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景基金髮生什麼“內戰”?

這段時間,關注國際股市的人都對一句話有特別深的體會,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尤其是美股全面下跌,那真是哀鴻遍野。

不過,仍然有一些公司的跌幅遠遠超出了預期。有一家大型投資機構,就遇到了這樣的情況——我不是說橋水基金啊,而是軟銀集團。

如果你沒怎麼關注軟銀,那麼說出他們的近況,可能會嚇你一跳。在過去一個月,軟銀的股價已經跌掉了50%,市值蒸發了500億美元。這是軟銀集團從1994年上市以來經歷的最大跌幅。

就在美國時間的週三,《華爾街日報》還曝出,原本軟銀準備出資30億美元,購買共享辦公公司WeWork的股權,幫助WeWork渡過難關,但在現在的情況下,這個計劃可能也要作罷了。 不少投資人擔心,股價再這麼跌下去,軟銀資產負債表上的負債就要超過資產了。

所以,軟銀到底是怎麼了?

就在上個月,硅谷科技媒體《The Information》發了一篇獨家報道,叫做《願景基金內戰的背後》——看名字你就知道,這篇文章講的是軟銀旗下1000億美元的創投基金,願景基金。

看完這篇文章的感受是,當前的疫情就像是一場“現形記”,一些公司早就有的系統性風險,都會在這段時期集中暴露出來。

軟銀近期的股價下跌,還得從軟銀2月12日公佈第三季度財報說起。這份財報顯示軟銀當季的利潤,跟去年同期相比暴跌99%,從20億跌到了2300萬美元,讓投資人大跌眼鏡。

而背後的“罪魁禍首”,正是此前出盡了風頭的“願景基金”。這個基金堪稱是創投圈的“巨鯨”、攪局者。因為做創投的基金,從來沒有過這麼大的規模,而且願景基金一出手就是大手筆,給創業公司投資,最小的支票也是1億美元。

而願景基金解釋,這背後的理念,是他們想做創投界的伯克希爾•哈撒韋,也就是巴菲特的公司。他們不想做短期投機,而是想遵循長期主義。

自從願景基金成立,很多硅谷的投資人都蒙了,覺得這還怎麼玩啊?跟孫正義搶項目,怎麼搶得起?可以說願景基金的出現,給硅谷創投圈帶來了強大的危機感。

但是最近,願景基金投資的項目卻頻頻出現問題。我們之前在《頭條速覽》裡就介紹過,WeWork上市遇冷,願景基金不得不出手兜底,但是麻煩還不止如此。

願景投資的十幾家創業公司都出現了裁員的情況,比如美國共享租車平臺Getaround宣佈裁員25%,另一家智能比薩外賣公司Zume裁員80%。印度連鎖酒店OYO,更是被曝出去年一年的虧損擴大了6倍。

此外,願景基金的高管也在近期頻繁離職,包括至少3個合夥人級別的高管以及10箇中層投資負責人或者運營人員。

本來,軟銀去年就宣佈,要推出一個總額1080億美元的願景基金二期基金,但現在縮水到了25億美元,因為包括蘋果、微軟在內說好要投資的公司至今也沒有給到資金。

出現這麼多問題,我們外行都能想象到,那肯定不是一時的運氣問題或者市場波動就能解釋的。《The Information》這篇文章的價值就在於,一鏟子挖到了問題的根兒上——問題的根兒就在於,願景基金內部有大量的管理問題。

願景基金髮生什麼“內戰”?


比如說,一個特別常見的大公司病,在願景基金就很突出:老闆一言堂。雖然整個基金有上百個員工,但在每個項目上拍板兒的,卻依然是孫正義。而且,根據這篇文章的報道,孫正義在看項目的時候,相比起一家公司的實際業務情況,他更看重的是這些公司的“願景”。

比如,我們前面提到的一家要裁去四分之一員工的租車平臺Getaround。

Getaround的首席執行官山姆•扎伊德(Sam Zaid)表示,他當初和孫正義談投資的時候,基本上只談了他對公司的長期策略,比如和航空公司合作擴展生意。 扎伊德說,在他們探討的時候,他專門準備了一張幻燈片,來探討成本和收益的問題,但是兩個人談話並沒有花太多的時間討論這方面的話題。

這次談話後,軟銀給Getaround投資了3億美元。

當然,我們聽這個故事可能會想,孫正義是大老闆,說不準這些數字他都瞭解過了,所以跟創業者溝通,自然是談一些大願景了,這也沒什麼奇怪得。可是,這篇文章還指出一件事,那就是很多時候,願景基金內部團隊提供的數據分析,似乎也對投資決策沒什麼大影響。願景基金旗下還有一個名叫View的公司,專門製造智能變色玻璃。投資團隊當時分析了這家公司的業務,覺得這家公司的回報率並不會太高,不建議公司下注。但最終願景基金還是大手筆投了11億美元。

文章裡說,像這樣的,雖然投資團隊不看好,但是最終仍然進行投資的情況,在願景基金並不少見。

前面我們說了,這篇文章的標題叫《願景基金內戰的背後》,之所以會有內戰,也正是因為公司有這種“一言堂”的文化。

各個團隊都直接彙報給孫正義一個人,而他精力又有限,因此誰的項目搶先得到他的認可,願景基金就投誰的項目。

可想而知,後果就是合夥人間的你爭我搶。文章中說,有時候,合夥人要打開新聞才知道,公司的其他團隊投了個新項目。

不同團隊之間的信息也不完全透明,甚至文章指出,公司裡出現了為了贏得競爭,團隊內部互相“竊取”信息的情況。

舉個例子來說,曾經有兩個線上旅遊服務平臺向願景基金尋求投資。一家是香港的Klook,另外一家是德國的GetYourGuide。這兩個公司分別被願景基金的不同團隊看上。當然,每個團隊都希望公司能投資自己支持的那家公司。

但是後來,負責香港公司Klook的團隊驚訝地發現:GetYourGuide團隊的提案裡似乎出現了Klook提供的資料。負責Klook團隊的人懷疑,另一個團隊的同事為了能幫GetYourGuide拿下投資,可能查看了Klook提供資料裡的信息。這種事在公司發生了不止一次,導致基金內部同事和同事之間彼此也要“設防”。

而公司的這種內部競爭文化,也蔓延到了公司投資的項目上。一般來說,一家投資基金不會同時投兩個競爭對手,因為這樣壞自己人的生意。但是願景基金卻沒有遵循這條原則。

在好幾個領域,願景基金都投資了同行業裡有競爭關係的公司,就連明星被投公司Uber都陷入了這種狀況。

Uber前幾年推出了一個類似於美團的外賣服務,叫UberEats。而願景基金是Uber的投資人,他們在Uber裡面投資了至少75億美元,佔股15%。

但是就在願景基金投資完了兩個月之後,他們竟然決定給UberEats在美國最大的競爭對手,DoorDash 1億美元的投資。雖然說,1億美元和75億美元相比不算什麼,但是畢竟這兩家還是競爭對手。

我要是Uber的高管,我肯定氣瘋了。在文章中,一個匿名接受採訪的人透露,Uber的高層管理者的確非常生氣。他們的首席財務官對願景基金的合夥人抱怨說,因為願景基金給競爭對手投資,所以現在Uber的投資人都把願景基金看成是一種風險。

你看,好好的合作關係,搞成了敵我關係。

但你可能也會好奇,一直這麼搞下去,基金的收益肯定要受影響啊。但一般來說,基金合夥人的收益都是和基金收益掛鉤的,為啥願景基金的合夥人,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這篇文章指出,雖說合夥人的確也會在願景基金裡投資,但是仍然有一部分合夥人以及大部分的員工的薪酬,和基金的長期利益“脫鉤”。

前兩年,願景基金推出了員工個人參與投資的方案。可問題是,方案設的門檻實在太高,經計算,只有基金在7年內達成1.8倍回報的情況下,投入基金的員工才能保證自己的財富完全沒有虧損。

可想而知,只有很少一部分員工有能力、有膽量把個人財富拼在基金上。

對於普通員工來說,影響他們薪酬最大的因素 ,似乎並不是投資項目的長期回報,而是短期投資的數量。每週的例會上,孫正義都會追問:“新項目在哪裡?有什麼新投資?”

而一部分合夥人為了滿足基金對投資數量的要求,有時候,即便分析團隊給出的項目分析報告不樂觀,高級合夥人也會忽視這些分析,甚至改動結果。總之,想方設法讓項目顯得更有吸引力。


所以你看,雖說願景基金的理念是長期主義,但卻沒有落實到公司內部的激勵機制上。

當然,願景基金才做了三年,現在給它的回報率和實力下定論,還太早了。願景基金的發言人也說,當你要開闢一個新戰場的時候,成長的痛苦難以避免。至於今天的市場有多少耐心,願意等著一個年輕人走出成長的痛苦,這就是另外一個話題了。

這篇文章,也給了我一個啟發:我們生活裡經歷的很多事,都像是一場龜兔賽跑遊戲。我們有些人跑得快,有些人跑得慢。但是,最終決定勝負的並不是我們自己奔跑的速度,而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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