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妖人宴(四)

故事:妖人宴(四)

  那臺上的枯瘦漢子聽了那大仙的話,竟是在舞臺上嘭嘭磕起頭來,嘴上不斷的喊著:“大仙慈悲,大仙慈悲……”

  那沈母訓斥那漢子道:“你少聒噪幾句,我讓人快快砍了就好。”說著話,手指一指,一個姑娘手中拿著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挺身上了舞臺。袁福全看得清楚,那提刀出來的姑娘,就是那迎自己過來的沈娟。此時沈娟已經換了一身勁裝,腰上束了一個紅腰帶,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那沈娟來到那枯瘦漢子身後,臉上嘿嘿一笑,一點也不猶豫,手中鋼刀一揚,狠狠落到了那枯瘦漢子脖頸之上。袁福全眼見那姑娘如此心狠手辣,和平日裡自己認識的那個沈娟一點兒也不一樣。眼看這那鋼刀就要落下,心中不敢看那漢子被殺,眼睛緊緊的一閉,耳中就聽喀嚓一聲輕響,袁福全微微睜開雙眼,就見那舞臺上鮮血飛濺,一個腦袋骨碌碌從那枯瘦漢子脖子上滾落下來,三滾兩不滾的,竟然滾到了袁福全的腳底下。袁福全睜眼一看,只見那腦袋斷處血嚓嚓的一看,一時被嚇得心口直跳渾身發涼,喉頭一陣發甜,幾乎要乾嘔出來。

  那臺下的許多人見到此情此景,不驚不懼,反倒嗷嗷亂叫,紛紛鼓掌歡呼起來。有那離舞臺近的,手忙腳亂的爬上舞臺,趴在地上,竟然稀溜溜喝起那枯瘦漢子流出的鮮血來。袁福全一見之下,再也無法忍耐,哇的一聲,吐到了那腦袋的旁邊。袁福全轉過身,扶在地上吐了好久,等抬起頭的時候,又看到一件事情,讓袁福全幾欲暈厥過去。只見那被砍了頭的枯瘦漢子,雙手撐著舞臺爬了起來,無頭的身子晃了兩晃,在舞臺上轉了幾個圈子,雙手在地上亂摸,似乎在尋找那腦袋一般。那臺下的人看那漢子,個個鬨堂大笑,有的說左邊,有的說右邊,又把那漢子戲耍了一會兒。

  那漢子的腦袋就在袁福全身邊,也長著大口跟著喊,還罵自己身體是個不長眼的瞎子。那漢子身子在自己腦袋的指引下,趴下舞臺,搖搖晃晃的來到自己腦袋旁邊,跪在地上摸了半天,直摸得一手袁福全吐得腌臢之物。那腦袋嘴上罵罵咧咧,說哪個不開眼的東西吐的這些。那身體跪在地上,脖頸處呲呲往外冒血,飛濺了袁福全身上許多。袁福全駭然的不得了,鼻子聞著血腥味,嘴裡酸溜溜的,心中膽戰,差點又吐出來。那身體好不容易摸到腦袋,一把抱在懷裡,又跟那大仙磕了幾個頭,那腦袋說了幾句“大仙慈悲”之類,爬起來搖搖晃晃跑了。

  那身體爬起來之時,脖頸之中仍舊不停噴灑鮮血,一路走到舞臺後面。轉彎的時候腦袋指路不明,那身體又摔了一跤,直摔得那腦袋哀嚎不已。那身體摔到地上,手上的腦袋也砰的扔了好遠,爬將起來,左搖右拐才又找到腦袋。這一番情景在袁福全看來極是駭人,那全場的人卻全都鬨笑起來,彷彿見到了最有趣的事情。

  那沈母神情愉悅,諂媚說道:“大仙可還滿意?”

  那大仙哼哼兩聲:“滿意倒是滿意,只是後面有個不懂規矩的玩意兒,又吣又嘔好不噁心。”

  那沈母笑了兩聲:“大仙不必著急,將死之人,論他如何嘔吣。”

  那肥胖大仙這才呵呵大笑起來,笑罷,接過沈母端過來的酒杯一飲而盡,又捧起一塊肉來大啃。袁福全就在沈母后面桌上,聽得沈母的話語,又一回心驚膽戰起來,忍不住看向那大仙。袁福全再看那大仙之時,竟然看到那大仙手裡捧得的大肉,看那模樣竟似一個嬰兒。那嬰兒小手小腳蜷在身子上,那小小的腦袋上雙目緊閉,整個身體被炙烤得金黃焦脆,猶如烤乳豬一般。那大仙每啃咬一口,竟然淌出來許多汁油,又發出陣陣香氣。袁福全看的實在駭人,再看旁人嘴中所吃所食,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捂著嘴蹲在地上哇哇嘔吐起來。

  那大仙聽得身後聲音,忍不住再次抱怨:“姥姥你看,那人怎麼又嘔吐起來,真真掃人興致,我不吃了。”說著話,一把扔了手裡的嬰兒。那被炙烤熟透的嬰兒,被大仙扔到桌上,只砸的那桌上汁水四濺,驚擾了不少人。

  沈母見到那肥胖大仙如此模樣,頓時面露驚慌之色,連忙說道:“哎呀大仙,不要管那人,我今天還給你準備了好多節目。而且上回你不是要嚐嚐白玉豆腐嗎,我今天給你準備好了。”

  那大仙聽了沈母的話,頓時又高興起來,拍著手道:“哼,有這好事你怎麼不早說,還行,今天表現的還不錯,虧得本大仙往日沒有白白疼你。那白玉豆腐在哪,趕快呈上來吧。”

  那沈母哎了一聲:“大仙不要著急,那白玉豆腐坐起來費時費力,咱們先欣賞節目,等一會兒就好。而且呀,今日那白玉豆腐所用的材料,還是極品,是我捉的狐妖和人類所生的崽兒。”說著話,嘴上喝斥邊上眾人,“都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緊把這桌子收拾乾淨。”沈母話音一落,那桌上的劉氏黃氏連同左右下人,手腳麻利的把那桌子收拾了一個乾淨。又有下人在那桌子上鋪了潔白的一塊桌布,從又上了新的酒菜,那菜自然不必說,都是一些人肉心肝之類。

  與此同時,那舞臺上又跑來幾個容貌俊美的人兒,身上穿的滴溜溜兩塊布條,只遮住胸前和兩腿之間三處地方,隨著音樂左右扭舞。袁福全嘔吐一番,再也吐不出來東西,這才抬起頭來,一看那舞臺上幾個女子,頓時羞得滿臉通紅。那幾個女子所舞的,盡是一些無恥下流的動作,不是扶胸就是翹臀,還要雙手扶地,張開兩條大腿一聳一聳的露出兩腿之間的那點紅布,真是無恥之極。袁福全嘆了一口氣,心說,這哪裡是人,簡直就是畜生。

  那大仙卻看著節目看得目瞪口呆,連手裡酒杯歪倒,那紅色酒液淌出來都不知道。沈母殷勤,連忙把大仙手裡的酒杯扶正,又趴在大仙耳邊,小聲說著什麼。那大仙聽了,黑豆般的小眼眯了起來,臉上露出笑容,頻頻點頭不止。

  過了一會兒那幾個女子跳完舞蹈,直接下得臺來,個個坐在了胖子身周,一個個柔聲細語,又是倒酒又是夾菜。還有趴到那大仙身下,把那俊美的腦袋鑽進了大仙衣袍之內的,前後聳動的。還有兩個,分在大仙身後兩邊,伸出那細嫩舌頭,在那大仙耳邊吮舔嬌喘。這一番工夫,只弄得那大仙哎喲哎喲直叫喚,端的舒服至極。

  幾女下臺之後,那舞臺上又站上去兩個人,都是肥頭大耳,臉上帶著笑容,嘴中說著俏皮話,逗得場下所有人笑得前後俯仰。就連嘔吐之餘,心中驚懼厭煩的袁福全,心情也都跟著愉悅起來。兩人說了有三刻鐘,那大仙並不買賬,只說:“什麼玩意兒,什麼玩意兒。”那沈母湊過身來,伏在大仙肩膀上,柔聲問道:“大仙如何處置?”那大仙冥思苦想了一會兒:“劈成兩半,嗯,劈成兩半最好。”說著話,呼嚕兩聲,一口喝了一個妖嬈女人端過來的美酒。

  那臺上二人一聽要劈成兩半,頓時跪下,跟著大呼:“多謝大仙恩典,大仙慈悲。”

  兩個人呼聲未完,那沈娟又上臺來,拽過一個,一刀下去,竟然如劈豆腐一般,從腦袋直直劈到兩股之間。只見那地上,白的紅的淌成一片,還有那五臟六腑,也都塗了一地。那人被劈成兩半,頓時痛苦哀嚎,直疼得左右兩半身體滿地打滾,那手腳稀里嘩啦顫抖的不成樣子。另外一個看到同伴被劈,只嚇得瑟瑟發抖,蜷在地上縮成一團,任由沈娟拉拽,卻怎麼都不起來。沈娟怒道:“你這人怎得這麼慫包,左右都是一刀的事情,快快站起來,讓我給你一刀痛快的。”那胖子任由沈娟訴說,只是不起身。下面坐著那大仙,頓時惱怒:“罷了罷了,拉下去油炸了吧。”沈娟得了囑託,拽著那胖子走了。

  再看那舞臺上被劈成兩半之人,自顧自的伸出兩手,左手抱右身,右手抱左身,竟然被他狠狠的站了起來。雖說身體勉強合在一起,可是那腦袋卻分作兩邊。每邊腦袋上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看上去很是滑稽。那大仙看了這人如此模樣,頓時高興的哈哈大笑。那臺上的胖子給大仙鞠了一躬,想張嘴說話,可是那嘴巴已然成了兩半,舌頭歪扭垂在嘴角,極是噁心。那被劈成兩半之人轉身離場的時候,眾人看到那被分開兩半身體之後,有一節腸子沒被夾進去,長長的拖在後邊,就像是一條尾巴,又是一番鬨笑。

  那胖子走了之後,袁福全幾欲昏倒過去,卻聽到外院隨著次啦一聲,一陣極慘的呼聲遠遠傳了過來,禁不住身子一震,滴溜溜打了一個寒顫。袁福全知道,那個大胖子真是被油炸了。

  兩個胖子表演完畢,那臺上又演了兩個節目,卻都是被那大仙雞蛋裡挑骨頭,不是被扒了皮,就是被砍成兩截。那場面極是血腥駭人。第三個節目還沒上,那大仙突然大怒,伸出胖胖的一隻手,緊緊攥住身旁一個美豔女子腰腹,喀嚓一聲輕響,只見那女子身子一軟,那口鼻之中紛紛湧出血沫,竟是死得絕了。那大仙把那女子隨手一扔,露出白森森的一口牙,問那沈母:“姥姥,你不是騙我的吧,都過了這許多時候,怎麼我的白玉豆腐還沒來?”

  那沈母頓時露出驚慌之色,連聲催促:“哎呀哎呀,白玉豆腐吶?白玉豆腐吶?快去催促……”

  沈母話音未落,只聽得一聲嬌柔的聲音說道:“白玉豆腐來了。”

故事:妖人宴(四)

  袁福全看得明白,那說話的正是胡氏。那胡氏身上穿著紫色的裙袍,頭髮挽在腦後一處,隨意的插了一個釵子。胡氏手上抱的孩子卻不見了,手上卻推了一個精美的四輪木車。那木車如一張桌面那麼大,之上放著一個托盤,托盤之內倒扣著一隻大黑碗,那大碗的左右放了錘子剪刀鋸子叉子,也不知道是幹什麼用的。右邊是許多白盤,盤子中分別放了各種調料。

  那大仙看那推車緩緩行來,黑豆似得小眼睛張開寸許,冒出陣陣精光,兩隻手一邊拍巴掌一邊搖晃著身體,嘴裡發出嗬嗬之聲,彷彿見到了最心愛的玩具一般。

  那胡氏把木車推到大仙身邊,向著那胖子和那沈老太太彎腰鞠了一躬,嘴上輕聲細語的說道:“大仙,老太太,白玉豆腐來了。”那大仙彷彿已經急不可耐,嘴上嗬嗬有聲,著急的大喊:“快打開快打開。”那胡氏得了號令,直起身子,雙手捧住那個大黑碗,輕輕一揭,露出了裡面的東西。那木車就在袁福全不遠處,袁福全不用抬頭就能看的很清楚,那碗下是一個圓圓的黑洞。那圓洞中箍著一隻白花花的東西,宛如饅頭一般。只是那白花花的饅頭在圓洞中輕微晃動,就像是什麼在下面扭來扭去。正當袁福全奇怪的時候,耳中忽然傳來一聲嬰兒啼哭。袁福全聽的明白,那嬰兒的啼哭正是從那木車之內傳來的。

  袁福全愣了一愣,心中疑惑,那木車中怎麼還有嬰兒?想到這裡,袁福全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黑洞箍著的白花花的東西,不是別的東西,正是嬰兒的剃了毛的小白腦袋。想到這裡袁福全突然明白那白玉豆腐是什麼東西了,頓時心中大駭,身子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那沈老太太見到袁福全站起來,臉上的皺紋一展,喋喋喋的笑了幾聲,指著袁福全說:“瞧你這人,是不是怕了?我就說你就得怕。你不想想,你們人類吃猴腦的時候是個什麼樣子,你們人類用我們皮毛筋骨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怕就好,怕就好,不怕還不美味了。是不是大仙?”最後這一句話,竟然是問那大仙的。那大仙哈哈哈大笑幾聲,手舞足蹈的說:“就是就是。”

  袁福全聽的心中驚駭,也不知道怎麼動作。就在這時,袁福全忽覺手臂上一緊,回去看去,卻發現自己手腕被那涪筠子緊緊的扣在手裡。袁福全奮力掙扎,卻發現自己力氣怎麼都不如那白頭白鬚的老人。

  袁福全掙扎不開,急道:“道長,這是為何?”

  涪筠子緩緩搖了搖頭,手指在桌上蘸了水,寫了一個“假”字。袁福全眨了眨眼睛,半信半疑的坐回座位中去。

  袁福全緩緩坐回座位上,耳中忽然聽到那胡氏一聲驚呼,袁福全抬眼一看,只見一人被推著來到了那木車之前。袁福全定睛一看,這不是自家三爺還能是誰?只是此時的沈嶽,披頭散髮,眼中無神。袁福全不禁想,自己走的時候,三爺不還是好好的嗎,這不過一日的功夫怎麼成了這個樣子,還被人抓了起來。袁福全本來看到涪筠子寫的那個“假”字,心中已經安定,可是如今見了跟隨了一輩子的東家坐到那木車跟前,自然想到了這些人要做什麼。袁福全哪裡還鎮定的住,慌忙站起身子,顫巍巍喊了一聲,三爺,喊罷,小跑過去,想把沈嶽救出來。可是剛剛起身,早有人過來一把把袁福全摁到了地上,動彈不得。

  再說那沈嶽,本來兩眼無神,聽了袁福全的叫喚也沒個回應。可能是袁福全在地上的掙扎驚動了他,他抬起頭來,沒看到別的,一眼就看到了推車的胡氏,還有車裡那個露出的半個腦袋。本來沈嶽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可是聽到迴盪在空中的嬰兒哭聲,也如袁福全一般想到了什麼,頓時發起瘋來,站起身就要往那木車衝去。後面看管沈嶽的幾人一見,哪能由那沈嶽去鬧,齊齊扯住沈嶽兩隻手臂肩膀,死死的把他壓在那裡,一動不能動。

  那沈嶽被摁在那裡,但是身體仍舊掙扎不止,可是他一個年近五旬的商人,如何抗爭過幾個年富力強的漢子。沈嶽嘶聲大吼,目眥盡裂,耳中聽著那木車中傳來的哭聲,只覺得無比的哀痛憤恨。口中只發出嘶嘶哈哈的怪聲,又跟桌上之人大喊:“母親,二哥,那是我兒子呀,我兒子啊,你們快快放開我,放開我啊。”任由沈嶽如何喊破喉嚨,那桌上之人終是無動於衷,示意人將沈嶽綁緊了。

  那大仙看著沈嶽掙扎的樣子,忍不住吞了一口口水:“哎呀,這個人身上的怨氣真是美味啊。”

  沈嶽被綁的時候也不消停,瘋狂的嘶吼掙扎,不知道掙扎了多少時候,身上也沒了力氣,那眼角和嘴角俱都掙得裂開,身上也都磨破了皮肉,鮮血侵溼了身上的袍子。過了好大一會兒,沈嶽癱軟在椅子上,眼睜睜看向胡氏,惡狠狠的問道:“你怎麼如此殘忍?要知道今天你這樣,我早應該一刀殺了你才對。我家無數人慘死,我都覺得和你無關,沒想到你竟然蛇蠍心腸,連自己的孩子都能給人吃掉。你到底是為了什麼?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麼啊?”那沈嶽一字一句說出來,直說的滿嘴的牙齒都被咬的咯嘣咯嘣響,竟是碎了幾顆。雖說沈嶽如此質問,那胡氏也是一聲不吭,只是低眉垂眼,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那大仙看的心滿意足,咧著大嘴說道:“早年我在崑崙宮裡看西王母吃過一回,當時那婦人竟然活活氣死,那身體裡的魂魄竟然都成了漆黑一團,當時有幸分得了一小片,那味道我至今記得。今日這番情形,勝過那日百倍,姥姥啊,你這安排甚好,甚好。”

  那沈母聽聞那大仙說話,臉上自然是興高采烈,說道:“大仙,你不知道為了今日我準備了多久,還望大仙成全。”

  那大仙揮了揮肥胖的手,臉上笑意盎然:“不足掛齒,不足掛齒。”

  沈母聽了這話自是眉開眼笑,指揮胡氏:“快快開顱,快快開顱。”

  那胡氏站在木車之前,神情默然,手上拿起那托盤上的小錘,輕輕向那腦殼砸了幾下。那腦殼本就脆軟,被胡氏手中小錘砸了幾下,變得更為柔軟。只是胡氏砸向腦殼的時候,那木車中的孩子哭聲更甚,手蹬腳踹,竟連那木車都晃了幾晃。那大仙見此情形,臉上表情更是欣喜異常,兩隻綠豆一般的小眼竟然發出幽幽的綠光出來。

  那袁福全轉頭看向涪筠子:“道長……”

  涪筠子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袁福全道:“還沒到時候。”

  那胡氏砸完,放下手中的小錘,拿起了那鋒利的剪刀。沈嶽一看,口中連聲呼號:“不要啊,千萬不要啊,你這天打五雷轟的妖人,你這蛇蠍婦人,你這千刀剮的壞女人,千萬不要啊……”那胡氏聽了沈嶽在那裡哭罵,竟是看都不看一眼,手上的剪刀緩緩的往那嬰兒頭皮扎去,看那去勢甚慢,卻堅定異常。那在場的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著那胡氏手中的剪刀。沈嶽嗓子似乎都要撕裂一般,什麼骯髒腌臢之話都罵了出來。沈嶽身體搖晃厲害,身上好幾個地方再次沁出鮮血,只是這次這血竟然都成了黑色。沈嶽身上鮮血一出,那許多看著胡氏手上剪刀的人竟然把目光都看向了沈嶽,鼻子不斷抽動,個個口中流下許多口水。有個站在沈嶽身後的漢子,實在忍不住,低頭在沈嶽冒出血來的地方輕輕舔了一口,那只是一口就讓那漢子飄飄欲仙,美的魂魄幾乎都要飛了出來。

  然而,那人並不知道,此時自己已經陷入到了極度的危機之中。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眼中,只欲噴出火來,那大仙和沈母更是如此。還未等大仙說話,沈母狠狠的一拍桌子,指著偷舔血液的漢子說:“把那人吃了。”沒等那漢子反應過,許多人早就奔湧而至,紛紛向那漢子身上咬去,幾乎是瞬息之間,那漢子被撕扯成無數的血肉,地上就剩了一片血漬。

  沈母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跟那大仙說道:“叨擾了大仙的興致,真是的。”

  那大仙眉開眼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咱們繼續,繼續。”

  聽了大仙的話,沈母示意了一下胡氏。胡氏握著手中剪刀,狠狠在那嬰兒頭皮一處地方紮了下去。這一刀下去,那嬰兒頓時鬼哭狼嚎嘶吼起來。沈嶽聽著這嬰兒嘶吼之聲,心中只欲滴出血來,但是身體軟痛,再也喊不出聲音來,只是哀痛哭泣,嘴裡喃喃自語:“求求你們,不要啊……”饒是沈嶽喊破喉嚨,但哪有人肯聽?

  那胡氏,扎破了嬰兒頭皮,那剪刀又狠狠往裡一攮,輕輕翹起來一塊堅硬的事物,手裡的剪刀順著那堅硬的事物剪了下去。一邊剪,那木車中的嬰兒一邊撕心裂肺的哭泣。

  那大仙手裡早早拿了一把勺子,那圓滾滾的小眼睜得老大,嘴中淌出口水來,直直的瞪著那剪刀剪出的斑斑血痕。

  胡氏手上剪刀飛快,在那嬰兒腦袋之上刺啦刺啦剪了一個圓圈,到了末了手上剪刀使了一個巧勁兒,狠狠一挑,把那腦殼輕輕挑了起來,露出來一小片白嫩白嫩的腦漿。此時那木車中的嬰孩啼哭未斷,隨著哭聲,那腦子在頭皮之下一張一縮,彷彿在呼吸一般。

  那大仙瞪著小眼,嘴裡呼哧呼哧直響,不斷的吧嗒嘴。那沈母嚥了一口口水,輕輕給胡氏示意一下。那胡氏臉色變也不變,放下手裡的剪刀,拿起了托盤中一個亮晶晶的勺子,在那嬰兒腦中輕輕舀了一片,放到了碗中,加了一些佐料之後,交到了那大仙手裡。那大仙手上直顫,一手捧過白瓷細碗,另一手用勺子輕輕舀起那片還帶著溫氣的腦漿,輕輕含到了肥胖的嘴裡,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此時,整個場中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睜睜的看著那身子後仰,腦袋高昂的肥胖身影,口水滴答聲,嘴巴吧嗒聲不斷。

  沒過一會兒,那大仙后仰的身子忽然一滯,又猛然往前一傾,噗呲一聲,吐出了剛剛吃到嘴裡的東西,拿過桌上的一塊布巾不斷的擦著嘴巴,又抓起酒杯咕嘟咕嘟倒進嘴裡,嘩啦啦涮了幾下,噗的一聲吐出來,這才大聲喊道:“這他媽到底是什麼玩意兒……”

故事:妖人宴(四)

  那大仙呼喝出聲,把在座眾人俱都嚇了一跳。那沈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臉懵懂的看向大仙。那大仙呼喝完畢,一雙豆大小眼陰惻惻的看向沈母:“你就是用這些不入流的東西來糊弄本大人的嗎?”

  沈母左右看了看,向那大仙說道:“大仙,我怎麼敢呀,這事必有蹊蹺……”話還沒說完,忽然向那胡氏看去,嘴上厲聲問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胡氏面色冷漠,語調不帶一點變化的說道:“我做了什麼?我當然做了你最不想讓我做的事情。”

  那沈母嗯了一聲,大聲說道:“你,你好大的膽子。”說到這裡沈母似乎明白了什麼,隨手一掀,那堅固的木車頂蓋頓時被打的四分五裂。那車蓋裂開之後,裡面赫然坐著一隻猴子,只是那猴子面色殷紅,手長腳短,很是奇特。那沈母一看之下,頓時大怒,嘴中呼喝幾聲,立時有人過來,一把摁住了胡氏。那胡氏也不害怕,臉上只是冷笑。那沈母不理胡氏,只是向那大仙跪拜磕頭,嘴上只說:“大仙慈悲,那胡氏幼子必定還在此處,我立時讓人找來,再做那白玉豆腐。”

  那大仙哼了一聲,慢慢起了身,對那沈母說道:“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候了,我再吃一頓你那白玉豆腐,那天都亮了。”說著話,身子一搖一晃,作勢要走。那沈母一下跪在那大仙跟前,只是那大仙兀自不理,變化成了一道黑氣,就要往外飛去。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大喊:“妖孽休走。”只見人群之中,忽然衝出來一個邋遢大漢,手裡閃過一道金光,打在那黑氣之上。那黑氣被那金光一打,頓時在空中散作一團,轟隆一聲掉在地上,變回了那個紅衣大仙。那大仙一見來人,頓時面露怒容:“又是你這臭道士。”

  涪筠子一見那人,自然是認識的,就是在張府救了自己的伏牛道長。那伏牛道長正想向著那個大仙罵回去,一眼卻看到了涪筠子,咦了一聲:“你這老頭,怎麼和這群妖物混在一起去了?”

  涪筠子還沒說話,那身邊的袁福全早就站起來說道:“是我請道長來我家降妖除魔。”

  伏牛道長一聽,大吼一聲:“甚好,快來助我一臂之力。”說著話,也不停手,捻了幾道訣子往那大仙衝去,誰知道還沒衝到那大仙身邊,就被那大仙一甩手,重重的抽在了身體之上,只聽轟隆一聲,那伏牛道長被一巴掌打了回去。涪筠子一驚,這胖子好大的力氣。

  那大仙抽完伏牛道長,嘎嘎笑了幾聲說道:“你這臭道士,三番五次和我過不去,今日竟然追到這裡來,我定讓你有去無回。”話一說完,那大仙揚手望天,口中念念有辭。也不知道念得什麼,只見天上無數的黑色雲朵滾滾而來。那雲朵翻滾中,似乎有許多人頭人手要伸出來,去抓那伏牛道長。

  伏牛一見之下,右手食指並做金劍,遙遙往那天上一指,大吼一聲:“破。”只見一道耀眼金光從伏牛手上射出,幾乎瞬間就穿破了那厚雲。那厚雲中無數的人頭忽然厲聲呼叫起來,爭先恐後往那妖雲深處躲去。伏牛道長一見之下,哈哈大笑道:“裝神弄鬼。”手上金光繞了一繞,那許多黑雲頓時在金光中化為烏有。那被稱作大仙的胖子一見烏雲被破,臉上頓時露出驚恐之色,身子抖了一抖,瞬間變化成一個巨大的怪物,衝著伏牛道長衝了過來。伏牛道長見到那怪物哈哈一笑:“又現原形?上回被你咬了,這回我可不怕你。”說著話,髒臉嘿嘿一笑,就從身後抓出來一個袋子。

  袋子抓出來之後,伏牛道長伸手往袋子裡掏去,誰知道掏了半天,只見那袋子扭來扭去,竟然什麼東西都沒有掏出來。伏牛道長著了急,衝著涪筠子大吼道:“喂,你那老頭,快幫我擋一擋,這袋中東西不肯出來。”

  涪筠子答應一聲,從那板凳上跳將出去,一下擋到那怪物和伏牛道長之間。還沒來得及細看,只見那怪物帶著一股腥氣,已然衝到了涪筠子面前。涪筠子也不猶豫,掏出來隨身的符紙,衝著怪物打了過去。那幾張符紙,都是涪筠子為了對付朝廷追兵和那松妖,早早製作好的,有五雷降魔符、金光鎮邪符、縛靈符等等不一而足,如今見那怪物轉眼間就到了眼前,心中著急,也不顧惜那麼多,一股腦打了出去。那些符咒遇風則燃,打在那怪物身上頓時又是雷霆又是火焰,一霎時火花四濺,非常好看。

  涪筠子知道自己符咒的威力,雖說那些符咒都是匆忙而做,但是對付一般的妖怪那是綽綽有餘。如今這許多的符咒一股腦打了出去,兜裡幾乎沒剩幾張,涪筠子還有些心疼。涪筠子正在惋惜哀嘆之際,就聽眼前一聲呼號,那怪物竟然在煙火之中衝了出來,一身的火花閃爍,眼看就到涪筠子眼前了。涪筠子微微一愣,再想掏符咒,已經晚了,那怪物已經衝到涪筠子身前,重重的把涪筠子撞倒在地。涪筠子本來年紀老邁,如今被那怪物撞了一下,頓時覺得身體一緊,四肢百骸就似要散開一般。涪筠子倒在地上,那怪物咧著大嘴嗨嗨亂叫,那肥壯的蹄子高高抬起,往自己身上踏來。涪筠子下意識把雙臂擋在胸前,心說:“想不到今日我竟然死在此地。”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涪筠子耳中忽然聽到極為淒厲的一聲嘶吼,那聲音沙啞之極,但又尖利之極,聽在人耳中極為不舒服,覺得那心中和耳中被無數砂石狠狠擦磨過一般。又彷彿耳朵中多了千萬只螻蟻,一刻不停的爬過。

  涪筠子一聽這聲,只覺得頭痛欲裂,嗓子發甜,幾欲嘔吐出來。在場幾人,不光是涪筠子,就連袁福全和沈嶽也是一樣,已經捂著腦袋倒在地上。伏牛道長倒是還勉強站在地上,不過看那臉色慘白的樣子也是極為不好過。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那聲音這才停了下來。那聲音一停,涪筠子腦中身中頓時好受了許多,只是身上癱軟,汗水竟然溼透了衣服。涪筠子軟在地上休息了好久,才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不要緊,看到院中場面,竟然嚇了一條。只見自己不遠處,橫躺著一直肥碩無比的怪物,那怪物身上無毛,尖嘴小耳,兩隻豆大的小眼滴溜溜的亂轉,口鼻之中俱都噴出血沫子來。涪筠子細細分辨,這才看清,原來是一隻黃牛大小的老鼠。那沈母所在的位置,卻躺了一隻灰黃的黃鼠狼,只是那黃鼠狼身上披著軟塌塌的人皮,那原本腦袋的位置,是一張歪斜的人臉。滿院子看去,幾乎都和沈母一樣,都是碩大的黃鼠狼,身上俱都披著人皮。那胡氏也不見了,所在的位置顯現出來的,卻是一隻白色狐狸。

  涪筠子最早隨著師父行走江湖,後來自己行腳,幾十年所見怪異之事甚多,今日所見如此詭異的卻是第一遭。這簡直就是妖怪開大會啊。涪筠子掙扎起身,只見伏牛道長手上拿著一隻肥貓,那貓身材肥大至極,竟然如大狗一般,渾身漆黑,沒有一點兒雜毛,一雙眸子在黑夜裡發著綠油油的光,看上去極為駭人。伏牛道長丟掉手上黑貓,顫抖著起了身:“這三十歲的老黑貓真不簡單,叫上一聲,差點乾死這一院子人。”

  涪筠子不明就裡,便問起來伏牛道長緣由。

  伏牛說道:“這黑貓是我千辛萬苦才尋得的,就是為了對付這隻大老鼠。”

  原來,這地上躺著的耗子精,原本是被封印在嶗山的鎮妖塔中的,這一封印就封印了幾百年。有一年輪到伏牛道長值班,誰想這耗子精使了詐術,哄得伏牛道長五迷三道,沒幾年的工夫,那伏牛就把這耗子精引為知己,心說這麼個憨厚老實之人怎麼會是妖物,竟然在一個月光明亮的晚上把這廝給放了。沒想到這廝出了鎮妖塔,瞬間恢復了本性,不僅把伏牛道長一顆年輕的心給傷的體無完膚,還偷了一本奇書,這本奇書就是《玄黃妖鬼志》。鼠妖逃走,少不了在人家要掀起腥風血雨,自然被自家師長掌門等人上上下下一頓指責,限期將這鼠妖捉拿歸來,將鎮山之寶《玄黃妖鬼志》尋回。

  但是這妖本領高強,伏牛道長尋了多年,也與這個老鼠妖怪鬥了幾回,鬥了個旗鼓相當,最後都被這妖怪跑了。上一次兩人在京城相遇,那妖怪還一口咬掉了伏牛道長身上一大塊肉,伏牛休養了好長時間才好。也就是那次,伏牛遇到了一個戴帽子的老妖,兩人相談甚歡,那妖怪和伏牛喝酒喝的爽快了,這才告訴伏牛降這鼠妖之法。

  涪筠子感嘆了幾句,又說:“年少時,我隨恩師行腳,在嶗山有幸見過那《玄黃妖鬼志》,據說識得此書中妖鬼名號,即可隨之御用,不知真假。”

  伏牛道長說:“當然是真的嘛,要不然你以為這耗子怎麼吃這麼胖的?這妖物憑著這《玄黃妖鬼志》,到處騙吃騙喝。偏偏這廝口味刁蠻,還特別喜食人肉,每到一地,便是生靈塗炭。”

  涪筠子唸了一聲道號,說道:“真是罪孽深重。”說到這裡,涪筠子又問,“只是僅憑這書,如何騙得?”

  伏牛道長道:“我師爺爺講過,那妖修成正果,是要討封賞的,那封賞就是天主賜名。這耗子精憑著一本書,知道了天下大妖的名號,每到一處,知道某地有那大妖渡劫,就來給人封號。人家也不好怠慢,就殺人烹飪,給這妖物吃個痛快。”

  那涪筠子說:“卻是,我昨晚上來,還是生機盎然的一片生地,以為只是幾個小妖作祟,誰知道到了今日,那天上突然就下起了暴雨,雷聲陣陣,一路上死了不少人。我才知道,這沈園之內,怕是有大妖。果然,我和這位小兄弟到了此處,忽然發現本來生機盎然的一片地方,忽然變得死氣沉沉了。難道那一園子的人,都成了桌子上的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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