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一群才華橫溢的釵黛美眉皆喜文弄墨、吟詩作賦,一座美輪美奐的大觀園亭臺樓榭、館池花木,早已形成一種詩意氛圍。風亭月榭,惜未讌集詩人;簾杏溪桃,或可醉飛吟盞。於是,雅興大發的探春首倡“務結二三同志盤桓於其中,或豎詞壇,或開吟社!”即刻致信園中姐妹及寶玉二兄,如同現在的面對面建個詩詞群。按常理來說,拉人進群的主兒當然是群主,可不請自到的大嫂子李紈進門就說“雅的緊!要起詩社,我自薦我掌壇!”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為什麼說是不請自到呢?寶玉一進秋爽齋,探春笑道:“我偶然起個念頭,寫了幾個帖兒試一試,誰知一招皆到。”探春能出此言,可見她下帖請來的人都已經到場。寶玉說,這是一件正經大事。他鼓動大家為詩社出主意的時候,寶釵卻說了一句話:“你忙什麼,人還不全呢”。

等誰呢?就是等李紈!一語未了,社長來到!

下邊的事情倒是讓探春感到好笑:好好的我出了個主意,反叫你們三個管起我來!因為李紈倚老賣老,不但是“幫你興作起來”,而且定了章程,立了罰約,還自作主張地封了兩位副社長,一句話:“你們都要依我的主意!”那麼,一向是“不問你們廢與興”的李紈因何對詩社有如此興致呢?無非是這位寡嫂想刷一下存在感和霸道一回。誰說人家李紈是形同死灰,那可是一堆生石灰,遇水就沸騰。她這樣的心態,也就是寶釵能看得出,所以,寶釵事前知道李紈“前兒春天,我原有這個意思。”很熱心也很肯定地約了李紈前來參加詩社。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李紈呢,也算是投桃報李,在即興的首場海棠詩會上,即便眾人認為黛玉的詩為上,賈寶玉更是提議“只是蘅瀟二首,還要斟酌”時,但李紈仍固執己見,“原是依我評論,不與你們想幹!再有多說者必罰!”硬推薛寶釵第一。讓只關心林妹妹的寶玉,只得罷了。當了社長的李紈很是風光,只風光了一天。

在海棠詩社第一次完美收官後,李紈就撇下話來:“從此後,出題限韻都要依我!”然而來了個史湘雲,一口氣作了兩首海棠詩,很牛,牛得非要次日就要做個東道,再開一社。熱心腸的薛寶釵連夜和史湘雲討論韻律,擬定題目,最後以菊花入題,不限韻腳。竟然忘了社長的重要指示,次日也沒到李紈的稻香村,直接來到藕香榭,還邀請賈母等眾人食螃蟹賞桂花,場面大了去了。等湘雲取了詩題,用針綰在牆上,又把不限韻的原故說了一番,贏得寶玉喝彩:“這才是正理,我也最不喜限韻!”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眾人都在埋頭構思,未見李紈一句言語。

而在評定名次時,李紈對這些詩篇都未多加評點,便直取黛玉三首為上,宣佈公評結果:“惱不得要推瀟湘妃子為魁了!”要知道黛玉都自稱“我那個也不好,到底傷於纖巧些”,李紈仍一意孤行,稱“巧的卻好”。至於後來薛寶釵寫出那首讓眾人不禁叫絕的諷和螃蟹詩,“眼前道路無經緯,皮裡春秋空黑黃”,也不見這位社長的口頭嘉獎。

尷尬的不是寶釵,而是李紈!

詩社的運轉,少不了推杯換盞的雅聚,這就需要銀子。雖說一次聚會,花不了幾兩銀子,寶玉生日那晚,是幾個丫鬟湊得三兩二錢銀子就預備下四十碟果子;湘雲做東,是寶釵從自家拿來幾簍子螃蟹,費用是寶釵的。但做東的李紈卻是一毛不拔,慫恿著眾姐妹來王熙鳳這裡要錢。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話說九月初二,是海棠詩社頭一次正式開壇,經費卻還沒著落。巧了,這天也是鳳姐的生日。那天鳳姐因捉姦之事被賈璉氣得臉色蠟黃,李紈卻不看時宜,領著小姑子們闖進來化齋。急性子的探春提出要鳳姐當詩社的監察御史時,鳳姐是何等的人精?她眯起她那丹鳳三角眼,一下子就看穿來者的意圖:“你們哄我,我也猜著了,那裡是請我做監社御史,分明是叫我做個進錢的銅商。你們弄什麼社,必是要輪流做東道的。你們的月錢不夠花了,想出這個法子來,拉了我去,好和我要錢,可是這個主意。”並直接噁心起李紈來,“虧你是個大嫂子呢!”掰著指頭叭叭地算出李紈一年有四五百兩銀子的進賬,幾句話把李紈說急了,李紈反而還偏說鳳姐瘋了!李紈訴苦告累,軟磨硬泡,“我且問你,這詩社你到底管不管?”鳳姐也樂得做個人情,給了李紈五十兩銀子,算是打發走了這位社長。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按理說,詩社有錢了,社長應該不再摳門了吧。可到了第四十九回中舉辦蘆雪庵即景聯詩的時候,小姐們吃著燒烤,吟唱小詩,鹿肉和燒烤器具都是現成的,但社長李紈偏偏又要收錢:“你們每人一兩銀子就夠了,送到我這裡來。指著香菱、寶琴、李玟、李琦、岫煙,五個不算外,咱們裡頭二丫頭病了,不算,四丫頭告了假,也不算。你們四份子送了來,我再總拿出五六兩銀子來,也儘夠了。”天啊,姑娘們每月的利銀才是二兩,抽出一半給社長,如此一月舉辦兩次聚會,那不得讓小姐們喝西北風去!

遇上這樣的群主,也夠悲催的了!

小姐們又不是王熙鳳李紈等有大進項,下次再......,唉沒有下次啦,社長先生,咱們免了吧,這次蘆雪庵之後,詩社進入疫情期,直到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雖然也到了李紈的稻香村,大家卻推薦黛玉為社長,自此,李社長光榮退休。

李紈,一個詩社社長的尷尬

社長,得需要一位德才兼備的人來擔任,方能服眾。李紈的才華不及薛林,又心生吝嗇,算計財錢,雖是位尊,李紈說“我又不會作詩”,自己尷尬不說,也讓人瞧不起。

哪個社會,都是有錢人能讓人瞧上眼。

還記得在蘆雪庵裡嗎,要擬定聯詩的次序,按理來說,社長優先,寶釵卻說拈鬮為序,好歹李紈抓了一個起首,不想人家監察御史鳳姐也想雅興一下,寶釵便將稻香老農之上補了一個“鳳”字。鳳姐憋了半天,吟出一句“一夜北風緊”,揚長而去。因兩位副社長沒來,社長李紈只好親自執筆撰錄小姐寫的詩,甘願打了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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