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少帥府

  張學良,祖籍河北,生於遼寧。今天,瀋陽大帥府的門前,佇立著一尊比真人還要高大的張學良將軍塑像。這裡是張學良的父親張作霖的豪宅,也被稱作“老帥府”。有老就有少,張學良將軍自己,有沒有一座少帥府呢?

  檢視張學良將軍的生平,會發現他的確是有過一座“少帥府”的,這座府第坐落在天津,而不是瀋陽。


天津少帥府

 少帥府“竟然”在法租界

  走在天津赤峰道上,經過著名的“瓷房子”不久,便可看到和平區婦產醫院雕花的鐵柵欄門,在它的對面,是一座帶有清晰巴洛克風格的白色歐式建築。這裡,當年的法租界32號路,今天的赤峰道78號院,便是張學良將軍曾經的“少帥府”,也是他為趙四小姐金屋藏嬌數年的神秘愛巢。“少帥府”的主體建築是前後兩座小樓。前樓三層帶回廊地下室,後樓二層,總面積一千四百餘平方米,在大門前有希臘神殿式遮雨門樓,進入大門須拾階而上。雖然時光已經過去了大半個世紀,這座略顯斑駁的建築依然保留著一絲貴族氣派凝重而優雅。

  這裡屬於當時的法租界,作為一名中國將領,在法租界設宅,是否有些怪異呢?其實,這一點也不新奇,當時天津為華洋雜處之地,軍政要員在法租界購屋居住已成風氣。這座建築所在的赤峰道,當年又被叫做“督軍街”,曾有大批近代史名人在此居住,包括吉林省長張作相、福建督軍李厚基、奉軍總參謀長楊宇霆、直魯聯軍總司令張宗昌、五省聯軍總司令孫傳芳等。這些人,與張學良父子或為袍澤,或為盟友,少帥府設立在這裡,想來亦有政治上的考量。

  這座建築最早建於1921年,僅有前樓三層,1926年再建後樓兩層,始成規模,其名義的主人並不是張學良本人,而是張作霖的五姨太張壽懿。這可能還是因為張學良的身份過於敏感,這樣可以避免很多政治上的麻煩。

  1924年,奉軍擊敗直系吳佩孚軍進駐華北,年僅24歲的張學良在此戰中指揮奉軍第三軍強行突破山海關,少帥威名自此服眾。張學良升為京榆地區衛戍總司令,開始經常到“少帥府”居住。

  張學良在這裡居住的時間大約在1925年至1932年之間。這一階段他一度成為全國陸海軍副總司令,春風得意馬蹄疾。

  這也是張學良將軍軍政上最為活躍的時光,這一段時間裡,他曾率軍征戰四方,也曾在父親被炸身亡後苦心維持局面,也曾凜然易幟促成全國統一,也曾經歷九一八痛苦的洗禮。在如此紛繁的事務中,這座“少帥府”始終為張學良將軍扮演著一個“家”的角色。

  張學良之所以對這裡如此青睞,一個重要原因是他的紅粉知己趙一荻為其私奔之後,曾長期居住於此。

  趙一荻,出生於香港,是伴隨張學良一生時間最長的愛侶。兩人的相識便是在天津。一說二人1927年結識於蔡公館舞會,趙一荻時年16歲。但蔡家人矢口否認,稱家中從不舉行舞會,二人相識還要早些,是在張將軍公館認識的——這個“張將軍公館”,指的便是“少帥府”。

  在這座少帥府中,處處保留著曾經英雄美人的痕跡。且讓我們循著主人的步履,一覓歷史的芳蹤吧。

  進入少帥府的大門,是一個近乎方形的過廳,經過一扇門,則是一個幾乎佔據了整個樓房深度的大客廳,上方懸掛著大型枝形吊燈。這裡應該是整個公館儀式性的場所,用於進行各種社交活動。可以想象,當年曾經有多少英雄豪傑相聚於此。

  今天,這裡由於擺放了太多的傢俱而顯得有些凌亂,只是貼牆放的一口指揮刀引人注目,細看,原來是將軍親如兄弟的老部下呂正操將軍所贈的“虎威軍刀”。

  上刻七個大字“事到臨頭須放膽”——這或許是張將軍在西安事變前的心情寫照吧。

  一樓大廳左側有中餐廳,右側有西餐廳,考慮到張家在天津人口不多,可以推測這主要是用來進行酒桌外交的場所。其中,甚至還設有頗有時代特色的羅漢床,那估計是為了一些有阿芙蓉癖的客人準備的。

  而大廳盡頭,則被稱作“梅蘭芳舞臺”,四四方方的一塊。據說是因為張學良將軍非常喜歡梅蘭芳先生的藝術造詣,經常請他來此唱堂會,因而得名。

  因光線太暗,今天的“梅蘭芳舞臺”略顯凋敝。但是,要到那裡去一探究竟的時候,發現了一個意外的收穫。是張學良專門給趙一荻購買的象牙鋼琴,磨蝕的象牙音鍵彷彿在為時光的流逝背書。時人記載趙一荻能歌善舞,這架鋼琴是她十分喜愛的。


天津少帥府


  一樓是公共場所,三樓是一個大舞廳,也可以改作餐廳,真正張學良和趙一荻的私人空間在二層。

  建築裡沒有電梯,這可能與主人當時都年輕活潑,雖趕時髦卻用不到這種東西有關。樓梯是特意從菲律賓等地運來的硬木製成,設計優美而大氣,讓這所房子雖有歷史的滄桑,卻沒有多少陳腐的味道。

  從二樓的陽臺望到外邊去,殘雪未化,昔日風雲人物的舊宅宛然,可以想象當年張學良在這裡讀報或者與趙四小姐共進早餐的情趣。

  朝陽一面是屬於張學良的,辦公區佔了較大面積,有一個辦公室,三個會議室,佈置豪華。但考慮到少帥作風雷厲風行,有在會議室拉人出去槍斃的癖好,來此開會的軍政要員恐怕也會多少帶些心理陰影。

  張學良的辦公室裡,保存著筆架和墨盒,據說是少帥曾經用過,專門收集來的。

  仔細看,墨盒上有一首題詩:“萬里碧空孤影遠,故人行程路漫漫。少年漸漸鬢髮老,唯有春風今又還。”

  從這首詩來看,此墨盒張學良將軍使用時間應在抗戰之後,原因是這首詩為少帥自作。這是張學良在抗日戰爭時期被囚禁在湘西沅陵鳳凰山時,題寫在鳳凰古寺牆壁上的一首詩,題為《自我遺憾作》。以後他經常吟詠,刻在常用的文具上並不奇怪。但那時的少帥,已經是鬢髮疏落,心緒蒼涼,再無少帥府的春風得意了吧?

  而背陰一面則是趙一荻的空間,不但有臥室,而且有應接間,大概是趙四小姐接待自己手帕交的地方。

  昔日床榻上方,一張舊照展示著主人的風采。

  在這裡,更讓人感興趣的恐怕是當年豪門生活的若干遺存,比如可以看到趙一荻用過的Singer牌手搖縫紉機,顯示她應該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

  這應該沒有錯吧,時人評價趙四小姐不善經營,但善生活,所以與善於經營的于鳳至對調了位置,由於鳳至在外照料家庭,而趙一荻則把一生用在了陪伴張學良上。

  專門用來放收音機的盒子,以及下層放冰上層放食品的老式冰箱,件件物品,殘存的氣息,讓我們捕捉到主人曾經的愉悅與安適。

  也正是在這一層,有一幅書法作品十分醒目,是孫中山贈予張學良的,書曰:“天下為公”。

  張學良與孫中山僅在北京有過幾次見面,但雙方都有很深刻的印象。張學良後來評價其父有才而無大志,而孫中山先生有宏偉的志向,如果兩人配合,將是極好的搭檔,顯示了他良好的政治敏銳性。可惜的是,由於時代的關係,這位少帥最終一生蹉跎。

  忽然想到,離開天津之後,張學良便陷入了不抵抗將軍的困局。而後西安事變,南京受審,雪竇讀書,鳳凰秋景,直至風雨臺灣,一路顛沛流離,直到去夏威夷,恐在將軍心中,再無一個可以稱作家的地方。

  那麼,夏威夷就算是家嗎?

  也許,少帥府中的一幅張學良將軍親筆便是答案。

  關東秋爽,故鄉月明。

  倏然,想起了納蘭容若那首小令: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

  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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