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關注。大家即使鮮少外出,也非常關注疫情動態,聚焦逆行的醫務人員。新聞畫面中,醫護人員穿著防護服,堅守崗位,救治一位又一位患者。3月14日,武漢重症監護室的ECMO操作(體外膜肺氧合,俗稱“人工肺”),也首次呈現在了觀眾面前,BTV《生命緣》一經播出,兩小時即上了微博熱搜,閱讀量近2000萬……大眾對醫療的關注,空前。

那麼,現在我們提一個問題:

那些涉疫情醫療垃圾,比如一次性隔離服、手套、口罩、醫護用具等,都去哪兒了?

它們都是二次傳播源,危險係數很高,不亞於“行走的炸藥包”!

它們去哪兒都要涉及清運,必須做到操作“零差錯”,病源“零外流”!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解答這個問題,是一個“漫長的旅程”,比較專業。所以,我們請來一位嚮導——北京環衛集團固廢物流公司醫廢中心駕駛員王廣,詳細還原整個流程。

這個流程複雜嗎?這樣,我舉個例子。

採訪中,我和王廣有一個片段好像在做數學題,題面如下:

假如一個班次去3家醫院,一輛車2個人,(一般情況下)共需要幾套隔離服?

我在基本瞭解的基礎上,還是給出了錯誤答案:3×2 = 6(套)

王廣給出正確答案:3×2+2 =8(套)

怎麼會需要這麼多套防護服?王廣他們都在做什麼?他們會有危險嗎?

我們不妨先於字裡行間,跟上王廣走一趟!

然後,我再來給大家解釋:

什麼是“醫廢中心”,以及王廣這個北京陽光小夥子的故事……


流程還原

先了解前置條件

還原流程之前,先了解幾個前置條件。

哪個單位負責轉運涉疫情醫療垃圾?

北京環衛集團固廢物流公司醫廢中心。

涉疫情醫療垃圾有多大規模?

我們集團所服務的50多家重點醫療機構,平均每天產生涉疫醫療垃圾2至3噸,共有20位工作人員,日夜兩班倒,使用專門的6部車。

運輸有危險嗎?辛苦嗎?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產生的醫療垃圾專項運輸處置工作,危險性很高。各個環節的防護工作都做好就能降低感染幾率,24小時工作制,非常辛苦。

”王廣是主動要求從白班轉夜班的,理由是“我年輕,身體好,熬得住!

王廣是駕駛員,一輛車2個人,還有一位押運員。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來,跟上流程

好,假設王廣他們這一班次要去3家醫院,流程啟動如下:

下午3-4點,王廣在家開始準備,奔單位。為什麼提前這麼多?王廣說:“有好多事要提前確認好。檢查白班車輛、消毒水用量等。王廣確認:“必須保障車況完好,各種前期工作到位。這非常重要,如果車況不好,或者中途車壞了、出事故了,會有很大風險。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領當日班次的防護用品,醫用防護服、N95口罩、防護目鏡、防護靴、防護鞋套、雙層隔離手套等防護衣物,以及消毒液、噴壺等消毒工具。王廣解釋:“一個班次去幾家醫院,並不一樣,最多不超過6家。傍晚7:00,開會,溝通、調度、確認。

王廣對這個班前會很重視,很多重要信息都要在交流中確認。當然,還包括同事們的信任和鼓勵。

出發。到達醫院之後,在離裝運疫情醫療垃圾的地點約10-15米左右,開始把所有防護用品,比如口罩、眼鏡、手套、鞋套、防護服等都穿戴上。

這個環節,很有畫面感。只是隨著流程的推進,大家可以看到,這種穿穿脫脫,重複多次,且每一個細節必須謹慎又小心。

拿消毒噴壺對車輛進行一個全面的消殺。

防止把外面的其他病毒帶到醫院、交叉感染,這輛車,一天根據去多少家醫院,而變換洗澡次數。

到疫情醫療垃圾存放地點,對垃圾進行一次消毒。

疫情醫療垃圾,自帶風險,搬運之前,先消毒,降低風險係數。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裝車。

兩個人搬多少箱子?

王廣回答:“一般的箱子,裝滿車140箱,如果說箱子大的話,可能六七十箱,密閉式的那種廂式貨車就裝滿了。” 一家醫院,20多個長1.1米、寬0.8米、高0.7米的一次性密閉紙箱子,是常態。

搬箱子會吃力嗎?沉不沉?顯然,這個問題沒問到點兒上。

王廣謹慎:“特別沉的倒沒有,有的重量偏沉些。但是怎麼說呢?搬這個箱子,就好像搬一顆炸彈一樣,必須小心謹慎。萬一把它給弄破了,就是紙箱子,垃圾可能就會飛濺出來,對咱們自身、醫院的醫護人員或者工作人員、病人或者家屬等,造成什麼影響,咱們真是不敢想象!必須得是躡手躡腳的那種,搬完了一身汗!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搬完,一輛車的這兩個人,相互消毒彼此身上的所有防護裝備。

這個環節,也非常有畫面感,兩個穿著防護服的人,互相噴流程指定消毒用品。

兩個人都脫掉防護服等防護用品,裝進車廂指定的一個單獨的大箱子裡。

也就是說,這套防護服及防護用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走完了短暫的“一生”。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對車進行二次消毒。王廣解釋:“裝車之後,必須給車再消毒,防止把病毒帶出去,造成二次傳染。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這個環節,必須做個解釋。涉疫情醫療垃圾清運,並不是去一次醫院,就要去一次垃圾處理廠。王廣他們的工作量以及地點,是醫院相關部門和本單位的領導、調度等,預先協調、溝通、確認準確信息後,再知會到每一輛車的相關人員。比如,流程假設3家醫院,就是預判垃圾數量正好裝滿一車。接下來,王廣他們接茬兒去其他兩家醫院,重複以上流程。一家醫院,垃圾就裝滿的情況不多,而一個班次最多到過6家醫院。

按指定路線,一路安全開向垃圾處理廠。

這個環節,看著簡單,其實不簡單。路況是變化的,駕駛員王廣必須經驗嫻熟、豐富,不可以出半點兒差錯。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因為一車涉疫情醫療垃圾,如“炸彈”。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開到垃圾處理廠,兩個人再穿戴上一套嶄新的防護服及防護用具。

不知大家數沒數,這是第幾套防護服及用具了?第7套和第8套。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對車輛進行一個全面的消殺。接下來,這車又要洗澡了,王廣說:“進去之前必須消毒,也是怕萬一有病毒,造成傳染。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交接車輛,卸車,對方進行處理。

王廣和押運員小夥伴兒,終於把一車垃圾送到了,他倆出來。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兩個人,相互消毒彼此身上的所有裝備。

這個非常有畫面感的環節,再次上演。

兩個人都脫掉防護服等防護用品。王廣解釋:“咱們身上穿的這身其實已經被汙染了,消毒完之後把它脫下來一起焚燒。”也就是說,又一套防護服及防護用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走完了短暫的“一生”。垃圾處理完,車開出來,對車進行再次消毒。王廣說:“又進行一次全面的消殺,因為處理廠焚燒垃圾的過程,可能會有一些細菌或病毒存在,萬一帶出去呢?必須對車進行消殺。”然後,返回單位,這時一般是凌晨4:30-5:00之間,一切收拾立整了,差不多早上6點多了,回家! “噓!不要吵”

至此,王廣和小夥伴兒的這一輛車、一個班次的3家醫院的流程,算是走了一遍。大家或許算出來了,3家醫院2個人,是6套防護服及用具,再去垃圾處理場每人加1套。回到開篇我和王廣做的數學題,共需要防護服及用具8套。那麼,就算一天最多跑了6家醫院,穿穿脫脫、搬來卸去、你消毒我我消毒你,算結束了嗎?還沒完呢!

王廣說:“

最後開回咱們廠之後,自己常常還會再進行一個全面的消殺。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我們培訓就這麼培訓的,就得這麼做!”斬釘截鐵,沒的商量。“消殺”大家猜也猜得出,消毒殺菌。呃,那這一天真要跑6家醫院,還是披星戴月的夜班,王廣該是個什麼狀態?反正,每天早上王廣伴著朝陽回到家,愛人總會囑咐8歲的女兒:“噓,不要吵!爸爸工作時間很長,讓他好好休息。


選擇環衛

就一個理由:不怕吃苦

王廣是一個特別好的採訪對象。他的好,並不是他多能說,而在於他的陽光心態、幹練作風、謙遜表達。王廣說話喜歡用“咱們”,站位不是個人而是團隊,自然而然。有點像誰呢?電視劇《士兵突擊》裡的史今班長,能容事,能解決事,能帶動別人。一問,果然,王廣是退伍兵。那他怎麼就走到環衛這一行了?或許大家猜不到,他自己選的!

我之前上學,然後參軍,兩年之後,24歲退伍,咱們民政局給安置。當時對於職業,確實沒有考慮那麼多,沒想到自己會幹什麼。到民政局報到,工作人員說有幾個行業可以自己選。咱們不是軍人出身嗎?不用選,咱們不怕吃苦,在部隊開車也有軍本就是駕駛證,就選環衛吧,也算是專業對口。”就這麼簡單,王廣到了北京環衛集團固廢物流公司醫廢中心當駕駛員,一干就是11年,今年35歲。問他,有想過換工作嗎?“沒有”,王廣壓根兒沒想過。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醫廢中心”並不神秘

那麼“醫廢中心”是什麼單位?說一下成立時間,大家能豁然。“醫廢中心”成立於2003年非典。換句話說,是因為抗擊非典疫情需要而專門成立的單位。這份工作一開始就是苦、累、危險並存。

17年前,醫廢中心因負責過非典時期醫療垃圾的收集運輸工作,積累了很多經驗,經過十多年的磨鍊與成長,醫廢中心逐步形成了一套更加完善的業務體系,在週轉箱的搬運、車輛改進、人員調配、派工作業等方面,已日趨精細化、科學化、信息化。

那王廣對自己這份工作如何評價呢?

他說:“我覺得什麼行業都有自己的特點、都不同,但是每個人要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我覺得就挺好的,就是挺有意義的事。

王廣的整體表達乾淨利落,篤定是因為早就有穩固的認知。

問他疫情期間的狀態,是不是跟他原來當兵的時候有點像?

您這麼一說,還真是有點像。因為現在有這個疫情,甭管是什麼傳播渠道,我們感受到的確實是全民聯動。咱們就是打沒有硝煙的戰役,咱們必須做好,輸不起,真輸不起。所以,沒什麼可說的,該怎麼幹咱們就怎麼幹!

當過兵的確是不一樣,王廣更容易把自己身心調整好,進入良好狀態。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最高級別醫療垃圾收集運輸防護標準”啟動

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發生後,醫廢中心的疫情工作,是從1月20日所服務的大興區定點醫院有兩例確診的新冠肺炎患者開始的。

當天接到消息後,醫廢中心啟動了最高級別醫療垃圾收集運輸防護標準,作業人員佩戴全套防護用具。為保證醫療垃圾得到更加安全妥善的處理,北京環衛集團固廢物流公司醫廢中心20多名黨員先鋒、業務骨幹主動請纓,成立了“抗戰疫情突擊隊”。每天負責涉疫情醫廢清運工作,收運完後再送到指定的處理設施進行無害化焚燒處理。他們服務的主要醫院包括佑安醫院、復興醫院、協和醫院、北京急救中心等。

“抗戰疫情突擊隊”實行24小時工作制,分為兩個班次。白班是早上7點到下午5點;夜班是下午7點到第二天凌晨5點。每個隊員的工作量非常大,當班期間基本沒有休息的時間。

說到這個,王廣表示:“很正常,就是必須得上去。因為咱們是黨員,還是骨幹,咱們不衝誰衝?這時候必須得衝,沒有過多地想。

”其實,王廣從白班換成夜班,也是類似理由:“我比較年輕,有些師傅年齡大些,夜裡上班身體可能不太適應,晚上確實是壓力比較大。我就跟領導建議,我去上夜班,我當兵出來的,身體沒問題!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特別春節

首次轉運

平時的春節,王廣他們輪休也還是能歇幾天的,今年等於一天都沒有休。

對,年前接到通知之後,我們就成立了‘抗戰疫情突擊隊’。”王廣說。

正好,從臘月二十九夜裡到除夕當天凌晨5點,就是王廣的班,他描述了自己的真實心態變化。

一開始從網上看到消息,不知道真的假的,後來我們單位就接到通知了,然後就跟我們及時溝通了。春節之前,我們那全都是正常的普通的醫用垃圾。等接到通知之後,都是疫情垃圾。

涉疫情醫療垃圾,外包裝有什麼特點?

有標識符號,標明新型冠狀病毒,必須得用一次性的紙箱密封好,貼上相應的標識,再貼上封條。

當時大家的狀態如何?

王廣很敞亮:“其實說真的,剛開始誰都怕!但咱們有前期的動員跟培訓,我們單位就是因為非典成立的,之前我們有好些師傅都已經退休了,但是在他們退休之前真的就跟部隊一樣傳幫帶,把他們切身實踐來的一些防護措施、實戰知識,都傾囊而授,都告訴我們這些年輕人,所以我們覺得還真是沒有什麼太大的顧慮。

”“但是害怕確實有,之前的禽流感、豬瘟、鼠疫,咱們都經歷了,但是都不像這次,這次確實是更嚴重。但是咱們培訓之外,還有心理輔導,領導也反覆強調,不要怕花錢省防護,必須得保證萬無一失,因為關係重大。個人必須首先得做好防護,保證清運不帶病毒到外面,杜絕二次傳播。

但畢竟是除夕前第一次清運涉疫情醫療垃圾,王廣狀態如何?

出乎意料,問起首次清運的事兒,王廣竟然都有些記不清了。友誼醫院、宣武醫院、通州友誼分院、協和醫院、普仁醫院……今天這裡,明天那裡,一個多月幹下來,王廣記不清除夕那天是哪幾家醫院了。不過,有一點兒,記得真真兒的。

因為那是頭一天,我覺得那個時間是最長的,特別長。當時是第一次正面接觸那個東西,跟現在比,肯定現在已經適應了,那會兒就覺得時間很長,也有點兒累。

心理學有一句話:潛意識對“方向”沒有反應,只對“濃度”有反應。

對應王廣的反應,特別對,他只記得那天是那麼漫長……

突發狀況

王廣遭遇過突發狀況嗎?臨場處理如何?

“這還確實是有的!按規定,我們到達醫院,醫院方包裝好需要運走的垃圾。但有一次,我們都到達醫院指定地點了,可是垃圾還沒有整理出來,咱們只能是在那兒等著。剛開始那會兒,駕駛員、押運員心裡都會毛躁,因為這個時候誰也不願意在醫院裡多停留,流程時間都是有預定的,還有傳染風險。”“但是咱們必須相互理解,對醫院工作人員也要理解,他們也非常疲勞,就耐心等待。等他們封裝之後,咱們再趕緊清走。其實咱們都為了給醫護人員、給醫院創造一個乾淨良好的環境,考慮到咱們醫護人員上一線,他們確實是比較辛苦、比較危險,所以我們只能是理解、快速適應、調整。確實有這種情況,那就多等一會,快速協調。

王廣說起醫院,都會說“咱們醫院”“咱們醫護人員”。

大氣、溫暖,替別人著想,是這個北京小夥子的陽光底色。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王廣:運走涉疫情醫療垃圾的人

“退伍不褪色”

2003年非典時,王廣還在上高中,他說確實想象不到17年後,自己能幹這個,能出這樣一份力。家裡人也都有老北京的古都熱腸,父母、愛人,瞭解之後,都非常支持。

剛開始家裡的父母、愛人有擔心,後來我就跟他們講我們單位是怎麼樣,我乾的這活是怎麼樣,他們就瞭解了,也知道我是黨員,又是骨幹,還是當兵出身,是吧?然後,我家愛人也說了:‘你就應該衝,退伍不褪色,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我的家人都支持,所以我沒有後顧之憂!

王廣的愛人能講出“退伍不褪色”的話,也算是帥氣的女子了。

現在王廣上夜班,每天早晨回家,愛人就溫柔照顧著小學2年級的女兒,儘量安靜不吵到爸爸。

王廣應該是個好丈夫、好爸爸,因為問他疫情結束想做什麼,平時喜歡打籃球、喜歡姚明等國內籃球明星的王廣,並不是想痛痛快快打一場籃球,而是“

我還是想陪孩子,陪陪家人。我現在總跟孩子說,爸爸現在不能跟你玩,也離爸爸遠一些,就是說能遠點就遠點……和孩子保持距離,是疫情期間很多一線工作者的無奈選擇,讓旁觀者心疼。

春臨花開次第,讓我們共同期待親人們可以近點再近點的那一天……

●北京通報的兩例典型病例,證明採用集中隔離觀察十分必要!

●網傳“北京下半年開學”?北京市教委:不實!

●順義一男子謊報出入境行程逃避隔離觀察 醫學觀察後將被行拘

●隔離病區裡的冰桶丨武漢手記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