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錢來來
壹
我自幼入宮，給大我二十歲的皇上做後宮人形填充物，因為皇上是個資深的姐弟戀控，所以我一直沒有被他寵幸的機會。
這幽幽深宮，沒有皇上的關懷，真的是好空虛，好寂寞，好冷啊！
“小主，該用膳了。用完膳，我們還要去朝露殿集合，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查體日。”
大概是最近吃了太多油膩的東西，我的大腦都被脂肪糊住了，竟把這麼重要的日子給忘了！
起身到銅鏡前轉了幾圈，我對自己不算太圓潤的身子表示滿意：“小紅啊，我應該不是最胖的吧？”
小紅自幼跟我一起入宮，是我的忠犬，她立刻附和：“當然！小主比起隔壁的趙答應，那可差遠了！今早我去花園採花的時候看到她了，那叫一個豬圓！”
聽完她的話我很欣慰。我懷著“我非後宮第一胖”的愉悅心情又吃了一頓大魚大肉。
但是，我真的不是後宮第一胖嗎？
下午去了朝露殿，我堅定的信念開始動搖，因為不光後宮的姐姐們看我，就連那個被傳有龍陽癖的面癱御醫顧宴也目不轉睛地略帶不可思議加鄙視的目光看著我。
至於嗎？胖怎麼了？！不就佔地面積大一點，做衣服用料多一點，又不是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罪，憑什麼這樣看我！
“顧大夫，你這樣眼都不眨一下地看著我，是對我起了色心嗎？小心我告訴皇上，叫他治你的罪！”
顧宴微怔，連忙行禮：“樺笙小主誤會了，我只是詫異，後宮中的膳食到底是有多好……才半年未見，你竟然胖成了這樣！”
“大膽！”我正要向他發威，皇上身前的大紅人西妃娘娘駕到了。
無奈，我只能先放他一馬，跟大夥一起向她行禮。可誰知道，我這一蹲下，穿著緊繃的褲子裂開了……
我想……我是真的太胖了。
貳
小紅想不通，為什麼顧宴膽子那麼大，竟敢頂撞我這個主子，其實，我也想不通。
半年前，他來給我治病的時候，對我雖不算恭敬，也算是客氣……難道，那時候只是因為看我快死了，可憐我？
其實我那場病也不是什麼大病，小小風寒而已，所以我覺得自己的身體素質是可以抗過去的。畢竟，人要有自知之明，不受寵，怎麼好意思小病就勞駕御醫？可是，事實證明，我輕敵了，我差點就被這小小的風寒要了小命！
要不是小紅連夜去請顧宴來醫治我，我現在已經在地府裡做苦力了。
“我知道了！”小紅突然靈感一現，把我嚇了一跳。
“你知道什麼了？”
“顧大夫為什麼敢頂撞主子！因為他覺得自己救過主子的命，是主子的恩人！”
我深思：“非也非也。顧宴這人自恃清高，帶著一股子行醫救世、活菩薩的味道，不會因為救過誰，就把自己當他人的恩人的。”
難道，是我粗心大意，在什麼事上得罪了他？
我正納悶，“曹操”來了。
昨日我褲子裂開後，便倉皇離去，所以沒有查體。看樣子，他現在來，是想給我補上。
“顧宴給樺笙小主請安。”
我把手裡沒吃完的糕點塞進嘴裡，咀嚼兩三下後吞下，咂吧咋吧嘴，說道：“起來吧。”
顧宴抬眼，見我桌上一盤盤爭相鬥豔的花式糕點，眉頭微蹙，調侃道：“小主是都吃完了再稱體重嗎？是的話，微臣怕是要去找艘船了。”
我沒讀過書，沒什麼文化，於是我不解地問道：“找船做什麼？”
“學曹衝稱象。”
“大膽！你竟然說本小主是象！”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我，我必須要給他點顏色看看了！我抄起桌上的杯子，便朝他扔了過去。
顧晏躲得及時，但摔碎的杯子濺起的碎片還是傷了他那冰冷又俊秀的臉。
見他顴骨處慢慢地滲出了血珠，我心一顫，手心裡冒汗了。
雖然闖了禍，但我是主子，有蠻橫不講理的權利，這麼多年身居後宮，驕橫跋扈我見得多了，自然也會模仿一二。
“今天這只是給你點教訓，以後若是再敢嘲笑我，小心我要了你的小命！”
我都被自己的演技唬住了，以為顧宴也會如此，可沒想到，他抿唇一笑，不冷不熱道：“恐怕在要我命之前，小主的命就先……”
他特別缺德，話說一半就停了，睨了我一眼後，這才惋惜地再次開口：“微臣沒記錯的話，小主今年才十八歲吧。唉，真是可惜……年紀輕輕就要為皇上陪葬。”
陪葬？！我愣住了，不知道該不該信他的鬼話。雖是皇上的後宮，但我住的院子藏得深，宮裡的消息壓根就傳不進來……不過，昨日見到西妃娘娘，她的臉色難看得緊，怕是皇上真的有什麼了……
叄
翌日。
在小紅沒羞沒臊地對著小太監們賣萌求八卦的努力下，我掌握了所有有關皇上得病的消息
——不治之症，病入膏肓，沒幾天活頭了……
歷代君王駕崩後，後宮裡那些沒有靠山的妃嬪就都要為之陪葬，下地府繼續伺候皇上。
我兩腿一軟癱坐到床榻上。進宮前，我就是個縣城暴發戶家的閨女，錢趕不上員外爺家的多，權還沒有縣衙裡的衙役高，典型的無錢無權、只等著陪葬的料。
“小主，小主！”小紅比我堅強，她認為不到最後一刻，我還是有希望活下來的，於是她又去找小太監賣萌了，還帶回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咱們學趙答應吧，先找一個靠山！小福子說，趙答應勾搭上了身有殘疾的七皇叔！”
七皇叔？我驚呆了，但很快便理解地嘆了口氣，為了保命……
不過就算如此，我也沒法忍受找個皇叔級別的老頭子。
冷靜下來後，我回想起見過的所有大場面，皇上的親戚當中，有誰是年輕健康的來著？
在我苦苦掙扎之際，小紅又想起一個驚天大八卦：“小主，我聽小福子說，皇上不會將皇位傳給皇子，而是要傳位給八王爺……”
對！我激動地拍了下自己多肉的大腿：“我要勾搭八王爺！”皇帝的兄弟當中，數老八長得最醜！我是個膚淺的人，我覺得長得醜的人對自己的另一半要求也不會太高，所以我勾搭起來會很簡單。
可是，我錯了！八王爺不但不因自己長得醜而自卑，還莫名其妙地自我感覺良好，他認為只有西施、貂蟬那種美人才能配得上自己……
對我，他冷淡淡地吐出四個字：“看你胖的！”
我受傷了……心裡好疼好疼……不就胖了點嘛，起碼我不醜啊！我站在你面前正視你一炷香的時間都沒吐，你憑什麼看我一眼就嫌我胖？
自尊心歸自尊心，如今局勢緊迫，活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從八王爺府回來後，我決定減肥！
我讓小紅去太醫院抓些能使人身輕如燕的藥來，誰知她去了一趟沒拿回一包藥，卻帶回了顧宴。
行完禮，他笑得賊兮兮的：“小主，聽聞您要瘦身？”
我白了一眼多嘴的小紅，衝顧宴冷哼：“你有藥嗎？”
他回：“有是有，但小主已經‘胖’入膏肓，方子未必對您管用。”
我氣結，雖然我沒文化，但我聽得出，他就是故意來氣我的！
“不過，微臣倒是有別的辦法，可以幫小主達到瘦身的目的。”
對他的話，我將信將疑。
他看出來了，輕笑道：“小主已是將死之人，微臣是不會騙您的，難道微臣不怕您化作厲鬼來報仇嗎？”
我皺著眉思考，還是決定試一試。就算顧宴是騙人的，他壓根就沒辦法幫我，但每天都能見到他這個毒舌面癱的話，多多少少會影響我的胃口，少吃，自然也是會瘦的。
肆
顧宴說的法子，我還以為是什麼好法子，原來就是管住嘴，邁開腿！這個我從開始發胖的時候就知道！看來，他並沒有眾人口傳得那麼神，不過是個庸醫罷了。
“你要本小主跟在你屁股後面跑？”我不屑地睨著他。
他笑著搖了搖頭，從袖口裡面掏出一個做工精細的小繡球，語氣平緩地對我說：“是跟著它跑。”
我明白了……然後，我不爽了。
“大膽！你想叫本小主像只哈巴狗一樣跟著球跑？！”
“小主，不光跑，還要把球撿回來哦。”
“那我豈不是更像哈巴狗了！”
顧宴凝望著我，笑而不語。
我深深覺得自己被耍了。於是我又覺得我應該學那些性子狠毒的姐姐，賞給對自己不敬的奴才一丈紅！
但我正要擺譜之時，顧宴卻不慌不忙地從袖口取出來一顆藥丸。
我警惕地皺眉看向那顆藥丸，因為它太小，我都看成鬥雞眼了。
“這是什麼？”
“靈丹妙藥。”他得意揚揚地笑了。
說實在的，顧宴確實是我的救命恩人，當時他給我治好病的時候，我挺崇拜他的，但不知怎麼的，再相見，我覺得他有些刻意針對我，所以我身體內的防禦系統開啟了。我是個沒有安全感的人，這後宮雖然就在天子跟前，但暗湧洶洶，自己不小心一點，很容易就會溺死其中的。
可能是我警惕的表情太明顯，顧宴看出來了，他眼裡閃過一絲灰暗，似乎對我不信任他感到不爽。
果然，他是一個喜怒無常的人。
頃刻他冷下臉來，重新把藥丸放到了袖口內：“算了，小主不信任微臣的話……”
“哎，我可沒說不信任你。”我打斷他，心想當務之急，只要能瘦，管它是什麼藥！於是，我伸手向他討藥，“給我。”
陰雲散去，顧宴又恢復了一臉的明朗笑容。他將藥和水遞給我，滿意地看著我將它服下。
這藥有點酸，有點甜，味道還不錯。我肚子裡的饞蟲沒出息地冒了出來：“一次就吃一顆嗎？多吃幾顆會不會效果更好？”
“小主，管住嘴。”他抬眼睨我。
我斜了他一眼，無話可說。被人看透的感覺真的好討厭！
“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小主，我們開始吧。”繡球被他拋上拋下，不等我做好心理準備，他便用盡全力朝著遠處拋了出去。
我目光緊隨繡球，穿過花叢，越過假山，飛過樹林，直到超出了我的視線範圍。
“顧太醫，好臂力啊！”你一個大夫，又不是將軍，為什麼有這麼大的力氣？！這一趟跑過去，要累死人的！
聽出我的恭維話並非發自內心，他卻露出甚是歡喜的模樣，悠閒地往椅子上一靠，指了指小紅給我帶來的午膳：“小主快些去撿吧，回來晚的話，這些食物可就不知道會剩多少了。”
心裡的淚水逆流成河，為了午膳，我撒腿就跑，翻山越嶺，穿過荊棘，歷盡千險，當我終於看到那個掉入泥塘的繡球時，我委屈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不就是胖點嗎？老天爺對胖子實在太殘忍了！
伍
如我所料，當我雙手沾滿泥巴抱著繡球回來的時候，我的午膳裡已經沒有了葷腥，只剩下一點清粥和菜葉。
一個沒了飽飯吃的胖子，跟被人搶了骨頭的哈巴狗一樣，是會瘋的。但是，我剋制住了，為了瘦，為了勾搭八王爺，為了活命！
我的淡定，大概是顧宴沒有想到的。他挑了挑他那好看的劍眉，問道：“感覺怎麼樣？”
說到感覺，我還真有！那就是熱！由內而外的熱！
“顧宴，那藥到底是什麼做的？不會是你……”我飽讀風月之書，對書裡提及的那種令女子情迷意亂的迷藥還是有所瞭解的。我現在的這種身體發熱，就跟書裡說的那種情況一樣，“不會是你覬覦我的姿色，想要趁火打劫吧！”
顧宴擰眉，眼裡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但看到我下意識地將胳膊擋在胸前的動作後，他撲哧一聲笑出來：“小主，微臣剛才吃的東西已經夠膩了，哪裡還有再嘗油膩之物的念頭啊！”
“顧宴你！”我要不是又累又餓，我一定會不顧形象地撲上去，用自己的體重壓折他的腿！
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然後把手裡的泥繡球丟到了一邊，在水塘裡洗乾淨了手，坐到了他剛才坐的椅子上。
“現在還不能用膳。”他將我攔住，“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真的假的？”
“微臣哪敢欺騙您？”
“顧太醫啊，你真是謙虛了！有什麼是你不敢的？”我再次白了他一眼。
他嘴角微揚，坐到我對面的椅子上：“恕微臣多嘴，小主為什麼如此著急要瘦身？”
我還以為他已經猜到了，沒想到，他也有腦袋不好使的時候。
既然他誠心誠意地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告訴他：“保命啊。”
顧宴眉頭微蹙，片刻又舒展開來，應該是已經明白我的意思了。破天荒的，他在說話前猶豫了一下，表情有點怪地問：“若是有人不介意你的胖瘦，你願意跟嗎？”
“有這種人嗎？”我環視四周，確定隔牆無耳後，壓低聲音道，“就連八王爺那麼醜的男子都嫌我胖，怎麼可能有不嫌棄我的人？再者說了，我得跟隨君王，這樣家裡人才覺得體面。”想起當初我爹送我進宮時說的那些話，我不禁暗自嘆了口氣。子女多了，有一兩個不在身邊，他肯定感覺不到思念。
一想到家，我的肚子餓得更厲害，咕嚕地叫起來了。
“顧宴，本小主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用膳？”
只是看了我一眼，顧宴什麼也沒回答，他起身，冷著臉將地上的繡球踢進了水塘。
“哎，你幹什麼啊？一會兒不繼續撿球了？”
他揚起下巴望著我，冷漠地一字一頓道：“游水撿球，效果更好！”
瘋了吧，顧宴！現在已經入秋，天都涼了，你叫我游水？！
陸
我瘦了，雖然比我發福之前的樣子還豐腴了一點，但看起來挺嫵媚的。於是，我穿了自認為最美的衣裳再一次去見八王爺。
八王府門前，我跟正從裡面出來的顧宴撞了個正著。
我炫耀地在他臉前轉個圈：“怎麼樣？”
他的目光由下至上把我打量仔細，頓了一下，他不鹹不淡地說道：“看來這些年樺笙小主獨處宮中，給憋壞了啊。”
對於他以往的諷刺，我已經習慣，只是今天這句，為什麼有一點酸酸的？
我是偷跑出來的，不宜在大門口太招搖，所以沒有刨根問底，隨口應付兩句便趕忙鑽進了王爺府。
一路上，我都是自信滿滿的，認為這一次可以成功掠獲八王爺的傾心，但事實總是那麼殘酷……
醜八怪竟然用慘不忍睹的目光將我打量了一遍，然後厭惡至極地又吐出四個字：“看你黑的！”
近日我總是跟著顧宴在戶外撿繡球，搬磚頭，我那白皙的肌膚一去不返，古銅色正得連久戰沙場的將軍大人都趕不上了！
再次失敗，我很快就從王府出來了，正好看到顧宴磨磨唧唧得還沒走遠，我便快步追上去，拉住他衣袖。
“顧太醫，八王爺比起白胖子，更討厭黑瘦子。你有什麼妙方能讓我快速變白嗎？”
顧宴看著我不語，他的眼神有點複雜，似是有欣喜在其中，又似有怒氣。
“顧太醫……”我用小時候跟奶孃撒嬌的口氣叫了他一聲。
沉默的他這才終於不裝啞巴，眼裡的怒氣散了些許，說道：“有。”
翌日，顧宴如約而來，還帶了一小袋藥粉。當他將藥粉和成糊，塗滿我的臉時，他居高臨下地問了我一句：“如今這麼信任微臣了？不怕被毀容？”
我一怔，不是怕他毀我容貌，而是驚訝我真的對他產生了信任。
我不是一個容易相信別人的人，特別是最近半年。
這事要從那場風寒治癒後說起，當時不知道是怎麼的，皇上竟然對我問寒問暖，還問我大病初癒要不要賞……我心想，和病痛抗爭也是立功嗎，怎麼還有賞？儘管是想要點寶貝，但面子薄，最終我還是一臉清高地拒絕了，順便學宮裡其他的姐姐，眼含熱淚地表了表衷心，大致的意思就是——什麼都不要，能嫁給皇上我已經很知足了！
然後，就在皇上離開的第二天，那些和我平時關係還不錯的姐妹就都變了，話語間藏針的還算好的，有的竟然在我棉被裡藏了針。
後宮女人的嫉妒心太可怕了，我覺得為了皇上這個老男人受罪不值得，於是我輾轉一夜，決定把自己吃胖。
這個辦法果真有效，我胖了，醜了，她們覺得我毫無競爭力了，這才回到了以前的和睦狀況。不過，我再也不會拿她們當姐妹了。
擺脫這些不好的記憶，我找顧宴搭話：“對了，聽聞顧太醫今年二十五歲了，為什麼至今還未娶妻呀？難道，傳言是真的？”
顧宴擰眉，疑惑道：“什麼傳言？”
“就是……你有龍陽癖啊，對女子沒興趣！”
“是嗎？”他輕笑，“我也不知道自己對女子有沒有興趣。”
“那找一個試試啊！”
“此話有理，那我今天就來試一試。”說話間，他已經走到了我的身邊。
在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突然彎身下來，乾淨俊秀的面容在我眼前無限放大，隔著臉上的中藥糊，我都已經感覺到他溫熱的鼻息了。
“顧宴——”
我回過神想要問他的罪，他便迅速站直了身子，好像從來沒有跟我離近過。不過，他霸道地將我的一隻手抓了過去，捂上他堅實的胸口。
“跳得快嗎？”他語氣中帶著一絲邪魅。
問我的心跳，還是他的？
胸口不知從何處鑽進來一隻小鹿，此時正亂撞一氣。
柒
實不相瞞，作為皇上的女人，我做過不守婦道的事……半年前，我喜歡過一個男人，那人正是顧宴。
當時風寒病重，我以為自己就快死了，我想，來世上一遭，竟然沒有真正地談情說愛過，實在太虧了！於是，我就把顧宴幻想成我的夫君了。
娘子生病，夫君盡心盡力照顧，順利成章，我這家家酒玩得甚是開心，一個不留神，我假戲真做了……
每天，我盼著顧宴來。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將小紅給我做的點心留給他，甚至還偷偷地求菩薩，讓我的病慢點好，這樣我就能跟顧宴多相處幾日了。
只是我身板硬朗，他醫術高明，沒多久，我就痊癒了。夫君娘子的家家酒也就沒法玩下去了。
但我是真的不矜持，一日不見就想他了。於是我趁小紅不在，寒冬臘月的，我給自己洗了一個涼水澡。
終於，顧宴又來了。
他用“你真是不省心”的責怪目光瞪著我，我卻傻兮兮地甘之如飴。印象中，我娘在世的時候，每次我闖了禍，她都這樣瞪我。沒想到，顧宴不光可以在家家酒裡扮演夫君，還能兼作孃親，所以，我對他的感覺變得更加微妙。
只是，沒幾日，後宮就發生了一件令人聞之喪膽的事。
有個姐姐因為嫁到宮裡常年得不到皇上的寵幸，於是不甘寂寞，和宮裡的一個沒淨身乾淨的公公相好了，被人揭發之後，兩人被皇后娘娘剁了雙手和雙腳，拋到了城外的荒山上。
我膽小，所以我在所有人都沒看出來之前，把對顧宴的心思給掐斷了。這樣做，他好我也好！
不過才開始不與他見面的時候，我還是很難忍受相思之苦，於是我只能每天到殿外轉悠，看到宮女太監扎堆，就圍上去湊湊熱鬧，看他們有沒有關於顧宴的小道消息。
別說，還真的聽到了一個。顧宴後生可畏，把老太醫沒給皇太后治好的夜咳根除了。皇太后甚是高興，賞了他良田和金條，但他沒有要。有個小太監說，他雖沒要這些，但陡膽向皇太后要了別的。我和小宮女一起八卦，問他要了什麼。小太監皺眉不確定地說，好像是要了一個人。
當時聽了這話，我心酸了好久，難道顧宴有心上人了，求皇太后賜婚？
我想化身大內密探去探個究竟，可沒想到第二天皇上就來悠歡殿找我了，等他說了幾句後，拍拍屁股走人了，卻給我惹了一連串的麻煩事。當我用吃成胖子的辦法處理了這些麻煩後，我已經不好意思再去找顧宴。
確實，我胖了，醜了。
捌
顧宴給我的美白方子效果不錯，我已經變回白瘦子了。可挑剔的八王爺還是不滿意，他這一次的評價是：“看你平的！”
其實我的胸脯還好吧，還是有那麼幾兩肉的呀！莫非八王爺中意的是奶牛？如此的話，那我這輩子是沒什麼戲了。
罷了罷了，為了別人而改變自己，我也覺得累了。
從八王府出來，我又巧遇了顧宴。大抵是想起自己以前對他有過好感，這回我竟然靦腆起來。
不過他見到我後，臉色暗了下來，好像不願意見到我似的：“心情不錯的樣子，成功了？”
“什麼成功了？”似是舊情復燃了，我一見他，竟把八王爺的事情都給拋到腦後了，頓了一頓，我這才明白過來，“哦！你說八王爺啊！”
他不耐煩地睨了我一眼。
我畢竟是個未經人事的姑娘，被人嫌棄胸小的話可說不出口，所以支支吾吾的，成還是沒成，也沒給他說清楚。
顧宴似乎不喜歡我面帶羞澀的樣子，多看一眼都會煩，於是他打斷我，徑直走進了八王府。
被他冷落，我的心像吃了梅子一樣酸。
一路回宮，我神情都是恍惚的。
“小主，小主，這次怎麼樣了？”小紅見我回殿，立刻撲了上來，滿臉焦急之色。
“沒成……”
“天哪，這可怎麼辦？我們快些找個別的靠山吧！我聽小福子說，皇上病情惡化了，似是熬不過後天了！”
“什麼？！”我驚呆了，沒想到皇上這麼不堅強！
小紅建議道：“要不小主委屈委屈，先找個……”
說實在的，我是真的累了，想離開皇宮。如果當時不是已經成為了皇上的女人，我也許就會鼓起勇氣告訴顧宴我喜歡他。不過，看他對我的態度，我們兩個應該是沒戲的。
“小紅，別找了靠山了。我們逃走吧！”
“小主，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我們不是已經偷偷地出宮好幾次了嗎？”打定主意，我便和小紅一起將行頭收拾了下，衣裳不帶了，有錢到外面什麼都能買著。
入夜，我們拎起包袱，開始了逃離皇宮之旅。一切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順利，在遇到顧宴之前。
他的眼睛真毒，我都打扮成宮女，他還能一眼就把我認出來。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又用“你真是不省心”的目光瞪向我。
我的小心肝顫了顫，被他的美色蠱惑，從實招來：“我要逃離皇宮。”
顧宴怒了：“你瘋了嗎？聽我的話，乖乖回你的悠歡殿！”
“不。”我不想死。
“樺笙，回去！”
“不！”顧宴，就算你對我沒什麼好感，你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啊！
他見我態度強硬，說服不動，竟一回頭對著不遠處的巡邏護衛招呼了一句：“來人，抓住她們！”
玖
護衛聽命將我和小紅拿下，但他們並不知道為什麼要抓我們。
皇上的女人那麼多，他們當然不是每一個都見過。
“顧太醫，這兩名宮女所犯何事？”護衛首領恭敬地向顧宴詢問。
“我……”
我正想將自己的身份宣佈出來，卻被顧宴先一步打斷。
“她們衝撞了本太醫。麻煩先押進大牢，一個時辰後，我自己回去處置她們。”
顧宴好像有急事，說完那句話後，只看了我一眼，便匆匆離去。
望著他越走越遠的背景，我的眉頭越皺越深。我發現，我對顧宴一點都不瞭解，甚至連他有怎樣的性子都不瞭解，然而，我卻信任了他，愛上了他。
我真是一個笨蛋。
關進陰暗的大牢之後，我和小紅瑟縮在角落，等待顧宴的到來。
一個時辰後，他準時出現了。
憋了一個時辰，我的火氣終於有處發洩了。
我將牢裡的枯草和蟲子的屍體一起朝他扔過去，雖然大多數都被柵欄擋住了，但這麼多還是挺解氣的。
“你知道我剛才去做什麼了？”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愛做什麼做什麼！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這個大渾蛋！”
顧宴擰眉，冷然道：“皇后的親信抓到了一個要逃出皇宮的妃子，然後動用私刑將她打折了雙腿，我是去給她接骨了。”
我扔東西的動作停住了，後背一陣發涼。
“逃走根本就不是辦法。”他微頓，眼中閃過一絲不情願，“八王爺那邊，我去幫你說……”
我抬眸朝他望去，一時間千言萬語湧上心頭，但嘴巴張了又張，卻什麼都沒說出來。
就在此時，牢外響起了帶著哭腔的聲音，宮人們正奔走相告，皇上駕崩了……
“來不及了……”我一下癱坐在地。
顧宴情急上前一步，但有柵欄隔著，他伸手也扶不到我。
“來得及！”
他在騙我吧，只是為了讓我寬心，好在黃泉路上走得順當吧。
我有氣無力地望著他，嘴角勾了勾：“顧宴，你衣裳上掛了一根枯草。”
顧宴的目光一直定在我身上，彷彿沒有聽到我的這句廢話。
“樺笙，真的來得及，你等著我，我現在就去找八王爺！”
拾
顧宴離開大牢幾個時辰後，我和小紅就被大內總管的人找到了。他們善良地說，我年紀輕輕就要給皇上陪葬，所以計劃逃出宮的事情就不跟我計較了，但小紅還是要治罪的，不過暫時沒空搭理小紅，就先把她關在這兒。
“小主！小主！”小紅哭得鼻涕都流進嘴巴了，她覺得我這是馬上就要被處死了。
但我並不這麼認為，因為顧宴說了，來得及……我又一次相信了他，他一定能救我的。
只不過，天都亮了，我卻還沒等到顧宴的消息。
“是時候了。”有人推門進屋，然後跟我關在一起的姐姐們便開始哀號痛哭，像是殺豬。
十個算一批，第一批被帶出去之後，我的心涼了一截。
第二批被帶出去後，我的心涼了一半。
我不恨顧宴慢手慢腳，我只恨自己，在大牢的時候，竟然沒有勇氣說一句“我喜歡你，你肯不肯收了我”……
第三批，到我了。蒙著眼睛被他們拉到不知名的地方，我竟然比想象中勇敢，沒有拉尿在褲子裡。
“各位小主，不要怨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走好……”
唉，怎麼走得好……死前都沒能跟顧宴表明心跡……
“砰。”我後腦勺一疼，然後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拾壹
嗡鳴聲在耳邊斷斷續續，其中還時常夾雜一兩句男人的說話聲。
是閻王爺的聲音嗎？怎麼有點耳熟，好像是八王爺……
我皺著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沒想到，真的是八王爺！
八王爺一臉不解，擰眉打量我：“問你個事。”
我揉揉後腦勺的大包，遲緩地點頭：“王爺請說。”
“你是用了什麼法子，把顧宴迷得七葷八素的？”
“我把顧宴迷得七葷八素？”
“難道你不知道他對你有意？”
我愣住了：“不知道！”
八王爺更加覺得驚訝：“他可是從半年前就對你有了好感。當初他治好母后的夜咳，母后賞他良田和金條，他一樣也沒要，只求母后將你賜他為妻，母后就此事和皇兄商議了一番，皇兄生來不願為難人，所以曾去詢問你的意思，不過正題還沒說到，你就忙著表明心跡，說什麼嫁給皇兄才是此生最幸福的事。皇兄一聽，不想難為你，所以就把此事給拒絕了。”
我聽完八王爺的話，突然生出了以頭撞牆的念頭。顧宴竟然曾想娶我為妻，我卻一心拍馬屁，把大好的機會給錯過了！
門外的安靜被抽泣聲打斷，我豎耳傾聽，斷定是小紅的聲音。
果真，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後，小紅出現在我的眼前，但我的目光卻凝結在她身後的人的身上。顧太醫啊顧太醫，聽說你很喜歡我！
顧宴見我這樣直勾勾地看著他，猜到我已經知道了他那點小秘密，於是，他尷尬地輕咳一聲：“你們主僕二人應該有話要說吧，我先回避一下。”
哎，別啊！我現在真的沒話跟小紅說，看她鼻涕橫流，我都要反胃了！我見色忘義地甩開抱著我胳膊大哭的小紅，隨顧宴奪門而出。
“顧宴！”我用最快的速度搗騰兩條小短腿追上他，一點也不矜持地說，“聽說你喜歡我啊，我也喜歡你！”
他微怔，皺眉問道：“那你當初為何不答應皇太后的賜婚？”
我抿了抿嘴，為了拍馬屁把大好姻緣耽誤了的事絕對不能告訴他！
“那個，當初我太矜持了！”
顧宴撲哧笑了出聲，他的美眸微微眯了起來：“真沒看出來。”
拾貳
五日後，八王爺登基。君子有成人之美，不管是貌醜還是貌美。
於是樺笙被賜給了顧宴，兩人擇日完婚。
夫君娘子的家家酒終於成真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黑漆漆的洞房裡，樺笙羞答答地問：“夫君，你有良方醫治平胸嗎？”
“當然有。”
“怎麼治？”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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