某一一相罷道:“公諸子俱佳,惟四公子勳業當在公之上。”又指腰間所配之劍道“此劍乃三國時東吳帝孫權所有六劍之一,名曰流星是矣。當贈於四公子留念。”笑對四公子“今夜與老夫同榻可否?”

許公道:“晚輩合當侍奉長輩。”

當晚許公果然讓四公子與甲同寢。天明早起,四公子侍奉甲某穿戴整齊,攙甲端坐椅上,甲某拔劍笑對四公子說:“我的心事已畢,請公子代我謝你父。此劍請公子留用。”言罷持劍回手一揮,自刎而死。雖死而身子端坐不倒。四公子驚告其父,許某暗自慶幸,以禮殯殮。遣使飛報永樂帝朱棣,朱棣聞報大喜,下詔封許某為國公,張某封總督。大同夫人後尊父母命從張某。

朱棣從此放下一塊心病,安下心來,勵精圖治,開創永樂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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