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桓:莫再損害“金玉奴”

周桓:莫再損害“金玉奴”

不知是出於對“荀派”藝術有過份的好感,還是思想跟不上時代,近幾年,看了幾回打著“荀派”旗號的演員演的《金玉奴·棒打》,都感到不是滋味。這折全稱為“棒打薄情郎”以不團圓收尾,是荀慧生先生為迎接1959年國慶十週年獻禮演出改成的,是荀先生獨有的演法,也屬於“荀派”代表作。從舊本金玉奴委曲求全,勉強與害她的莫稽破鏡重圓,到改為“不團圓”,是荀先生自青年時代就產生的想法,直到年逾五旬才實現的。他在動筆時雖然胸有成府,仍然在唱唸遣詞造句方面一再仔細推敲,不肯輕率定稿。 荀先生這位大師級的老藝術家,對於唱唸詞句一向非常注意,常說:“該念該唱的,不能省略;不該加念加唱的,不能為念為唱硬往上湊”。


在輔助荀先生改動這出戏和《荀灌娘》時,做為後學的我,寫初稿時,曾以為在某些地方應該加幾句唱;在某些地方可以不唱。荀先生對我的處理有不同看法,為讓我信服,就說:“咱們實地試試。”果然使我心服,自愧差之千里。正因為如此,這折“棒打”開始,金玉奴上場的唱,才定下來“林大人暗地裡巧計設定。囑咐我洞房中鸞鳳和鳴;他本是無義人天良喪盡,我焉能俯首聽命、飛蛾投火自燒自身!丫環們準備下無情棒棍,等到來著實打不可留情”這6句唱。除前邊兩句是平靜地介紹情況,後邊四句都是懷著滿腔積怨唱出來的。這折戲最後,金玉奴的一段唱,是在林大人夫婦勸她與莫稽合好,讓她“快入洞房去吧”的時候,向義父母的表態。因此第一句便是“非是女兒不從命”,往下則是說明“不從命”的原因:“他人翻臉便無情,莫稽豺狼是本性,殺身之仇難忘情”等唱詞。直到最後“爹孃救得兒性命,難防他陰毒、狠辣,他是個獸心的人”,逐漸打動義父義母,於是在唱到“陰毒”時,林大人吩咐“摘去他(莫稽)的烏紗”,唱到“狠辣”時,又吩咐“剝去他(莫稽)的官衣。”最後命令莫稽“回衙聽參”。這折戲的尾聲是:林大人夫婦讓金玉奴父女留下來,“將來也好作個見證”。整折劇情順理成章,情感分明,取得大快人心的效果。


不想近些年,一些打著繼承“荀派”的演員把這折戲尤其是這兩段唱改得面目全非。原始改戲的人,更是雀巢鳩佔,讓觀眾找不到荀先生的唱法。名義上是“荀派”,實則變成了“X派”。首先是在開始的6句唱前加了幾句,第一句變成“花燭夜勾起綿綿長恨”,僅這句就不準確。因為金玉奴的“恨”是久存心裡,而不是由於“花燭夜”才“勾起”的。再則做為不準備跟莫稽重圓的金玉奴,是否承認今晚是“花燭夜”?而且有些演員在唱加的這幾句時,眉飛色舞、搖擺腰肢,似乎忘了心中的恨。不過不管怎麼說,這段唱還保留了原來的6句唱詞。後邊那段,竟把荀先生精心設計的唱詞全部取消,另起爐灶。當金玉奴聽到義父母讓她與莫稽入洞房的話之後,並不是表示鮮明的態度,而是從莫稽倒臥在她家門口喝豆汁起,一直唱到這折戲。豈不想這些情節臺下觀眾、臺上角色早已一一盡知。再重新提起,既跟義父母的話驢唇不對馬嘴,所答非所問;又犯了說書、唱戲“翻瓤子”(俗稱“倒糞”)的大忌。況且在這段新唱裡,金玉奴不僅不感激義父母救她性命之恩,反而唱到“你若不把恩情準”,我就進京上告。這豈不是恩將仇報,告發林大人包庇莫稽嗎!當然改詞者的意思是以此要挾林大人。最後林大人按照她的意思處理了莫稽,金玉奴竟連一句感恩的話沒有,只是說“跟我父親回家謀生”的話。每看至此,總覺得這位金玉奴,不是被莫稽迫害得神經失常,就是受了莫稽的傳染,也有點忘恩負義了! 梅、尚、程、荀四位大師,各有代表作。那三位的代表作,多年以來沒人改動,繼承者都是原樣照演。前不久有人改了程先生的《鎖麟囊》還招來非議。為什麼“荀派”繼承人竟然如此,與新興的妄改前人名作接軌!天壤之隔,荀先生不會說什麼了。我這個曾在荀先生指導下整理劇本的無名之輩,儘管人微言輕,在此說上幾句,權當投小石於大海。十分希望再演此劇者,事先找出荀先生的改動原本,看看荀先生的音配像。對比一下,看看哪種可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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