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


<<色,戒>> | 李安的


小說是靠大腦對一堆文字理解、整合之後構建出來的想象世界,它抽象、多樣。在小說面前,讀者處於掌控地位,主動地塑造人物形象並按自己的思維方式去推動情節發展,甚至對主角有代入感。電影不是,電影依賴視覺的衝擊,我們是旁觀者,是內容的接受者。也許它更客觀,不過你也要清楚,眼見的不一定為實。


它們都是一門極致的藝術,「藝術要自由,藝術該被尊重」


至今為止對李安和他的《色,戒》及影片主演都感到心疼,他們為這項藝術奉獻且犧牲了很多,卻被誤解為一部色情片,沒有得到同等的尊重。


並不是所有的情色都色情,都汙穢。


藝術無罪,可人有罪。


這個世界上不乏骯髒的人,他們與原始獸類無異,沒有理性,不加節制。所以為了避免一切壞的可能,寧可錯殺,保護他們,讓藝術背鍋。


2.

張愛玲的文骨一直細膩且蒼涼,和她的人生一樣。她把一群愛國學生設局刺殺漢奸,因愛情的迷惑,一念之差,讓全體付出生命代價的故事寫出了迷幻與破碎交織的精緻。但故事本身具有的濃烈的時代色彩的背景,張愛玲卻有意識的淡化了。她以擅長的心理敘述凸顯潛在的人性。佳芝一步步實施刺殺計劃的同時,自己也陷入這段錯誤感情的漩渦不自知。當她和易先生一起挑選完戒指後,佳芝注意到他的笑,不帶諷刺性有點悲哀的微笑,他的側影,“迎著燈光,目光下視,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頰”,瀰漫的曖昧的氣氛讓她溫柔憐惜這個男人的神氣。所以她繼而想到“這個人是真的愛我的”,接著心下轟然一聲,若有所思。“快走”,她說。張愛玲作為女性,一位不平凡的女性,她懂得女性心裡抵禦的防線一旦鬆懈,觸碰一點點導火索就會崩塌。並且她把導火索的藥引設置在易先生身上。她能夠以獨特的女性視角剖析王佳芝的心理及行為。也同樣站在作為張愛玲女性的位置上塑造易先生,一個骨子裡透著奴性沒有人性的漢奸,一個庸俗平常的偷情男人。


· 赴約晚點——[“來晚了,來晚了!”他呵著腰喃喃說著,作為道歉。]


· 處死王佳芝和她的同伴後——[他們是原始的獵人與獵物的關係,虎與悵的關係,最終級的佔有。她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 馬太太看出端倪——[他回來了又有點精神恍惚的樣子,臉上又憋不住的喜氣洋洋,帶三分春色。]


張愛玲掌舵清冷蒼涼的筆法渲染出王佳芝的悲劇是時代女性的悲劇。並以一貫嚴厲的目光審視男性角色,刻畫易先生醜陋的畸形的靈魂,感情的玩弄者。似乎更想要給予廣大女性“戒”的警示。對於“色”卻是隻隱晦地暗示——“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


3.


在李安面前,他作為男性去看待《色,戒》所呈現出來的感悟自然與張愛玲筆下文字的抒發有所不同。


李安的《色,戒》強化了紅色主義的時代背景,將張愛玲刻意淡化的慷慨激昂的愛國氛圍原原本本的宣揚出來。在關係上,將原著人物隱秘的感情扒出來曝光在銀幕上,鮮明地表現出王佳芝對易先生的沉溺與掙扎。李安的男性探索視角一定程度上也對原著易先生的形象作了稍加改變,相比較張愛玲展現的易先生形象是沒有人性的話,李安影片中梁朝偉飾演的易先生有良心未泯的嫌疑的,甚至有點大男子主義。他主動安排挑選戒指的環節,他對王佳芝是萌生了愛意,在處死王佳芝後,他落寞寡歡地進了王佳芝的曾經住過的房間,顯然對於這場不得已的扼殺是有傷感的成分在。影片對易先生冷血的弱化也使得王佳芝的悲劇看起來略帶熹微的溫情,攔截了張愛玲的一大半蒼涼。


電影尾段加了一場戒指的戲,他送給王佳芝的鑽戒閃耀在他的桌子上,他看著它,若有所思。李安抓住了對戒指這個意象的運用,戒指象徵著愛情、永恆,當時王佳芝看到這枚戒指的時候,毅然選擇了愛情,她明知道她的糊塗會讓事業和生命都毀之一炬萬劫不復。


兩個人都站在冰刃上,如履薄冰。大局和小我之間的衝突主題比張愛玲體現的更深遠寥闊。在這點上男性往往略勝一籌。


王佳芝用生命換得易先生的留戀。
男女在感情上的付出似乎總是不大平等,張愛玲小說中亦是如此,包括現實。


影片中對王佳芝和易先生性愛鏡頭的膠捲直接、大膽、纏綿。易先生的暴力傾向性虐行為讓一個漢奸的壓抑和扭曲暴露得一絲不掛,又把王佳芝的一場“色誘”捕殺計劃鋪陳得展現得淋漓盡致。


彼此心懷鬼胎,都以“色”為手段來滿足各自所求。兩人在性的補給過程中產生了不安分的情愫,最終導致隕滅。


在這裡,“色”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情慾,泛化成對一切不該迷戀的產生了迷戀念頭的錯誤。王佳芝與易先生對峙的政治立場註定了他們是一對仇敵的宿命,必然你死我亡,無法相融。李安把王佳芝的悲劇歸於“色”的罪過,說到底是她自己對不該迷戀上的易先生產生了迷戀。犯了“貪婪”和“色慾”兩宗大罪。這比張愛玲的描述是更濃烈的。


男人重“色”多一點,女人勸“戒”多一點是普遍性由於性別不同導致的待物處事的差異現象。如果你反覆咀嚼其中深意,你會感知到李安影片裡的“戒”以及人性的傳達不比張愛玲弱,裡面有獨特的藝術價值,有獨立思考的精神內容。


他們的心血在各自的領域葳蕤不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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