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古人說之我對杜甫說(原創,未經允許,不得轉載)

向上的道路乃是向前,腳踏實地;向前的道路乃是向下,下潛諸己——題記

封建王朝一心向上,飛翔的羽翼滿帶流沙,而你只向前;民眾一心向前,騰挪的腳步追望大雅,而你只下沉。你的感受,我懂一些,呈文以談,共勉以歡,請君觀瞻。

1,暗背景。

你知道麼,你心心念念、至死不忘的唐,她是中國歷史上唯一在鼎泰安明、罕逢敵手時翻身墜地、漸失羽翼的王朝,敗天寶(你我都知道唐在天寶戰爭中三戰兩敗,府兵制度越發失色,王朝根基已有缺口)、遭安史、棄都城、易國本——即使端克時艱、延香日久,但終究還是傾宦官、遭“蝗蟲”(你解脫之後的百十年,大唐百姓稱呼起義軍領袖“黃巢”的姓名諧音)、得“豬瘟”(篡唐建立後梁的皇帝“朱溫”的姓名諧音),舊傷新恨,湮沒九霄。

歷史長河中的封建王朝,珠玉崩碎遠比瓦礫橫飛更讓人震驚和惋惜。你覺得呢?

後者的形成多是緩慢的,其中多體現出君臣之愧民失信,然則積重難返、控力下降;亦或是體現出體制失衡、點不帶面,繼而對內外困局逐漸缺失抗力。不管如何,個體及族群在對時事變遷地觀照中,對舊時代覆滅而產生的情緒幻滅、情感回溯中,都有宣洩的出口及特定的靶向:覆滅是因為新王朝的壓制,新君主的威權,新制度的衝擊……

前者盛時而衰,萬種劫難都提前上演並濃縮成一幕幕瘋狂運轉的快鏡頭,鏡頭由混亂拼貼到戛然停止的這一過程中,宗廟社稷、王權臣綱、風氣創造、國民心理等等都被攪動得零零碎碎,難以承載。最讓人毛骨悚然的事還在後面:若乾坤匡復,起死回生,且不論王朝能否重振雄風,國家能否四海清平,就說封建社會天然的、不可抗拒的權力更替特質,還將會推動歷史車輪,再度讓上回經歷的一切劫難再滾動一次。西西弗斯(古希臘神話人物,因得罪天神而受罰,每天須反覆把同一塊大石球推到山頂再滾下重新推動)式的悲劇會反覆上演,直至壓垮王朝最後一絲生氣。兩漢、兩晉、兩宋無不如此,以安史之亂為分界的唐,一樣難逃其外。

一眼觀大唐,轉觀唐中你。

2,困而擇:

危局之時,有人謀曲求安——沉痛嘆息,沉沙隱谷;有人上行——披堅執銳,以身填淵——我們民族最不缺乏在歷史關鍵時刻做出堅定選擇的人。或曲或上,皆有其理,但事實上只有少數人行乎中道,針砭時弊。你杜甫面對千鈞危局,痛陳心扉,啟迪後世,逐漸從憤怒走到沉靜,從沉靜挖掘正氣,從正氣提煉範式,以期從基層遲建、兵制現漏、上下失統等種種問題看唐由盛轉衰之問題內核,難能可貴。

好你個紮根泥土、仰望星空的詩聖,於己全無牽掛,於國滿有體恤。由於篇幅原因,接下來我只引用你的個別文句表達淺見,而這些言語畢竟管中窺豹,本意為後人觀,若談及糾結之處,望莫生嗔怪之意。

君生少人念,君行後輩聞。

3,望前程。

初試殿堂,意氣風發,最初的你也想像好友李白那樣汪洋恣肆、直衝霄漢。你在《望嶽》中寫道,“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世俗皆被你的壯闊胸襟所折服,多從表面詞意丈量你的一簾英夢:求官高志,澎湃弄潮;敢於攀登,灑脫人生。

其實,在如今我身處的這個年代,世人對你們這些古人詩詞的探知,依然以“一元論”為主導,比如,你的好友李白之詩句“我欲因之夢吳越,一夜飛渡鏡湖月”,“我”的出發始點只能是此時、此地,不能理解成李白他已經到達了“吳越”之後再對“夢”及“吳越”的探看及複寫;你的後輩李商隱之詩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錦瑟”彈傷,“無端”定空,“五十”生嘆,“一”“一”入寂,“華年”成“思”——無論怎樣看,此句都蘊含著悵然若失與長情空蕩,斷不會被允許用在賓朋歡聚時的笑語誦唸。今人常以為自己據資源之廣,攬事端之總,便能後發先至,明察前古。

你的這句詩,在我看來,就是你寡立少友,只想在人群中尋找孤獨的寫照。“更高一級的哲人獨處著,不是因為他想孤獨,而是因為他的周圍缺少同類”。

“會”,社會共識早就給你這類抱定公心的士大夫定下了“立德立業”般的明律;“當”,你給自己設定的一連串“經世濟國”一類的心理暗示。無論是外部對你期待的“會”,還是你對自己內心固守的“當”,都為你建立了道德及人生的基準指向即“凌絕頂”——高山指引攀登者,吏治期待有心人。歷臨朝事和開濟民生都如攀登泰嶽,有人看到你的身影,但沒人會對“怎樣凌山歷險”,“多麼絕望難耐”,“何種頂峰壓抑”去深入關切——誰叫你是士大夫,反正你將享有優渥,多餘你比一干百姓更立體。

廟堂江湖的夾層裡暗流湧動,親賢遠小的指引中痛不欲生,忠君孝親的責任下褪去原色——這些就快要面對的實際境遇在你腦海裡反覆模擬,它們湧現時,夾雜著你將要入朝為官的喜悅,混亂著你定當上下求索的決心,更滲入著你險些錯過官道的慶幸。你反覆告誡自己,不能讓種種擔憂佔據心向,可擔憂還是如大軍兵臨城下,不容你平靜喘息,不讓心有空安放。凝固的時代意識,壓抑的個體苦悶,心中的千頭萬緒,能說給自己的,不能說給親朋;能寫到詩文的,不能憑空驅散。

後世的我們已經習慣了“一切景語皆情語”的解讀方式,這確實是一種正向的、正確的邏輯思辨,或由人致文,或由文致人;但我們卻不懂得“文非文”及“人非人”的反向構建同樣具有讀懂詩家、反求諸己、觀照社會的重要價值。你作為沉入民間的詩聖一枚,就不能一股腦丟掉大義凜然,去登泰山只管宣洩臆想中的苦悶?就不能笑語豪情過處痛哭流涕,去觀飛鳥只管疼愛自己得不到的自由?

你的“一覽眾山小”,只為利用“近大遠小”這一古今認同的物理法則,去遠避這個讓人深感力不從心但還要迎難而上為其拼搏的悲催世俗。什麼熱愛,什麼勵志,什麼豪邁,那其實是下山之後吃喝之尋常小事;此刻宣洩,此刻無助,此刻膽怯,也可能才是下山之前留給自己的寶貴慰藉。

宋襄公恭敬等待敵軍過河而沒有半路劫殺,最終戰役失敗,騎士精神被說成“蠢”;曹操至死沒有稱帝,雖然成功於世,大忠大信依然被世眾抹殺……歷史的天空佈滿人間的套路,歷史這位小姑娘早已經把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如今的一種喜愛被壓制的心理頑疾)傳給每個人。

杜甫,我看年輕的你,那時就是“一”(寡立無助是性格常態)“覽”(心繫天下卻只敢遠觀)“眾”(多愁善感並內心紛亂)山(寄望高峰欲得庇護)小(解困釋懷望遠離大千)。

膽怯畏喧囂,爾退聲更沸。

4,成詩史。

縱觀歷史,志明心怯的你真的是全華夏數得著的不適合為官的正直才子,能跟你比拼的不多,你熟知的前賢王勃算一個,還好你沒如他那般陰差陽錯而被扣上“反叛”的帽子,真是該替你感謝默默守護你的命運之手。如你這般正直多才卻無根如萍者,與其削尖腦袋往裡擠,莫不如像李白甩出“此處不留自有收留”之態來個利索,也不如像賀知章賀老那樣主動舍此得彼、安享晚年。然而你心中的那些吶喊,你遙望的那些先賢,你充盈的那些理想,她們都在彼岸觀望著你——你必將迎頭追趕。

每個人都會在盛世風華、千姿百態中收穫自我。君王忙著比翼連枝收穫年輕,權貴忙著歌舞昇平收穫資源,民眾忙著熙熙攘攘收穫穩定,你忙著忠言逆耳收穫偉岸。你應邀參加了整個封建社會幾千年來一直對忠臣開放的圓圈舞會:同情黎民——仗義執言——得罪權宦——困居難忍——塞翁失馬——思想迸發——名留青史。你的舞步緩慢,子衿飛揚;你的詩文精妙,如玉無雙。可惜你的舞姿沒有達到舞會求豔追麗、各領山頭的評比要求,也沒有任何既得利益者即評委對你的舞步表達賞識。

青山嫵媚,會力促每株小樹的成長;月空柔和,會見證每顆明星的閃亮。命運待你,真的如此,她在你生命的每個節點都提醒你:你渴望的不是當初升騰的登嶽遠眺,你尋找的其實就是下潛到每片被需要、被接納、被溫暖的世俗家園。你屬於世人每個平凡無助的時刻,你屬於自我每個打開心扉的月色。

歷史告訴你,偉大的名額,永遠虛位以待。當你解開束縛自我、定位過高、不敢下潛的桎梏,敢於面對現實,聽從內心最微弱的聲音,來一次期待中的未知旅行,你就註定深入民間成為真的勇士!路上沒有最美麗的風景,只要順著光明的方向,就不會辜負心中最美好的自己。這條路能讓你走到哪裡,你想看看;而在你之前,整個大唐都像被打了催化劑一樣臃腫固步,很少有人沉吟下潛。諸多內外因素,恰好帶給你被需要、被認可、再入世的節點,於是,你看淡了潮起潮落,踏上了早出晚歸,就有了“三吏三別”。

千人千面,各花各眼,我只想對你說,這六部作品融入了你高超的設計感,這讓我感動!即使千年後的今天,我讀來還是感覺心潮澎湃。我給予異常平凡的六字評價:不枯燥,有趣味。

男人的《璇璣圖》。

《新安吏》中的頭四句:客行新安道,喧呼聞點兵。借問新安吏,縣小更無丁。

如果將“客行”與“喧呼”二字調換,重組成“喧呼新安道,客行聞點兵”,亦不失色。如果將“客”與“喧”首字調換,實際效果就是“客呼新安道,喧行聞點兵”,也有新意。將“客行新”與“喧呼聞”三字調換,成句讀來,也有真意在其中。

之後的“借問”“縣小”句同樣如此。事實上“三吏三別”中大多詩句都能如此。

《潼關吏》中的“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萬古奮長戟,艱難用一夫”。

《新婚別》中的“生女有所歸,雞狗亦得將”——“雞狗有所歸,生女亦得將”。

《無家別》中的“但對狐與狸,豎毛怒我啼”——“豎毛狐與狸,但對怒我啼”

《垂老別》中的“此去必不歸,還聞勸加餐”——“還聞必不歸,此去勸加餐”

杜甫,世人把你晚年創作的《登高》評為“七律之冠”,那我就擅自把你在《石壕吏》中的那句“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評為“五言絕對”,群詩眾對,再無哪句能超過你的用心。

你的這句詩文,不但可以從“一字調換”——“如久語聲絕,夜聞泣幽咽”依次嘗試直到“四句調換”——“夜久語聲咽,如聞泣幽絕”依然成對,而且可以“倒著對換”——“絕聲語久夜,咽幽泣聞如”,一個“如”字放在末尾,有對個體命運及對時代變遷無盡的嘆問;還可以“拆亂順序對”——“絕語聲夜久,咽泣幽如聞”;“聲絕夜久語,幽咽如泣聞”;“語久聲夜絕,泣聞幽如咽”……

就算不重組成詩,只是單獨看詞義相對的方式,此句在形態上的可變特性也是唐詩中的孤例——前句尾字“絕”(斷定了沒有人語聲)對下一句首字“如”(好像又重新有人泣聲);前句第四字“聲”(聲音的出現為因)對下一句第二字“聞”(聲音的尋找為果);前句第三字“語”對“泣”,這倆字都是情感受外界環境壓制後的表達與宣洩;接下來,“久”對“聞”,“久”提供了“聞”的條件,“聞”承受了“久”的後果;“夜”對“如”。正是“夜”為全詩鋪設了寂寥無人的整體環境,“如”才能進一步彰顯人間的凡景真態——夜晚消除了嘈雜,消弭了人語,為聽到哭聲、加深悲傷、展現時代及人民的悲苦無助提供了可能。

此“五言絕對”,斷句的絕妙精藝依然冠絕古今。“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杜甫你可以讓世人在任意字間停留,體會不同的情感意境。“夜”後斷,自然“久語聲絕”;“如”後斷,集中展現了“聞泣幽咽”。“夜久”後斷,就更會“語聲絕”,“如聞”後斷,明確告訴世人聽到的就是那“泣幽咽”。“夜久語”後斷,怎麼樣呢?“聲絕”!“如聞泣”後斷,怎麼樣呢?“幽咽”!斷句變更使詩句的力量感和悲痛感由悵惘變為決絕,直到最後“夜久語聲”——“絕”!“如聞泣幽”——“咽”!到此,文意乍驚,神力乍湧,留給人無盡的詫異、思索、凝思、共鳴。世事變遷,天地壓抑叫做“絕”;生民多艱,長歌當哭叫做“咽”。

杜甫,我這個年代一片祥和、容易忘記,所以我不能完全懂你的“絕”,但我選擇與你、與你筆下的民,一道去“咽”,因為與喜樂的人同樂,與悲傷的人同悲,是任何時代任何君子都不曾拋棄過的道義。

二,不羈的英雄客。

在以三吏三別為主體的詩史中,杜甫融入“我”這一形象,全程見證歷史興衰與時代抗爭。這一形象似初唐四傑般的探路人,似邊塞詩人般的戰地記者,似山水田園詩人般的寫生客,既承攬眾長,又獨具一格,成為盛唐詩人中的“見證者”典範。

以自我形象參與國民風雲,見證歷史寫照;上顧君國,下恤黎民;足不停步,心不濾憂。這樣的杜甫,不僅貼近華夏有識之士千百年來所仰慕並追求的人生終極真態,也給予一眾相同命運的知識分子自我講和或言自我慰藉的出路,無論是不為五斗米折腰的陶元亮,還是不見古人同來者的陳子昂,亦或是化作春泥更護花的龔自珍,相信在遙遠的天邊,或是腳下的田園,秉持著公上己下風骨的他們,都能與杜甫一道卸掉滿身疲憊,歡聚暢言。依我看,這可以叫做,共為我輩擔風雨,孤築豪情不孤單。

杜甫以親身經歷寫就的壯麗詩史,不管是字詞本身的鏗鏘力量,還是詩文背後的邏輯緯度,大道化簡,大簡求真。我們都可以把以上種種,看成一份哀民生多艱之情和路漫漫卻上下求索之意,是的,他用最簡單最深邃的真誠,丈量著史詩的每一寸間距,點綴著人間的每一片土壤。

三,現實主義的再升溫。

《詩經》之後,幸好有你。

如果“三吏三別”是一部電影,其中構建的立體美、音樂美、雕塑美,動人心絃,耐人尋味。鏡頭推拉,國運民生的遠景畫面上記錄了集體磅礴大氣之奮戰與個體催人淚下之抉擇;

近景切換,個體命數中哀鴻躊躇地嗟嘆與國家變局中鷹擊長空的壯志,此二者在凸現的矛盾中,一輪輪調和補光,一組組色彩對濺。透過安史之亂初期的黑紅色調,暗示了唐王朝與叛軍一番番鐵與血的相互擊殺、踐踏;安史之亂中期,金色日光與灰色陰雲分段接管了王權外延即由軍民官吏構成的演員們共同帶有的急匆匆、遲滯滯的雙重裝扮。

大動態背景中的激戰、嘶鳴場景隨鏡頭推拉快速完成交替,給觀者帶來了小動態畫面下的猶疑、妥協;偏向於靜態的啼哭、哀怨早已被壓縮成一幀一幀的慢寫——眾生相被擱置在模糊、沒有穿透力的音樂伴奏之中。

大特寫下的歷史洪流振怒奔湧,像明斷人間正義的法理一般,疏而不漏,沖刷著每一類人群、每一段時間。細節凝照,唐王朝在一眾英雄人物的不屈及崛起之間,獲得了時間上的緩衝,精神上的慰藉,勇氣上的灌注;此時胡琴的配樂突兀響起,亂音漸凝,空音漸亢,一聲聲輕彈打破了拼爭著、廝殺著的畫面,也安撫了血淚軍民的吶喊——伴隨著唐刀揮舞與胡服散落,萬馬奔騰,壁壘屍橫。

安祿山覲見時的假鳳虛凰、史思明遠眺時的眉挑齒合,貴妃醉酒時的霓裳舞動,李白脫靴時的逸風朗笑——多幕揮灑肆意的蒙太奇,交融、凝固著唐王朝盛極而衰的弦外啟迪,又為“三吏三別”這組詩史添加了文字內容之外的蘊藉與彷徨:我們為有唐以來過於寬鬆的民族政策捏一把汗,我們為唐王朝在民族融合急劇加速的時代大背景下能不棄大義而擊節叫好,我們卻又為封建社會的義利觀決定了誰也無法走出民族對立的死循環這一詭事而悵然若失。

“三吏三別”這部電影的結局,你灌注了暖色調:鼓勵軍民,同舟共濟;雲開月明,堅信不疑。如你一生的矛盾與寂寥,如你詩文的熱忱與解脫——向下紮根,向上生長。

《詩經》照滄海,杜詩燃心田。

5,道離別

告訴你,我是你的小迷弟。

我這個人有著本時代青年人的共同心理:成長期心馳李白,成熟期神往於你。你和李白的關聯,如同唐詩人體的左右手,如同唐詩地球的南北極。既然唐王朝可以將你們二者得兼,同生同長,我個人也認同這種渾然一體、斷不可分的聯結,你與李白都是我唐詩身體中一生不可分割的雙眼。

告訴你,你的普世宏遠部分實現。

你與世界道別之前的那幾年,你在《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所說“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你呼喚一個理想中的國家體制,她能包容民族文人的多樣個性,供給民族脊樑的拔昇平臺,承繼民族文化的典範意志。只有更多人讀懂你晚年的悲涼、憤慨、決絕,才能保證苦劇不會重演;只有底層人民心有專敬,上層建築慧眼如炬,上下自信,不動不搖,形成合力,才能把如你這般世代忠魂流淚普灑的血脈精氣延續在我們這裡。

你的前人李斯的《諫逐客書》指引我們去寬泛地留存,你的後人辛棄疾的《美芹十獻》攪動我們要別樣地期待,你的踐行者溫家寶的《仰望星空》啟示我們當安心地助力。

範睢的異地重振,孫臏的髕斷志存,無鹽女的封后美談,勾踐的薪膽償堅……對一身傲骨的有志之士多些耐性、包容、理解,且待風雲過處,涅槃擊宙;試待繁華叢中,孤樹參天。如今,天下寒士早已踩著雲梯步入天空舞臺,在上有言,在下有安。

告訴你,我們都有遺憾。

回望處,我們給予了杜甫你的,只有遠觀和等待;以杜甫你為代表的被迫居於一隅、遠離治世舞臺的一腔孤勇,當你們泥土蹣跚,當你們底層奉獻,當你們受熱挨冷,當你們苦心巴望……當你們在最需要我們推舉的每個時代,我們反倒是愚鈍的、後知後覺的——為民不敬其孝廉,為政不付之察舉。此世未明,後世祭奠;此生未存,來生翻動——每個時代的後來者,受了你們的百般滋養之後,才想起哭靈起魂,哀樂共擔。

道聲離別,我們想你,懂你,來得及麼?也許還來得及?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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