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沿著魚塘西邊的路往村裡走，最先經過的是魯曉萍家。
村裡人幾乎都知道這件事，很多年前，我爸趙懷文還是個陽光樂觀的小夥子時，苦追過一段時間魯曉萍。魯曉萍在村裡她那撥女孩子中長相氣質排第一，幾乎全村男青年都打過她的主意。她心高氣傲，擇偶時自然格外挑剔。男青年們被無情地拒絕了，也便灰溜溜地退下了，自嘲一番，結婚生子，日子正正常常地過下去。只有一個人例外，便是我的爸爸趙懷文。
趙懷文越被拒絕，對魯曉萍越是愛慕，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魔魔怔怔，以致相思成疾。他每天各種糾纏魯曉萍，一封一封往魯曉萍家的院子裡扔情書，終於被魯曉萍當成了瘋子，也終於惹惱了魯曉萍的哥哥魯志明。魯志明帶幾個哥們找到我爸，將我爸車拉到荒郊野外，狠揍一頓，還嚇唬說要挖坑活埋了。我爸被魯志明嚇壞了，再不敢騷擾魯曉萍，卻落下了病，越來越寡言沉默，直到最後被大家當成了啞巴。
這天黃昏，我像往常一樣拎著二斤裝的酒壺，去村中小店給趙懷德打酒，回來經過魯曉萍家院門口時，被魯曉萍的女兒陳丹丹給叫住了。陳丹丹比我小好幾歲，才十多歲的年紀，可人小脾氣大，厲聲喝住我。
“雜毛！”她指著我說，“你偷了我們家的花生。”
她叫我外號，我不在意，但她說我偷她家的花生，是冤枉我，我不能不在意，我誠懇地解釋說：“我沒有偷你家的花生，真的。”
這時陳丹丹的表哥，也就是魯志明的兒子，魯小海走出了院子，比我大兩歲，瘦瘦高高的，平時耀武揚威，村中小孩都怕他。他走向我，蹙眉瞪眼，大聲說道：“花生地就在這條路的路邊，平時只有你拎著酒壺來回從這裡走，不是你偷的還會是誰？”
“我沒偷。”我心砰砰跳地說。
“就是你偷的，我都看見了。”陳丹丹嗓子尖尖，咄咄逼人。
“我真的沒有偷。”我近乎哀求地衝陳丹丹解釋。
魯小海一把揪住我的胸口，動作極快地伸腳一絆，便把我摔倒在地。他搶過掉在地上的酒壺，擰開壺蓋，一邊往地上倒酒，一邊獰笑著問我：“你承認不承認啊？你什麼時候承認，我什麼時候停。”
“別，別倒酒。”我著急地爬起來，想搶奪酒壺，卻被魯小海一腳踹倒。
我再爬起來，他又把我踹倒。他把酒壺裡的酒倒光後，把酒壺朝我的臉上砸來。我抱著腦袋，朝後面躲避，酒壺打在我的胳膊上，掉下去。他一腳踹在我的肚腹，把我踹倒，然後把我按在地上，劈頭蓋臉地打我。我抱著腦袋，一聲不吭，像個裝滿稻穀的麻袋。陳丹丹在一邊拍手給魯小海加油，加幾聲油還要罵我幾句。院門口的聲響，驚動了院裡的魯曉萍，她跑出來，將壓在我身上的魯小海扯開，把女兒趕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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