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创业的启动资金是怎么筹集的?


曾国藩创业的启动资金是怎么筹集的?


由于天资平平,曾国藩的科名之路开始也并不顺利。他十三岁即赴省城参加考试,一直考到二十二岁,前后考了七次才中了秀才。不过在那之后就峰回路转,早年扎实的基本功让他厚积薄发,转过年来就中了举人。在两次进京会试失利后,在道光十八年春也就是二十七岁时取中三甲第四十二名进士。更因在随后的朝考中发挥出色,被授为翰林院庶吉士。

点了翰林之后,曾国藩请假回家,在老家逍遥"把戏"(玩耍之意)了近一年。曾国藩返乡的目的有三。一是整修门楣,光宗耀祖。曾家老屋门前竖起了旗杆,曾国藩遍拜各地曾氏宗祠,还重修了族谱。二是充分休息,以抵偿自己十年寒窗的辛苦。三则是为将来进京当官筹集"资本"。


曾国藩创业的启动资金是怎么筹集的?



做了官也需要启动资金?

为什么要筹集"资本"呢?这是因为清代财政制度和今天有很大不同。首先,传统时代交通不便,进京当官,需要花掉一笔很大的路费,对于湖南到京城这么远的路程来说一般要一二百两。这笔钱要由官员自己出。其次,翰林等官员薪俸很低,而国家又无公款配给之制。到达北京之后,住房、官服、仆役,种种花费均需自己负担。所以进京"创立"之初,必须有一笔巨款垫底。

一般来讲,这笔巨款的解决方式有三种。第一种,家里经济实力雄厚的,会由家庭提供。第二种,经济条件一般的,只能"打秋风"。第三种则是借钱,有的时候甚至是借高利贷。 因为筹不到钱没法到北京当官的情况在清代多有发生。所以筹措"进京资本",是曾国藩一家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

而曾家所能想到的最主要的筹资方式就是"拜客"。 在前三种方式之外,曾国藩的拜客过程为我们提示了又一条主要途径。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是另一种"打秋风"。

按《曾国藩年谱》的记载,回乡这年曾国藩的主要活动是:"四月,公至衡阳。五月,至耒阳县谒杜工部祠堂,遂至永兴。有曾纪诗者,执贽愿从事,公为书'勖之以学'。六月,还至耒阳。舟行出昭阳河,至清泉县之泉溪市,还寓石鼓书院,数日乃抵家。议修谱牒,清查源流。八月,公由邵阳至武冈州,还至新化及安化县之蓝田。十月,抵家。"

这段记载很巧妙地隐藏了曾国藩拜客的主要目的,将他的出行描述成一次休闲旅游。但曾国藩的日记和《湘乡曾氏文献》却还原了曾国藩的拜客过程。这两种资料显示,自道光十八年年底抵家,到十九年十一月离家进京,曾国藩在家乡待了二百九十六天,这期间他外出连续拜客四次,共计一百九十八天。也就是说,居乡近一年间的十分之七都用于拜客了。他的足迹遍及湘乡、衡阳、清泉、耒阳、永兴、武 冈、新化等十县州。所拜之处,达一千二百家左右。

虽然到许多地方拜客的借口都是"议修谱牒",但他所拜远不止各地宗祠。他拜访的对象包括以下四类:一类是自己的亲戚故旧,如岳父、外祖家、诸舅家等;二类是族谱上能找到的湖南各地曾氏家族族人,其中大部分是已经累世没有来往的;三类是非亲非故的各县官员和著名乡绅;四类是在外县经商的湘乡籍的老板们。

其目的除了"议修谱牒"之外,更重要的还有三重:一是向亲朋好友通报喜讯; 二是与上层社会的达官贵人建立起社交关系;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则是借 此收受贺礼,收敛钱财。这是当时社会之通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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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动资金方式之一:长途拜客"打秋风"

道光十九年正月十六日,曾国藩正式开始拜客。

出了位新科进士翰林公,自然是方圆百十里内的轰动性事件,这不仅是白杨坪曾家的光荣,也是整个曾氏一族乃至湘乡县的莫大光荣。要知道,清代湘乡县平均二十六七年才出一位进士,翰林更是上百年才能出一个。曾国藩每到一地,都受到隆重欢迎,不但摆酒款待(常有海参席、鱼翅席、蛏虷席),有的还请戏班前来助兴。各处主人不但要给曾国藩送上"贺礼", 还要附送"轿钱"。

他到的第一家是岳父欧阳家。岳父在欧阳宗祠大开筵宴,请客八席。在岳父家收获多少呢?从《湘乡曾氏文献》的"人情账簿"中我们可以查到,正月十六日他刚抵岳父家就收到"轿钱四百六十四文"。第二天在欧阳宗祠,又一次收到"轿钱四百文",正式的贺仪则是"十二千八百文"。可谓小有收获,于是当天就"着人送钱十二千文 回家"。

除了亲戚家外,曾国藩拜客的另一个重要内容是祭拜各地的曾氏宗祠。一天下来曾国藩收入"轿钱三千二百文"。

在这几次拜客过程中,最重要的对象是各地官员。这自然是赤祼裸的"打秋风" 了。各地官员对这位前途远大的新科进士都不敢怠慢,基本上都要宴请一次,然后再送上礼金。

官员所送一般都较丰。比如八月二十二日,他到武冈州城,知州杨超任"请酒极丰,又送席",又送银二十两。另两名地方官员一人送八两,一人送二两。

除了亲戚、同族、地方官员之外,曾国藩拜客还有不可忽略的一项内容,那就是湘乡人在各地所开店铺,人情簿中记为"拜乡亲店"。

凡是湘乡老乡开的店,不论烟店、当铺、纸行、布店、钱庄、绸缎庄,还是杂货店、烟袋店,曾国藩一概拜到。这种拜访,目的更是赤裸裸地敛财。而这些小老板对这个新科大老爷当然不敢怠慢,无不或多或少予以馈赠,有的还恭恭敬敬请他喝酒。所以曾国藩从这些小老板处也颇有收获。比如他在宝庆城内拜了四十四家湘 乡店铺,收了十六千九百文,平均每家收了三百八十四文。城外四十六家,收入三十六千六百文,平均每家收入约七百九十六文。

曾国藩拜客过程中,除"修族谱"及"拜访""送卷"等名义之外,还有"挂匾""收学生""点主"等许多活动。新科进士是社交场中被热烈追捧的对象,因此所收的钱 财也名目繁多,大致有贺礼钱、人情钱、轿钱、发卷钱、贽仪、题主钱,等等。

族中那些实力雄厚的乡绅送钱往往较多。有时候所获钱财多于预期,他在日记里会特别提一下。比如五月二十五日在耒阳写道:"辰后,仍写对联、条幅。益能叔侄款待甚丰,馈赠甚腆。"

当然,曾国藩一路拜客,也并非空手而来。在日记中,他多次提及写对联、扇子、挂屏、条幅等,有时甚至一写就是一整天。一般来讲,他到各地官员、乡绅及重要公祠,都会奉上亲书墨宝为礼,有时还会为人写寿序,因为新科进士的墨宝为人所重。这样所收礼金中又兼有润笔性质,自然更为丰厚。

一般来讲,送钱多少,要根据双方关系亲疏,施与方的地位和财力,双方过去的人情往来,各公祠祠规惯例等多种因素综合决定,授受双方心中是有一定默契的。多的可达数十两,少的可能只有"羊毫笔二支,印色一合"。然而有时双方并非心有灵犀,不愉快就不可避免。有的地方对新科进士大表欢迎,引导他去拜祭扫墓,请他书写对联,但提到贺礼,却不痛不快,导致曾国藩十分恼怒。比如他四月到达松陂曾氏家祠后,祠堂经管人又请他写字,又请他扫墓,折腾他好久,过后却提出手中没有现钱,贺仪须等到八月再送。曾国藩联想到前年父亲曾麟书来此祠送匾,祠堂经管人也曾许诺来家里送贺仪,过后却食言,因此勃然大怒,严厉训斥了他们一顿。

曾国藩之所以如此理直气壮,是因为传统时代的宗谱族规中大都包含有对中式者的奖励条款,各地宗祠对于科举中式者应该承担明确的致送贺仪任务。从曾国藩的账簿记载看,他到各地曾祠,一般都由"首事"接待,会收入一笔"公钱",或者叫"公祠钱",这应该是各祠产中用来奖励科举中式者的例钱。四月十二日记载,曾国藩的雷霆之怒使得松陂管祠人十分害怕,请人说情给曾国藩赔了不是,还送了一部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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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客的总收入是多少?

那么,曾国藩四次拜客收入总共多少呢?首次拜客从岳父家拜到塘头湾曾祠,时间不长,只有七天,范围不广,都是至亲,收入也不多。曾国藩自己统计了一下,共收入二十一千一百八十文。

为方便起见,我们按一千六百零二文兑换一两计算。这样算来,曾国藩拜客一周,收入为 13.22 两白银。

首次拜客不过是小试牛刀。接下来曾国藩又有三次拜客,时间、路程特别是收入均大大超过第一次。第二次拜客收入总计386.18 两。第三次拜客收入合银466.1 两。第四次拜客,按《湘乡曾氏文献》流水账簿逐笔相加,共收入钱七百一十九千三百二十文,银一百一十七两六钱。以白银合计为566.61 两。

实际上,道光十八年由北京回湘乡路上,曾国藩就已经在中湘地区顺路拜过一次客了。城内外合计收银63.05 两。

以上五次合计,曾国藩所拜之处,包括宗祠、店铺及人家,约一千二百处。以银两合计,共收入为1 495.17 两。

除了银钱之外,曾国藩收到的贺礼中还有少量实物。嘉庆、道光时期,物价水平很低。猪肉一斤五六十文,鸭蛋每个二文多,普通瓜菜如黄瓜每斤二文上下,葱每斤五文,桃子六至十文一斤。至于一亩良田只要三十两银子。这样说来,曾国藩的拜客收入,可以买五十亩良田,或者四万斤猪肉,可谓巨款。

为了直观了解曾国藩拜客路程,我根据日记及账簿记载,对其行程大致加以勾勒。

第一次拜客的目的地是岳父欧阳沧溟家金溪庙,路程不远。按地图上两点间的线路简单计算,往返 29.22 公里。

第二次拜客,主要经行地为永丰、梓门桥和湘乡。按各点间线路简单相加,计133.06 公里。

休整五天后,曾国藩开始了第三次拜客。从三月二十九日由家起程,走衡阳,二十二日至衡州府城,在府城停留十天。五月十一日到达耒阳县城,在县停留八天,三十日至永兴。六月初五由永兴雇船下耒阳,十七日又回到衡州府城。六月二十一日由衡城起身,二十二日到家。按各点间线路简单相加,计456.35 公里。

在家休息一个月后,曾国藩七月二十二日出门,开始第四次拜客。八月十二日至 宝庆府。八月十七日由宝庆起行,二十二日抵武冈州。九月初二日离开武冈,十二日 由杉木桥至新化。二十二日至安化蓝田。十月初三日至永丰,初四日到家。按各点间线路简单相加,计603.3公里。

四次简单相加,共计1 221.93 公里。曾国藩行走的实际路程肯定要超过此数。一是因为路线是以他的主要经行点简单连线而成,实际行走路线要远要曲折。二是因为他每到一城,通常都要出四门到四郊拜客,行程也不算短。因此估计他的实际行程为一千五百公里左右。

在传统社会中遇到人生大事,亲友往往以礼金、礼物等方式互助,这是很多传统 礼俗的起源因素。

科举成功后,一个中式者会面临一系列庆祝活动和大笔经济开支。比如要打发前来送报单的报子,要竖旗挂匾,穿袍褂,簪花挂红,焚香告祖,拜客,送扇,印卷……林林总总,颇为繁重。

这一过程花费不菲。这种大笔花费普通人家很难负担,因此催生了中式后的"贺仪"。当然,对新科进士的帮助不同于其他互助。向这样即将成为官员的人致送礼金,显然是一笔前景很好的投资,利润必定丰厚,因此很多中式者家庭互助圈子以外的人会主动前来送贺礼。 曾国藩以拜客方式收受的大量礼金,显然相当多是出自"投资"的目的。多年之后,曾氏在家信中回忆起这段经历,显得颇为后悔:

我自从己亥年(道光十九年—作者注)在外把戏,至今以为恨事。将来万一作 外官,或督抚,或学政,从前施情于我者,或数百,或数千,皆钓饵也。渠若到任上 来,不应则失之刻薄,应之则施一报十,尚不足满其欲……以后凡事不可占人半点便 益,不可轻取人财。切记切记!

也就是说,将来如果做了外官,那些送或者借给他钱的人找上门来,曾国藩付以十倍的回报,当事人也并不见得满意。因此,现在所送,都是钓饵。

这是后来的悔悟,当时困窘中的曾国藩面对这些"钓饵",并无丝毫犹豫。因为当时经济条件决定,曾国藩不可能不遵此陋习。

除了在家乡"把戏"时四次拜客外,道光十九年秋天,曾国藩北上入京为官时沿途拜客收入也相当不菲。

结束在家的休整后,道光十九年十一月初二,曾国藩从家乡出发,经湖北、河南 北上至京。一路上他的相当一部分精力花在与各地官员相往还上,上至巡抚,下至县令,乃 至学官,他都拜到。

见官拜官,见店入店,从各地官员和"乡亲店"主手中又获得了一笔不小的收入。曾国藩一路北上,收到馈赠共计约五百余两。也就是说,曾国藩所有拜客收入,共计二千两左右。

除了曾国藩外,我没有发现有关其他中式者留下如此详细的拜客记载。遍寻史料,我没有见到其他中式者如曾国藩拜客这样时间长、范围广、拜访对象多、收入高。能够见到的资料中,中式者收到的馈赠数量通常远低于曾国藩。也许在"议修谱牒,清查源流"这个借口下,曾国藩的拜客地域及范围远超当时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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筹集启动资金方式二:"包揽词讼"

虽然通过拜客获得大量收入,但是曾国藩仍然感觉手里的钱不够充裕。拜客有收入也有成本,曾国藩一路仆从花费、家中刻卷、应酬、购置家具衣物、日常支出等花销,也都不小。加上在这一年曾家经历了曾国藩长子和幼妹去世两次丧 事以及曾国藩四妹出阁的喜事。翰林之妹出阁,规模不小,"共夫七十八名,并朱家来夫百一十二名",耗费颇巨。

因此曾国藩进京为官的资本仍然不足,还要向别人借钱。日记中提到"向大启借钱",临行前的十月初五日记中又说:"八月,谦六在省会家严,面许借二百金。"

除了接受馈赠和借贷,"干预地方公事",也是曾国藩收入的一个来源。 读过《曾国藩家书》的人都知道,曾国藩为官之后,写给父亲和弟弟的信中,经常讽谏他们洁身自好,不要插手地方事务。苦口婆心,反复申说。比如他说:"我家既为乡绅,万不可入署说公事,致为官长所鄙薄。即本家有事,情愿吃亏,万不可与 人构讼,令官长疑为倚势凌人。"给人的印象是他向来谨言慎行。其实这是他后来的认识,道光十九年里,这样的事他自己也颇做了几件。

道光十九年二月,曾国藩的朋友朱尧阶典当别人的一处田地。典当到手,旧佃户彭简贤却阻挠新佃户下地耕种。经人劝解,旧佃户仍然"强悍不服"。这种情况下,曾国藩的进士身份就发挥作用了,带人将那个强悍不服的旧佃户抓送到了有关部门。

几天后的三月初五日,曾国藩在日记中提到,朱尧阶写了两张状子,托他到县衙告状。他熟门熟路地告诉朱尧阶,说此刻县令正主持"县考"考试,不太方便,且等考试后再告。

二月十九日,族人曾光文前来和他商量如何为曾逢吉办理诉讼事宜……

通过这些记载,我们可以看出二十九岁的新科进士此时已经是地方上的重要角色,开始"判断乡曲",调解地方纠纷了。此时的新科翰林年轻气盛,连父母官都已经不放在眼里。五月十七日日记记载,曾氏一族与伍姓一族发生纠纷,缘于石湾曾氏某公寓"已赁与伍姓人开店。伍姓强悍,有霸占之意"。族人请他做主,他写信给县令宋某,托县令帮曾家说话,然而宋"亦未甚究",没给他面子。于是新科进士大怒, "是夜,又作书让(责备—作者注)宋公也"。

曾国藩六月二十九日日记还提到,他"作书与面湖凼、唐福各处,嘱其早完国课,以便办优免事"。这是关于税赋减免事宜。另一处记载"会衡阳沈明府,道及彭雅涵偷窃事"。这是关于地方治安。八月十七日日记说"族中有名国正者,在宝庆营……悯其孤苦,因……至两营及协镇都督处,托其照拂"。与武官也打过交道,可见他的绅士功能发挥得相当全面。

由于有了以上这些财源,曾家气焰当然不同。六月初三日曾国藩日记记载,外地族人曾永兴见到他,居然手足无措,吓得说不出话来。曾国藩本人的"官派""威 仪"由此可见一斑。

从正月十六日忙到十月底,"筹资"工作终于完成,曾国藩在十月三十日这天的日记里说:"将进京银两封好,行李捡拾。"三天后,他从家中起程,奔赴北京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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